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罪者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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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夜话

    不过,即使是这种相对便宜的魔药,其对外伤的治疗效果,还是比地球的普通药物强出许多。譬如有一次姜启胸口挨了一枪,子弹穿透防弹衣,打断了他的一根肋骨。在使用了初阶治疗药剂之后,一周时间就已经彻底痊愈。

    事实上,瓶子中少掉的那些药液,就是姜启用来处理小腿枪伤用掉的。今晚过后,那伤口不说痊愈,但至少也不会再影响行动。

    “好像挺舒服的。”崔妮蒂用药水仔细涂抹淤青处,旋即从手包中掏出一枚小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片刻,有些惊喜,“真神奇,好像已经有些消肿了。”

    “多涂抹几次,最多后天,就可以消肿。就算还有些许淤青,你也可以用粉底掩盖一下。”姜启说道。

    “你从什么地方搞到这东西的?太神奇了。”崔妮蒂惊叹。

    “一个朋友帮忙搞到的。”姜启说道,同时心中琢磨:灰鸦可以算是他的朋友,对吧?

    崔妮蒂放下镜子,但没有继续涂抹药水,而是塞上软木塞,把瓶子还给了姜启:“我的伤没什么要紧,倒是你应该更需要这个。”

    姜启不接:“你留着吧,我还有。”

    开始的时候崔妮蒂并不相信,直到姜启又掏出一瓶同样的药水,她才收起药水:“谢谢你,伊森,你帮了我的大忙。”

    “应该说谢谢的是我,从我来到美列迦,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否则我连刚开始的那段日子都撑不下来。”姜启摇摇头说道。

    在他刚刚抵达洛杉矶的时候,除了满腔的悲愤,就一无所有。如果不是崔妮蒂的帮助,姜启大概得如流浪汉一样浪迹街道,在复仇的同时,还得挣扎求活。

    “那不算什么。”崔妮蒂笑了一下。

    姜启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老实说,我都没想到你是这么好说话,一点都不像娱乐圈的歌手。”

    “而你也不像一个复仇者。”崔妮蒂噗嗤一笑。

    “我可没有钢铁战衣、振金盾牌和妙尔尼尔,也不会变成只穿一条短裤,想锤谁就锤谁的绿色大块头。”姜启摊手。

    崔妮蒂爆发出一阵大笑:“嘿,一代复联都已经过时了好吗!”

    但姜启没有笑,他一本正经:“对了,FIB好像给我起了一个代号,叫‘惩罚者’。弗兰克·卡斯特是复仇者的一员吗?”

    “哦,得了吧。”崔妮蒂又笑了一会儿,“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懂得幽默。”

    “你之前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大概是那种侠义小说里的白马骑士,你知道,不苟言笑,英勇果决,为了蒙难的公主赴汤蹈火,挑战巨龙。”

    “骑士?不。”姜启一笑,“我是炎华人,在我们的文化中,那种人被称为‘侠客’。我们相信,侠客重义轻利,除暴安良。正如我们的文化,讲求‘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抱歉?”崔妮蒂听不懂姜启最后所说的那句华文。

    “有恩必偿,有仇必报。”姜启用英文说。

    崔妮蒂点点头,口中喃喃着几个字眼:“侠客,骑士,复仇者……”

    对话到这里,话题终究还是回到了绕不开的主题。

    沉默了一会儿,姜启向崔妮蒂道谢:“多谢你帮我,崔妮蒂,多谢你。”

    “我说过了,为格雷西复仇,也是我的责任。”崔妮蒂说道。

    这个名字让房间中流入了哀伤的气息,回忆开始露头。

    姜启躺在外侧的单人床上,轻声呢喃:“格雷西……”

    “她是一个好姑娘。”崔妮蒂说道,她靠在另一张单人床的床头,“很好、很好的姑娘。”

    她忽然支起身子:“伊森,你还没告诉过我,你和格雷西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不惜跨越半个地球也要来为她复仇?就我所知,你不是她的男朋友,你们之间也并非亲属关系。”

    姜启牵动了一下嘴角,盯着天花板:“格雷西,她的华文名字叫杨韩燕,她是我的……”

    他卡壳了,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对方和自己的关系很难用一个简单的名词来概括,只能稍微繁琐的陈述,“她是我父亲战友的女儿。”

    “真的?”崔妮蒂显然有些不相信。姜启为了给杨韩燕复仇,几乎已经搭上了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和未来。这样的感情出现在战友之间都算少见,何况战友的子女?

    姜启想了想,开始解释,顺便回忆:“这得从头说起:二十多年前,我父亲和杨叔是战友,他们一同参加了上个世纪末的炎华南方的抗洪救灾,成为了生死兄弟。退役之后,他们分别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杨叔家在沿海城市,我父亲回到了西北的小镇。”

    “过了几年,父亲与母亲认识,结婚,之后有了我。我的童年非常幸福,但随着炎华经济转型,大量工厂倒闭,父母也失业了。他们尝试做生意,却被人骗光了所有的积蓄。母亲惊怒交加,加上创业时的过度辛劳,就此病倒。父亲四处借债,带母亲辗转求医,只能把我送回了农村读书,由奶奶照顾。”

    “那时我开始明白,什么是贫穷以及孤独。更糟糕的是,转学来到农村的我,和当地的孩子相处也很糟糕。虽然他们的家庭并不富裕,但和我相比,他们总是能找到自己的优越、骄傲和强大。后来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到,对于比自己弱小的同伴,孩子们可以表现得非常残忍。”

    “我以为生活不会更加糟糕了,但我错了。八岁的那年,父亲在追讨债务的路上,因为过度疲劳,驾车时翻下了山坡。而母亲,在那之后也没撑过几天。一夜之间,整个世界把所有的痛苦都加在了我身上,我一度感到绝望,幸好那时候我还不懂什么叫自杀。”

    崔妮蒂有些不安,她坐直身子看着姜启:“我真为你难过。”

    姜启摇摇手,表示那都过去了:“父亲和母亲下葬后不久,有一天,我去砍柴回家,家里没有人。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一个拥有阳光般笑容的小姐姐扶着奶奶走了进来。她说:她叫杨韩燕,是我父亲战友的女儿。他父亲,也就是杨叔,听说了我家的情况,带上女儿过来探望,想要帮我们。”

    “那天,她给了我一颗巧克力,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吃到巧克力,很甜,非常甜。你应该能猜到,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一个纯净而温暖的微笑,一颗甜到内心的巧克力意味着什么。”

    “Salvation(拯救)?”崔妮蒂低声问道。

    姜启露出一个非常温暖的微笑。

    崔妮蒂一愣,她与姜启认识已经很久了,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真正的笑容,犹如一个阳光的大男孩。

    等等,男孩?崔妮蒂赫然想起,姜启今年刚刚二十岁,在加州甚至还不到合法饮酒的年龄。

    而他现在却一头扎入了名为复仇的黑暗道路。

    崔妮蒂垂下了眼睛,为他感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