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无望接过药匙，搅动碗中的米粥，尝试吃了几口，最后还是放弃了使用容量小的可怜的药匙，端起碗一口口的往嘴里倒。

    在碗中的米粥消耗过半时，徐无望放下碗，用有些被烫到的喉咙出声：“……方医生，你说你原本打算杀了我，那我想知道，最后你放弃杀死我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吗？”方昊放下吃完的铁碗，回答：“因为我不仅仅是一名科研人员，更是一名医生，哪有医生害病人的道理？如果真的有一天，你的无秽体质传染到了其他人身上，或许就是连上天都在希望人类赶快灭绝吧。”

    “牺牲一个人，换取一个种族的未来，这种事情听起来的确很划算，但我并不认可，正如我先前所说，除非是自愿，否则没有任何一个人应该被道德绑架推上名为奉献的不归路，谁也没有义务给整个世界一个交代。”

    “所以我说服了自己，将你当做一个只是有些特殊的病人看待，让你去紫微组，也是真心希望你能在紫微组找到治病的方法，并不是想把什么重担压在你身上。”

    “既然说到这里，我就顺带一提，陈满离和我不一样，他是一个偏激的疯子，满脑子都想着怎么不择手段的消灭所有诡异，对自己和其他人的要求都很偏执，所以他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对了，他刚刚和我发消息说人造诡具已经调试完毕，此时人也已经在过来的路上，看样子，待会你就能拿回你的武器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方医生。”徐无望复杂的心情缓和不少，他想通了，道歉和自责都不是方昊需要的。

    对于方昊来说，徐无望最好的赔礼就是多杀几头诡异和恶魔。

    ‘有机会的话，帮方医生修一修佛像吧，如果修不好或者他已经修好了的话，就再来上几根香。’

    暗暗想着，徐无望端起碗，将剩余的粥一口气咽下。

    当他放下碗时，眼前的光景再次变化，出现在面前的不是实验室的纯白石膏墙，而是一面破破烂烂，狼藉脏污的水泥墙。

    在他身旁，六臂佛像的一只手堵死了房门。

    犹豫了一下，徐无望最终还是将【如意之手】变幻成锥形锤，凿开了身前的水泥墙。

    虽然有些担心这种行为，会不会导致他在现实中把方昊的实验室给拆了，但徐无望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与其心烦意乱的纠结不定，倒不如心安理得的一不做二不休。

    毕竟他总不能就这么让威廉·菲德尔斯二人被困死。

    在【如意之手】的辅助下，徐无望轻松破开墙壁，一眼便看见了围着布朗宁·乔伊斯脑袋，相对而坐、笑着聊天的两人。

    更让徐无望哑然的，是布朗宁·乔伊斯嘴巴里还叼着一根燃烧的雪茄。

    同时，雪茄的烟气正在从他的眼眶、鼻孔、耳朵、天灵盖的裂缝中屡屡冒出，简直就像是一个泄气的充气娃娃。

    “……”注视着眼前无比古怪的画面，徐无望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可能是因为无暮城的习俗不一样，至少他们地球那边不需要让死者表演杂技。

    “徐无望，你终于来了。”威廉·菲德尔斯站起身，捧起布朗宁·乔伊斯的头颅，道：“是时候该去找那家伙的麻烦了，等完成委托后，我们要赶紧找到帕媞娅的遗体，否则第二天的天亮之前，她的尸体就会被割肾的拖走。”

    “……我知道。”徐无望沉默片刻，点点头，三人整装待发后，立即沿着楼梯迅速下楼。

    因为先前佛像大肆破坏的动静，楼内的游客早已逃的一干二净。

    没有受到丝毫阻碍的三人一路向下狂奔，在即将越过十二层抵达十一层时，潘西·卡玛突然发现她的义体可以运转了。

    于是她开启义眼阔别已久的分析能力，恰好在十二层的中央发现了惠特·伦纳的尸体。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义眼出了什么毛病，停下脚步又看了几眼，确认无误后才匪夷所思的喊道：“等等，等等，先别跑了，惠特·伦纳死了。”

    “啊？”威廉·菲德尔斯两人讶异的刹住奔跑的身形，跟着潘西·卡玛一起踏入十二层，走到惠特·伦纳的尸体旁。

    “的确是他。”威廉·菲德尔斯用脚撩起惠特·伦纳的下颌，认出了这张他绝对忘不了的脸。

    “身份识别的结果也对上了，有第三者捷足先登了？难怪刚才佛像突然死机了，我还以为是惠特·伦纳控制佛像的程序出错了……现在看来，死机的原因应该是他突然死于非命。”潘西·卡玛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是第三者。”威廉·菲德尔斯在惠特·伦纳眉心的血洞上凝视良久，“这个枪伤的形状我很熟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能够造成这种伤势的武器是……老大的狙击枪。”

    “布朗宁的狙击枪？那不是被跳楼的帕媞娅带走了吗？”潘西·卡玛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愣了一下，随后难以置信的开口：“不会吧……莫非帕媞娅那家伙，其实并不是因为绝望而跳楼，而是为了救我们吗……”

    徐无望同样想到了这个可能，三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眸中看到了自叹不如。

    他们惊叹帕媞娅在绝境中灵光一现的思路，也被帕媞娅一命换三命的壮举触动。

    “……任务目标死了，那委托也算告一段落了吧？”徐无望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迫切，“既然帕媞娅杀了惠特·伦纳，那就说明她有可能还活着，我们得去找她。”

    “我赞同。”威廉·菲德尔斯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说完后，潘西·卡玛半蹲在地，将惠特·伦纳的尸体翻了过来，从他的脑后插槽中拔出了一块芯片。

    “这是什么？”看着这枚陌生的芯片，徐无望问道。

    “人格印迹。”潘西·卡玛意简言骇的解答：“每个人的插槽中都会自带的记录芯片，只要拿到这个东西，就可以掌握其主人生前的绝大部分记忆。”

    “虽然不知道伊甸想调查的“虚饰”和惠特·伦纳有什么关系，但现在委托目标死了，我们没法从一个死人嘴里拷问情报，既然活捉失败，我们也就只能退求其次，用蕴含惠特·伦纳记忆的人格芯片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