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忆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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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七:玉簋案

    那一年,就是那闯军的铁蹄震震撞碎京城的那一年,北方一路从西北到中原,血海一片,战火连绵,加域关,居庸关,京城之外的几大守备关卡,连连被破,这飘摇数年的大明王朝正可谓是,大厦将倾,一木难支。

    与此同时的南方,气候依旧是那么宜人,这是个炎热的八月,对于本就不冷的南方来说,那些在做体力活的农民,劳工,和那些靠在室外做小生意的商贩们正是迎来了挥汗如雨,挣“血汗钱“的时候,可这对比鲜明的画面,就是发生在江南道,江南道的白玉桥景色绝美,名震江南,它的美来源于三点,一是明武宗朱厚照下江南时一时兴起效仿她祖爷爷明成祖朱棣,用白玉石修了座桥,坐落在环廊河上,连接着扬州城东市与西市,在这阳光普照的日子里,阳光打在那白玉廊桥上,剔透透亮的白玉与翠色湖水交相呼应,那美景说是江南第一,无人能出其右。其二在于,花,八月到十月,芙蓉花的旺盛花季,环廊河两岸的芙蓉沿河盛开,颜色如绚丽彩虹,肆意绽放在这河岸两端,争奇斗艳之下,那能从春天开到年末的月季,都不能是它的对手了。说到其三,那便是一到这芙蓉花开盛时,聚在这里相约一起赏花的那些名门望族的富家千金小姐们了。如果说让人流连忘返的扬州环廊芙蓉花是一大美景,那这些金枝玉叶的美丽小姐们,比美丽可真能与那正在盛开的芙蓉鲜花,一较高低了。在一众喧哗的吵闹声中,唯有那么一副面孔,皮肤白皙,大大的双眸,眼神透亮似这河水一般,愣愣望着河面出神,身边有两个家丁在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守卫着她,这位气质脱俗,美貌绝艳的女子,她叫做,何玉茴。

    何盛饭庄,扬州城颇具影响力的一家饭庄,坐拥分号三家,都在扬州城城中最繁华的地段,东市和西市的两家店更是客似云来,客人络绎不绝,他家的把子肉可谓是扬州城一绝,秘制的配方据说黄金万两,也想都别想,何盛饭庄的老东家,何连航,贤名远波,是个十里八乡都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江湖朋友落难,身无分文时,何老爷常常慷慨相助想帮,力所能及之事也从不逊色,可何老爷也有个远近闻名的缺点是多数人都知道的,那就是惧内。何家夫人,孙氏,已经是徐娘之年了,可是就是奇妙之处在于夫人貌似童颜不老,永葆青春,她就算如今年岁的样貌去到白玉桥和那些其他的小姐们赏花,那姿色都能压过多成女子,艳压群芳不敢谈,但是至少是来者不惧,年华沉淀打磨而出的贵雅气质,是那些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姐们并不具备的。这么说来何老爷的惧内也就有了答案,何老爷一生专情,只爱孙氏一人,孙氏美貌年华常驻,也恪守妇道,相夫教子,是一扬州城颇有名气的佳偶没谈。可即算是这样贤德的父亲,慧智兰心的母亲,却也生出了和前文,慕容果果一样,为祸一方的恶子,何寻。如果说慕容果果是北方的弱智,那何寻就是江南的残疾,何寻虽然不爱似慕容果果那般明目张胆的欺行霸市,让人谈果色变,何寻还算脑袋比果果灵光的,他最初在内舍私开赌局,先和舍内下人赌,那自家大少爷开赌局谁敢赢了这自家大恶少的钱呢,他先把下人的月钱俸禄赢光,搞得下人们辛辛苦苦月月到头来,没挣什么钱,还欠他家主子一屁股宅,欠他钱的呢,他就向外借贷,按九进十三出算,给下人们搞得是连连叫苦,这样的日子久了,他发觉还不痛快,轻易赌赢带来的赌瘾早已种下,所以他的私人赌局再开更大,慢慢的在江湖上何寻的私人赌坊有了名号了,也有了一处不为家里人知道的铺户,扬州城赌鬼们多数都知道的,“何大大鸡赌“。这就是一天圣贤书没读过的草包起的名字,就因为虽然他家把子肉虽然出名,可何大少就爱吃他家的走地贵妃鸡,顾名思义,起名叫,”鸡赌“。何家虽然表面上看着只有三户饭庄商铺租赁出去,但毕竟是也享有”老店“称号,其实东西市很多商户,例如:刮面按摩,正骨中医,大字家信,等等等等。。。。。。。。其实都是老何家租出去的铺户。当咱们何大少大庄家赌不起了,他就偷着草拟租赁地契,说今年又逢灾年,朝廷都入不敷出了,何况他们老何家这开饭馆的呢,所以那这每月的租金又涨了多少多少,去那些租赁他家商铺的商人们那榨取钱财,更恶心就是把那些租赁他家铺户却实在付不起他疯涨的高昂的租金时候,这些做小本街头买卖的穷人家女儿,就会被掳了去做赌品。就是这样,已有数年了,这恶少的名号声名远播,在一众扬州赌徒心里早就耳熟能详了,那个不学无术,就会吹牛赌钱的何大少,扬州,谁不知道啊。

    时间来到了现在,1643年,李自成造反大明,已经打到了具庸关,与此同时出现的想弑君泄愤,挑翻皇室的多路反王中,就有那么另一位,

    张献忠,字秉忠,很可惜,他和他名,字,中的两个“忠“字都完全背离了,他和李自成一样生于陕西。很可笑的是,他的长相与我一个姓杨的朋友一模一样。张献忠膝下无子,所以认了四个干儿子,大干儿子,来自满蒙,达花托可汗的鞑靼部落衰亡前最后的独子独孙,何范哈瑞,二儿子也是蒙古人流至江南的,克和塔目,三儿子,就是现在四川成都人,夏素,小干儿子,是他手下最得力的造反将军,来自广东的,赵同夜。这位赵同夜虽然是张献忠的干儿子,可对待张献忠却视其如生父。自张献忠凤阳起兵造反,其他三个干儿子都是躲在后面负责辎重,只有赵同夜一路不问艰险,以身做开路小先锋,帮助张自忠一路从凤阳打通襄州,四川,重庆,现在大军已经占领了,扬州城。

    古人常说,打仗是一个国家,最大的消耗品,何况张献忠还没有成立国家,他自称“大西王“一路在南方杀伐掳掠,看似一路平步青云,冲关斩将,其实内底子早就已经虚弱至极。七月初,张献忠刚驻军占领扬州城时,城内民心惶惶,一连好几日无人上街,街道上空荡的是有个鬼都能让人瞅着影的地步,有少数几户人家,家里没有存余粮食,又怕上街遇到贼寇被一刀杀了,结果是活活饿死在了家里。但大西军驻军入城之后,也确实并未动百姓的一针一线,不像李自成的闯军那般先抢杀个三天三夜,张献忠安抚民心的工作做得很好,短短几日,顺利的让整天惶惶度日,提心吊胆的百姓们敢走出家门,慢慢回归之前的生活,后面他也经常让手下士兵们开设站点,分发抚恤金,还给自己下起了只有皇帝才能发的罪己诏,对杨州城的百姓们诉说他心中的对于他的到来打扰了百姓生活的抱歉,张献忠说白了,还是主打一个伪善,虚伪。

    主营驻扎在江南道左七里地的李府,景色宜人至极,府内东北方向的每个屋子推开门都能看到一副稻田画和环廊河,翠色玉璧环廊游,张献忠的修养生息之地选在这里真是慧眼识地。腰间别着太和虎头宝剑,身高七尺于四,五官算是标志,一身铁鳞甲,如果不说他是张献忠第四位干儿子,小将军赵同夜,很多人会觉得他是个街上的扒手,身材极其瘦削,七尺于四的身高,在现代也就是,一米七。此时他正陪伴他的干爹张献忠,在河畔散步,张献忠已是中年,所以免不了体态有些大腹便便,挺着将军肚,只是着便服,吹着环廊河岸头的风,看着这目前自己攻城略地拿下的城池,不知心里在作何感想,或许在想自己这大西王朝未来的规划蓝图吧,望着那湖面一阵一阵的出神,此时河上一叶小木舟引起了他们二位的注意,只见在那小木舟外挂着淡黄茉莉色纱帐,上面绣着丹顶鹤和山水画的图样,但小舟之内的情况和雅致的山水图样可是大不相同。

    “臭杂种,狗奴才!你个没爹娘养活的野玩意儿,还好意思给我妹妹偷偷写诗?下贱的东西!“说罢,一个个的耳光扇在那个跪着的,头都不敢抬一下的小生脸上。打人的是个奇瘦的男人,一脸的病相,他就是,何寻。

    “你,忘了欠我们家多少情,多少钱?还敢厚脸皮给我妹妹写情诗?”

    此时那位跪着的小生,只是头更低下去了,此时在泼皮无赖何寻旁边还站着一家丁,身材颇为魁梧壮硕,络腮胡子,四方脸,小眼睛,眼睛里只能找到猥琐和暴力,他谄媚道:“大少爷消气,大少爷消气,这混蛋小子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狗胆子,惹恼我家少爷,要我看啊我直接割了他,顺着河一丢,少爷您也眼不见,心不烦。”说罢就要上手。

    何寻虽说是个恶棍,混少,但是头脑也算精明,自小也多少会些三脚猫的拳脚武功,他见那家丁言罢就拔了腰间匕首,瞬间上前一脚给在大汉家丁腹部,大汉吃痛,匕首顺势掉到地上。

    “妈的,你猪脑子啊,身边都是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我气是消不了了,你弄死他,我要的东西谁给我啊!”他瞪着眼大骂那位家丁,但是转眼片刻,他貌似在想什么。然后他好似换了个人,蹲下身靠近那个小生,一脸恶心的笑,说道:“我可是听我爹说了,你爹在先皇帝在位时候,是九千岁身边的进人,九千岁南巡下扬州城,你那过世的爹,哦不,伯父,听说伯父还陪着九千岁饮酒作乐,好不快活,也是咱扬州城的脸面啊,做后辈的,我何寻自然是打心眼里想与伯父为榜样学习的,可惜真是天不随人愿啊,这现在九千岁早死了多少年了,连着那些党羽也全被圣上铲了,你那乱党党羽的爹也上吊了,好在我爹宅心仁厚啊,收留了你,在我们府里长大,这份恩,你不曾忘吧?”

    说完,他用他阴毒的眼睛盯着小生,等待他的反应。小生只是木讷的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曾。”

    “那好那好,我就看重你一个点,老实,不是那狼心狗肺的主,你和我妹妹年龄相仿,也能算得上一起长起来的,她长得又玲珑剔透,出落得落落大方,多少家的公子少爷想上门提亲,我们家都不正眼多打量一下的,但是你啊,你啊,糊涂啊,没想想你自己和那些个王公贵族的子弟比较,你能看得到我妹妹一丝衣角吗?这世道提亲也好,成亲也罢,都是要看银子的,我的妹妹难道是不值一点价格的?就凭你偷着写给自己看的几首破词?还不如自己跳了环廊河算了。”说罢,船厢内安静一片,那少年依旧跪地不起,眼眶泛起了些许泪花,在混蛋何寻提到何玉茴时,他脑海中又不自觉地浮现了她的倩影,可这脑海中的道道身姿,被何寻一句句冰冷的钢钉,一下下戳破了,话虽然混,但他说的也没错啊,一个在何府宅院里喂马的小后生,和一个美貌倾城的大家闺秀,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冰冷的水泥墙,和多远的石子路,而是隔着数不尽的世界。

    “我给你指条明路吧,只要你肯,那本少爷,就帮帮你,至少你这酸诗,写的也还不错,我可以拿给她看看。”

    少年这才抬了头,刚下过暴雨的眼神里,貌似有了些许生机。

    “我听说之前九千岁来到扬州城时,你父亲在他近前伺候的很好,九千岁赏了你们家一尊玉条纹兽耳玉簋,后来抄家的时候,可没见到那玉簋,后来我抓了一些曾经躲过抄家的以前你家的仆人,他们说那玉簋被你爹埋在了一个只有当年的小少爷知道的地方,你家后代就你一个,你不知道那玉簋值多少钱现在,你爱慕我妹妹,你交出来那尊玉簋,我就帮你,这是你的机会哦。”

    少年眼中刚刚的生机,再次陷入了暗淡。

    船内有个案台,案台上放了一张粗宣纸,上面写着四行诗:

    烽火连年月,静静白石台。

    芙蓉花开夜,何盼玉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