“换颜术？没听说过，我们罗敷颜庄做不了这样的生意，也从没见过什么三妹三姑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面对凌岸与顾不全的质疑，罗敷颜庄从掌柜到所有的店小二，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那些在柜子里挑选胭脂水粉的女子们也都看傻子似看着他们笑。

    “人生父母养，美丑自是天定，就是本庄的大美罗敷丸，也仅仅是起到滋阴养颜之功效，延缓衰老而已。换颜？那是对本庄过誉了。”

    钱庄主从后院赶来，脸上透着一团和气，这一回他竟然主动邀请凌岸与顾不全到他的后院喝茶。

    还没坐下来，凌岸就说要上茅房。

    而钱庄主也似乎对他们的来意心知肚明，很大方地让下人领着凌岸去他的大宅子里四处游逛，一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正人君子之态。

    只是凌岸逛了一圈下来，还是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顾不全道：“这样吧钱庄主，我就干脆挑明了。此番前来呢，实在是因小女子对大美罗敷丸太过好奇，如此神奇的美颜仙丹，究竟是如何调制出来的呢？这就，呵呵呵，这就撺掇着傻蛋大人一起前来，就是想一探究竟，满足一下好奇心哈哈。冒犯之处，还请庄主您多多见谅。”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哈哈哈，小可明白哈明白。先前济王府的小高公公也来过，也是因为好奇，哈哈哈……”

    钱庄主也不生气，哈哈笑过之后，一收笑容，换做一本正经。

    “大美罗敷丸确实是小可依据祖传秘方调制，但要说有多神奇，倒也不至于。只因女子贵在滋养，先祖依据药理调制出大美罗敷丸，重在滋阴补肾罢了，实则内在充盈而颜面有光。所谓容光焕发则貌美若仙，正是此理。”

    “秘方乃代代口口相传，只存于脑，不落于纸，因此也就没有必要设置秘室，日常制药，就在小可的寝室之内。如果二位不嫌弃，上寝室一观也未为不可。”

    “不嫌弃，不嫌弃。”顾不全笑着，有点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要不是有凌岸在，她还真下不来这个台。

    钱庄主的寝室很宽敞，但不是想像中那么奢华，只在屋中一隅另辟一个“秘药调制处”，放置了一些瓶瓶罐罐以及草药之类，整间寝室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草药味。

    钱庄主自嘲，他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夫人们都不愿意来他的寝室，嫌药味太甚，呛人。

    “小可知道，近来关于颜庄的风言风语颇多，甚至有人假借敝庄之名行为轨之事，小可从不放在心上，清者自清。没做亏心事，官府上门又何惧？”

    钱庄主亲自将顾不全与凌岸送出门外，留下意味深长的话，拱手作别。

    “二位若还想来敝庄做客，随时欢迎，只需招呼一声，小可亲自奉陪，”

    望着人潮如织的颜庄正柜，以及森严的后院高墙，顾不全沮丧地倚着墙坐了下来。

    “难道这些天，我只是做了一个梦不成？”她指着凌岸，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光我一人做梦还不够，你也和我做一样的梦？”

    伸手将凌岸的手指头抓过来往嘴里送，“吭哧”就是一口。

    “疼？”

    “嗯。”

    “疼就对了，不是做梦。”她点了点头。

    凌岸看着手上的牙痕，一双眼珠瞪成了对眼。

    这，疼的是他啊。

    这时大街上不知为何又变得骚动起来。

    “快走呀，迟了就看不上抚梅苑的热闹了。”男人们兴致勃勃吆喝。

    “抚梅苑？”顾不全诧道。

    “不好。”凌岸拉起顾不全就跑。

    抚梅苑前人山人海，一片欢呼声叫好声，堪比花魁擂台那一日。

    却原来是新晋花魁为一扫折枝楼的阴霾，特意搭台献舞，以谢众人抬爱。

    花摇铃依然穿着一身扎眼的花裙子，象无骨鸡一样，在台上抖动似筛糠，引得欢声雷动。

    唯一不同的，便是她脸上戴着面纱，对那些名流公子送上的银子频频鞠躬谢礼，直至她转身回抚梅苑中，欢叫声仍不绝于耳。

    顾不全想起初到青州府那一天，街头老者说的那一句：及时行乐。

    是啊，对于青州府的百姓来说，折枝楼的命案已经翻篇，死去的花魁只是落花流水，会有无数新的花魁供他们取乐。

    行乐只在当下。

    顾不全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凌岸就踏进了抚梅苑的大门。

    “哟，公子您来啦。”

    抚梅苑的姑娘们立即迎了上来。

    有了花摇铃这位花魁坐镇，抚梅苑的生意红火得紧，那些有头有脸的姑娘都不屑于出来招徕客人，唯有长相不出众以及年纪大一些的姑娘才这般勤快，凌岸被围在中间这个拉那个拽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们要见花摇铃，她在哪？”顾不全逮住了刘妈妈问。

    “对不住啊，摇铃姑娘实在抽不出身来，这夜宴邀约的帖子都已经排了到了大半个月以后了呐。”

    刘妈妈手里拿着新递上来的帖子和银子，笑得合不拢嘴。

    “她在哪里？”凌岸甩开了那些姑娘，双眸阴郁地盯着刘妈妈。

    “我们只和说她几话就走。”顾不全道。

    刘妈妈只得朝着楼上一指：“正中第二间。”

    凌岸二话没说，与顾不全径直往楼上奔去。

    “哟，奇了怪了，到花楼来找姑娘，自己还带着位姑娘，这是啥意思嘛？”抚梅苑的姑娘甚是不服气。

    一进花摇铃的闺房，顾不全就惊呆了。

    屋中陈设奢华自不必说，最显目的便是一个专门存放胭脂水粉的木柜子，放着满满一柜罗敷颜庄的脂粉。

    简直可与落葵姑娘的闺房相媲美。

    唯一不同的是，屋中没有镜子，任何能够反光的东西都没有。

    花摇铃即便在自己的闺房内也还是戴着面纱，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从里到外都透着笑意。

    当日她狼狈不堪地被带入落葵的闺房，为那些奢华所惊叹，也暗暗发誓，一定要拥有那一切。

    当她一旦有了能力，第一件事便是照着落葵的样子来一份，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花摇铃，这就是你要的？”顾不全问道。

    花摇铃点点头，又紧接着摇头，仍旧不言不语，只是用她的视线引着顾不全，将屋子里的一切又打量了一遍。

    很显然，这就是她所要的，但她要的并不止于此。

    “你真的去换颜了？”顾不全颤着声问。

    这一次，花摇铃果断地点头。

    “签免责文书了？和谁签的？三妹在哪里？”

    花摇铃还是一言不发。

    “摇铃姑娘……”凌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望着她的面纱直发愣。

    三妹说过，换颜者必须保证，在三个月内不摘面罩不照镜子不能说话，否则不仅前功尽弃，还会招来无妄之灾，一切后果自负，颜庄一概免责。

    这便是花摇铃戴着面纱不言不语的缘故。

    问题是，绣品铺已经换人，三妹与三姑不知所踪，花摇铃这是和谁签的免责文书？又是谁来为她换颜？

    三妹口中所说的庄主，究竟是不是罗敷颜庄的钱庄主？一切都不得而知。

    讫今为止，见过换颜成功的仅梦蝶一人，而她的下场何等惨烈！

    那些戴着面纱死于非命的，又有多少人？

    顾不全愈想愈觉得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