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压者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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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很多事情需要荟萃

    宴宴临火清楚的很,他的座位号告诉他他的座位在尽里面,可就算他使出吃奶的劲也不会拉动外座的壬子分毫,更不要试着一跃而过了,他生来就是瘦胳膊瘦腿。

    “随便找个位置坐吧。”苟示范般坐在了之前的座位上。

    宴火本来也想扮演不起眼的角色找一个素未谋面的朋友休息一下站的足够久的腿,可那么做让人感觉实在不太舒服,有种身后站了个人的感觉,他想要的是完美无缺而非随心所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朦胧中贸然出击可是不对他胃口。

    事实上倒是(在苟看来),宴火可以随便找个座位坐,因为这节车厢并不是一号车厢,至少不是宴火心中所想,苟只是顺道来拿自己的行李,起码要跟壬子告个别,但看见壬子依旧孤身一人,并且不知道要怀着紧张和闷闷不乐的情绪在车里待上多少岁月。苟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可那想法电光火石般掠过他的脑海时,就已经不见得有多管用了。

    “应当知道,我站的就好了。”宴火扯了扯他的挎包,倔强地凝视窗外像是黑沉沉的苍穹一样无声无息迎过来的森林,假装注意力涣散的自己有举足轻重的分量。

    苟绞起了双手,随着他的双眼适应了壬子眼神中的纠结后,他决定要舒舒服服地坐着,没理由为了同样理由站起来的人而站,会让壬子觉得他们联合起来把她当成局外人看待。

    “咱们多久不见了?”

    壬子竭力随随便便地吸了口气,似乎只是不高兴宴火和她出现在同一节车厢。

    “几年而已。”

    “才几年吗?”

    壬子平时一样摇了摇头,麻烦在于哀奋不言而喻。

    “你去找妈妈的时候,庄园的花园里花团锦簇,群苞怒放。参观的游客络绎不绝。”

    “是每年夏天咱们天天去那里玩吗?那我就没忘。”

    想起童年往事,如同归家途中,欢声笑语仿佛治愈了他的一切不开心,直到壬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以为的仅仅几年,不知名的杂草随意漫步其中,藤蔓茂盛地交叉垂落。灰尘落满了每一片叶子和花瓣上,即使它们中有亮丽的水蓝与浅丝绿,蒙尘还是使它们了无生气,色彩暗淡。才过了仅仅几年呀,统影花园就改变了那么多,当然,我不把它当朋友看待,但我能感觉到面目全非的它,身在其中早就没了不由自主造梦的空间。”

    “可时间没有改变我们呀,花园如果不成样子了,我们就重新拿起铲子打理它,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

    “你还不知道吗?从起初的无人打理到后来的杂草丛生,它已经彻底荒废了。”

    壬子毫不客气地嗤之以鼻,感觉怒气一点一点从体内渗漏而出。

    “后来我们用风吹日晒的石头将它整个埋葬,大路标被我们扔进了用麦酒烧起的火里,成群的月季树、紫罗兰、兔子洞、像悬崖一样陡峭又凹凸的腐败树干一起命葬其中。”

    “天,你们确定火没烧到朵枝园去吗?”

    “闭上嘴吧。”

    壬子粗重的声音饱含怒火。

    “直到粉笔在农场的地图上打个叉后,统影花园,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只能是假象了。如果你真是在刻岩农场待过几年的人,早就应该就知道,从朵枝园到烂的不成样子的统影花园,再从我们到刻岩农场,都是一回事,你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怎么做都是无济于事。”

    “可是我记得花儿以前的模样,有我帮你,花园一切都会慢慢—”

    “变好吗?不,是我没说明白,花园没事,它依旧灿灿生辉,只是极目远眺,会让人深深畏惧着可能看到的景象。”

    “你是说,花园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什么都没有发生并不代表希望犹存。你是把生生不息留给了花园,可到头来一直是我们在自作自受。”

    四周一片寂静,苟想随便找个借口离开,奈何没人听只好作罢,使得从头到尾一直战战兢兢的只有他。

    “还记得刻岩家族族语吗?”

    谈到刻岩家,壬子一脸严厉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静的如呼吸般自然。

    “坦诚相待,才能并肩作战。”

    宴火塌斜的肩膀鞠了一下,方才开口。

    “说得好,那你来谈谈你是怎么做的,当着外人的面。”壬子语速飞快但又一字一顿地说道。

    “请你告诉他,你是怎么做的。”

    宴火哑然失笑,对壬子流露出尊重的神态,同时张开不时眯上的眼睛盯着苟,对他表示歉意,毫无差错的安慰希望他原谅自己这个脾气坏到家的姐姐。

    他的尖鼻子哼了一下,回忆起来。

    “一生中最值得忍受痛苦的一天,比过吹响丰收号角或,从外面领回来一群没了主人的野绵羊。”

    太慢了。

    “一封突来的信将我惊醒,让我追赶过去。”

    太慢了。

    “我趴在地上,借着门缝中漏出的光系上了扣子。”

    太慢了,壬子心想。她已经等不及听结局了,可他还在咬紧嘴唇寻思怎么讲好下一句呢?

    “哪怕你在路上踩了一丁点泥巴,我也能找到你,你一分钟也骗不到我,可我就这么让你杳无音信地走了,就这么两手空空,骑过几颗青棠,帽子中便多了扣不住的笑话。”

    一眨不眨地看着宴火脸上多了若有所思的迟钝表情,壬子在双人位上往里坐了坐。

    “接着我说的往下说,急着听呢。”

    “我知道我离家出走后,给农场给你带来的麻烦多如牛毛,可我不后悔,如果换做是你,你一样不会觉得。你和我的差异,比你以为的还要小,我们都不会后悔。”

    宴火背靠支架,聆听他所屏弃的反抗。

    哪样?是盲目让自己穿越一丛杂乱的灌木,跃过一棵倒下的死树,面对无知的危险,还是抛下祖祖辈辈靠生命积攒下来的产业加入到一个新家。让她心生恶气的到底是哪样。

    “这可难说,”壬子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一发火就不由自主地开始说谎话,嘴巴说着说着就会无力又磕磕巴巴。“我跟那个家庭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是法律把我和你们强拼西凑在了一起。”

    宴火警觉了起来,隔开幸福拘束起来。

    “我承认是我不告而别,可他们是你的家人,在你看来毫不相关但一样爱你的家人,一纸阿姨在打扫日从来不会因为你的房间没人住而跳过,菲康姐弟也一直期待你的到来,所有人在看见你第一眼时就泄露了一切。谑脸岩上的家永远留有你的一席之地,我不知道—,你不一定会,可,可要是你碰上了什么麻烦事,答应我回家好吗?我们都在等你回家。”

    回家?怎么回?壬子每每骑马跃过用新原木制成的栅栏时,树旁那一堆焦黑的断木板总在重新提醒她对农场的守望至死方休,在她的弟弟—农场的法定继承人趁夜逃走后,只好她将农场大旗一把接过,对她来言,那本是值得庆祝的一天,是小时候梦想实现了的,却长在一个分别而潮湿的夏天中的一天,让她日日夜夜,对那本该不属于她的农场哭了又哭,其他人试图让她在意夜空中优雅的新月,而她自己则目光呆滞,坐在用枝条与花瓣敷成的待客席,看着树林中一束束移动的火把搜寻宴火的踪迹。

    他此时在哪,

    奔驰在古城小巷

    还是刚跳下那高高的乱石岗

    不,都不是

    都只是

    听听

    传闻在镇上的大户人家里

    从夏月最亮的一天起

    来了一位新成员

    夫人视如己出

    其他的家庭成员

    致以最亲切的敬意

    正好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述说着许久以前的美景

    好像

    一路兴奋的她

    同是刻岩农场来的

    此行相当累人。

    她步履蹒跚地跨过燃尽的篝火,火焰升起晨露落进时的烟雾,满山翠绿万籁俱寂,鸟雀也跟着沉默,烧掉最后一块栅栏后她将不再提起此事。尊严已如精心雕刻的大理石雕塑一般,打的七零八碎后无法拼凑成型。

    可为什么听见谑脸镇她的心变得,变得荒诞可笑,想用大笑来掩饰应付不了任何事的自己。

    谢天谢地,火车爬向树林深处的噪音中断了她思思念想时的紧张与疲倦。车外阴暗的黑灰森林慢慢呈现出金黄、绿红、褐色等各种色彩。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想想看,她见宴火的时间还没有家中用来盛情待客的盘子时间长。

    “因为我们在家中出生,同样也会在家中逝去。没什么比无家可归更糟糕的了。”

    “我多希望相信你的话,可记起来,你已经自行决定了你的骄傲,使我别无选择。”

    “我们最好坐在一起聊聊,就像从前那样。”

    你应该再次逃走,而不是见面就一门心思寄望能说服我。

    壬子指尖触摸着桌面,一扫而过刚刚画出的温馨。

    “从前吗?好,想想从前,从前除了有点发育不良,你从没有让我们不放心过。从前有你偷偷跑出去,让我们在火炉前边想边等的时候吗?没有。农场外的人们说过你不学无术吗?没有,就是谣言也没有。你哭的时候也从来都不会出声,就好像你知道,释放自己内心的压力从来不是逢场作戏。”

    “你不也一样。”

    “不,我跟你比差远了,我比你多被惯坏了两年。农场是给你还是给我一直不是个艰难的选择。”

    壬子看向宴火,迫使他的脸转出去。

    “可你是怎么短短几年做到万夫所指的呢?让你不能分辨的话语带走了你的目光,直击你的心田,甚至我都不能坐在这,仅凭盐与水聚集在我周围,等待你迷途知返。”

    “我从没想过—”

    “痛苦会比你想象的更晚到来,非但不是刻岩农场发生的灾难与你无关,而是你察觉到不能分享我们的安逸与幸福时,飘荡在刻岩上的尘土会为你脸上的群星蒙上一层与树木,河流不同的安排,知道我们叫它什么吗?”

    “遗忘。”

    是他俩的异口同声让她疲惫的嘴角上扬。

    壬子将头低下,心想这不是服输。几年过去,巢中幼鸟破壳而出,又在黑夜中学会了展翅高飞,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鸟儿第一次归巢竟选在了暴风雨来临前夕。她握紧双拳,主动找上门的先是宴火而不是她,证明自己让这件事情到此为止的决定权不在于她。

    “正是你所不理解的痛苦,播种了痛苦的权力。”

    宴火对她的态度并没有感到丝毫不满,他在壬子未察觉时非常轻地从她身旁坐下,把一路细节跟她侃侃而谈。

    “在某一天,我收拾齐当。下一天,我是来找你的。可到了农场我才知道你已经上了去营地的火车,走的是货物线而不是观光线。我跟着也买了票,卸下包袱,等待中心里五味杂陈,临上火车我才发现了其中的误会,原来我们都有舒服的椅子坐,所以不需要为枕在木桩上的脑袋放垫子了。”宴火回头看向其中一个箱子,像在承受一场压抑的雨一样叹了口气。“所以是什么让沿途美景不值得你慢下脚步多看一眼呢?放下沉重的货物对身体有益无害,正如妈妈经常说的,你需要为满是灰尘的空气喷点清新剂。”

    看见壬子不为所动,宴火连忙笨手笨脚地起身,慷慨地眼前发黑都一文不值。

    “那堆箱子和箱子里的东西不管怎样都会归为黄土,你疲倦不堪的身体就是证据,它们令人憎恨的毒气会渐渐膨胀,渐渐蔓延到你的全身各处,当它们从你眼睛里渗出又把你的身子全都凝固之前,我不会让它们带上你一起扬长而去的。”

    “你知道我为啥要守在这儿吗?”壬子猛地抬起头。

    “生活……所迫。”

    靠着以前壬子寄过来的信件,宴火在错综复杂的情况中拼凑道。

    “生活所迫?真是那样就好了。”

    仿佛其他情感人间蒸发了一样,壬子只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真正注意过我们的真实处境?没有在意过农场是不是已经被逼到绝境了。是不是满脑袋想着都是农场的人们纷纷在长满苔藓的石头上跳舞而不是寸步难行。”

    入口的亮光依旧看上去是遥远的余光。

    “我知道,可前几年我做不了什么。”

    宴火向下俯视,脸火辣辣地烫。住在继母家里,是他的快乐,是他的无奈。

    外面灰蒙蒙的,马上转为黑暗。

    “然而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结束这一切了。”壬子看向窗户,挑战似的向自己扬起下巴,发现宴火同样在看她。“倒时你回来也好,不回来也罢,回看长长的道路,我们会庆祝其中的艰辛,你一定会参与其中,却为踩在浸泡过雨水的草地上而为内心筑起一道墙开开合合。”

    宴火怀疑地皱起眉头。

    “你不想我一个人孤零零漂泊在外吧。我们流着同一种血脉。”

    “倒时你想去哪就去哪,只要别跟我们在一起。”

    壬子黯然起身,继续走了下去。

    下次想好再来,盘子都比你靠着住。

    ……

    “没什么,她需要静一静。”

    苟在壬子离开车厢后以争辩口气说道。

    “不止她,我们都要。”

    宴火站的笔直,纹丝不动。

    “那边那个最小的箱子,是我亲手做的,姐说过永远不会用它。”

    “看着很好,挺实用的,不用实在可惜了。”

    “它确实派上了用场,我多希望我也能。”宴火目光柔顺的同夜晚独立出去的那层薄雾,干净的深不可测。

    “直到今天,我仍然像一个无可救药的胆小——”

    夜色渐浓,没有时间思考、紧张、害怕,耳畔无数野马奔腾,地下水从脸颊沸跃,门被轰然撞开又合上。

    带着诡异的沉默,一个人的身体已转过去一半。

    一位青年,厚厚头发肿胀得仿佛一层层树叶堆积而起,红嫩脸颊有一小痕伤疤,嘴角两侧都凝成了旋。

    “你是谁。”

    宴火挡在了他和箱子中间。

    “嘘!小点声。”

    他的鼻子紧紧贴在门窗上,偷览着外面的一切。

    “我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那天晚上,当我踏出冒险的第一步时,我就知道,唯有心脏扑通扑通跳动,任何语言都不能形容我的激动。”

    新车厢中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让他感觉神清气爽。

    “看见眼前无价的宝物,这足以勇士燃尽白丝守护的玉帛,是恶龙歌颂的宝山。当太阳从波光之东升起,光看宝藏影子就知道拥有者价值连城、富可敌国,哦,再来看看宝座。”

    与前几个相比,现在得到的相形见绌。更有一个喜忧参半的真相,现在得到的才是他真正的宝座。

    “好极了。”他嘴唇周到挪动。“怖徕,奇光之名,是你们召唤了我?”

    “据我所知不是。”

    自己的声音传了出去,苟听的清清楚楚。

    很自然的,怖徕微微点头,不看人地向后方伸出手,手掌却独自上下晃动。

    没人上前握手。

    怖徕不解地回过头,古怪地扬起眉毛。

    “嘿,别这样,大伙儿,你们不想让我先跟这列火车握手吧。”

    “哦吼,对不起了,让你久等了,”宴火略微尬笑了一下,抿着嘴唇大踏步走上去,“你不是本地人对吗?”

    “看。”怖徕缩回手,拉开外套拉链,露出了里面的半袖图案,木头眼镜如爪子样抓向褐色的马头。

    “才马队。”

    宴火不予理会,发现他突然收手后转为点头致意。从队标到粉丝,果然叫你们木马队不是平白无故的。

    “你说你叫怖徕,是姓怖吗?”

    “开什么玩笑,”怖徕咧嘴一笑,盘腿坐在了地板上,“你们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宴火努力回忆起什么可疑的细节,今天的他失望于一无所获。

    “营地不会立刻让我们用名字各自称呼,如果正确,他们会支持我们自己做决定,让我们可以另外取一个在营地期间伴随我们的名字。正有工作人员沿着车厢收集名字。”

    “收集名字?这工作听上去不怎么轻松呀。”

    宴火抱起胳膊,不再为自己的手晾在空中耿耿于怀,焦点与紧绷绷的脑袋转向名字,但是,他没有时间把所有名字都想一遍。

    “那是,人们在下定决心干事前,脚步声时常戛然而止。我改名前还有许多人连自己想不想改名都没弄清楚,而交上名字的又太愿意把目光停留于名字本身,会让我觉得他们有意透漏出的闪光点稍纵即逝,所以可以说我是第一个想好名字的人。”

    “他们走到哪了?”

    苟无声无息地将膝盖跪在座椅上,可能有人来过,问壬子就清楚了,不过不能光明正大地问。

    “哦,不清楚,我早就不清楚了,本来我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等下去只是希望会出现协妥的契机。”

    怖徕拍拍自己的裤子,潇洒而小心地坐在了苟让开的座位上。这时苟才看见怖徕一头被什么颜料弄得分不清颜色的头发。

    你到底在等什么?莫名的不安在苟的心中朝四面摇晃。

    “几位同车旅客需要一点帮助,一些对起名方面的独到见解,他需要某个人可以教她如何做到浮想联翩、天花乱坠。所以我暂停下来,自告奋勇加入他们的计划。”

    怖徕从兜里掏出一打宣传册,大方地将它分给苟和宴火。宴火此时也坐到了座位上。

    宴火接过后顿时面无表情,看着怖徕不自然的表情赶忙抚平自己胳膊上那层新起的鸡皮旮瘩。

    “竟然是你,是你偷的?”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重新折好的纸,苟跟着也不再碰入营指南。

    “知道我听见人们管你叫什么吗?流动杂志车的飞贼。你应该不知道,那钱可是用来捐给窝洞铺的,看来你真是天真地把无价当成无价了。”

    “被抓的可是我,谈何飞贼。而且初来乍到,我哪知道要收费呀,它就好端端地停在那,没有人看管,没有提示语,只有一片阴影,我要去管未来该何去何从吗?况且我也尽力弥补了我当时冲动的过失。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想听听我的经历吗?”

    “嗯。”

    事情就这么凑巧,宴火本不想卷入个人的纷争,可几分钟前的窒闷实在让他想不出该如何做到安逸。

    “没人明说,其实不用想也明白,一丁点的劳动是不足以偿还债务的,领班们也应该让我用实际行动证明,而非顺从于营规,执意让我继续扫一遍我一遍又一遍扫过的地板。”

    “所以说,此时你不应该着急挤压地上的泥垢,随带回想一下你的‘风光岁月’解解闷吗?”

    宴火那对和他的姐姐一样的褐色眼珠打量了怖徕一会儿,淡淡地指出。

    怖徕耸了耸肩,没有立即回答,但是在微笑,想着一件十分愉快的事。

    “多亏一位乘客把他的眼镜掉在地上,好让我的扫帚不合时宜的出现在那。他穿着松垮的大衣,趴在地上瞅底座的时候,我不自觉地感到欢愉,视线根本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半米,或许我在等失败的他给我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又或许我是故意想看他的笑话,那种感觉就像小孩忍不住不笑一样,以至于想把一切都置身度外。”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宴火丈量着怖徕垂在面前的头发,听不出语气的声音从嘴里传出。

    “我也够讨厌我自己的了,可要不是接下来发生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我保证我会带着两倍的真诚道歉。”

    怖徕低下脑袋,为羞愧为棘手低声说。

    “只是抬头擦擦眼角兴奋的眼泪,再低头一看,趴在地上的人竟然是我自己,即使衣角已经看起来脏的与破布无异,也在不停用衣角反复擦拭着地面,而轻轻上下浮动的地面,出现了风起水涌的波纹,涟漪四散而开,淅沥沥沥沥,胜过灿烂星辰,倒影下的月光化成花朵,落于水面时,如羽毛般轻盈透亮,我沉吟这种舞姿如石子般痛击我的眼睛,想到以后再也看不见自得其乐的笑颜时,我开始后悔,照理说,这应该会让我更加沮丧,可半睡半醒就在一刹那间结束,快得我感觉它就在大门后等着甩脱旧梦的我。身体忽冷忽热,出神的表情依旧挂在脸上,突然我就左手拿着眼镜站在了那位乘客身前,耳边也是,听着他感谢的话语递过眼镜。领班们谁都没有看见此前之幕,谁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趴在地上的,当然也没能看见如镜子般透明的地面下面那乘客的黑眼珠,他们一致试图安慰我,除了相信他们什么都没看见,其余的都是我的大脑制造的幻觉。后来我就离开了。”怖徕一口气说完后喘着粗气,但在其他人说话前又抓紧抢先说道。

    “听起来可能像疯子在胡言乱语,企图骗取你们的信任。”

    苟和宴火交换眼神,后者往常一样无声地笑着。

    “我有一种可怕的感觉,你们相信我。”

    怖徕向前俯身,停下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维持着。

    “也许你是对的。”

    苟若有所思地弹弹自己单薄的外衣,想起苛德临别时说过的话。

    ‘除了魔法,那里应有尽有。’

    看来不是。

    “我也不是很清楚,”宴火顿了顿,像在找话说,“有时,钥匙能打开各种各样的锁,仅仅取决于它的样子千奇百怪。如果你找到了那扇门,没有任何吸引力的你没有立刻被赶出来,说明不是你硬闯进去的,而是他们邀请你进去的。”

    “钥匙……钥匙吗?”怖徕翻遍自己的口袋,上衣口袋内绣了一个大大的字母。

    “不用着急,既然他们主动给你了,何时何地,你都会拿着他们给你的钥匙。当务之急是解决门的问题。”

    “好的。门,我要想想,现在我的脑海里有无数嫌疑门。啊,这种事谁会晓得呀,一想到有无数门一开一合围着我转圈脑子就疼,你们能陪我一起找吗?”

    宴火皱起眉头,仿佛忙着记起什么。

    “你为什么想着回到一个靠演出来恢复思想的世界呢?其他人想闪人还来不及呢?”

    怖徕急迫地想抓住他们将信将疑的的信任。

    “出来时,有那么一阵功夫,我忘了我要干什么了,世界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不知怎的,我确信应该是把什么留在了那个世界,是我把生命中所有的不对劲丢在那了,我很害怕,很迷茫,唯恐我的生活只剩现实了。”

    低头看着手上扎着扫把上的木刺,答应吧

    心脏愣愣地滑过喉咙,答应吧

    苍蝇耳边嘶嘶地说,答应吧

    在呼喊的间隙,宴火沉默许久才开口。

    “我们可以陪你一起找。”

    “我们之间也算是有些交情了,不能放下你不管,但我们没法百分百保证能帮你找到。”

    “能帮忙我就很感谢了。”

    奇迹并未离我远去,他们并不打算袖手旁观。

    “只为它,你付出了惨重代价。”

    其实苟也把话说给自己,早知道不是包厢为何还要千里奔波。

    怖徕甩掉其他念头点了点头,心中不免思考自己是不是已经接受快忘掉有第三个人的事实了。

    “当时就你一个人受到惩罚了?”

    看着其他两人,怖徕面色凝重,捍卫自己的话语卡在喉咙间,最后终于说道,“我应得的。他们没有资格与我共患难。”

    “他们之后逃跑了对吧,把你当枪使之后只有你一个愿意知错就改。看,谁是懦夫一目了然。”

    尽管是直截了当地讲明,苟仍旧想法设法把话中的无情变得柔和。

    “我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宴火非常随便但带着赞同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苟,“你能从那些人身上指望什么呢?不管他们多有才,无疑属于让我们不堪忍受的那群人……”

    怖徕听了一会儿,也许还担心了一会,但那是在采名者来之前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