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午忍痛答应了墨远濯的无理要求——也就是给他一个分裂体用于解剖。

    还好他前几天吸收江司明和自己手下的恐惧气息攒了不少能量，自己的分裂体损失少量也能填的上。

    不过也不是没有代价：

    为了辰午的一个分裂体，墨远濯也答应了辰午的要求——那就是今天晚上让辰午试验自己的梦魇能力。

    “我觉得我们需要搞清楚梦魇是怎么行动的，这样如果能回到现实，也能给其他人一些帮助……”

    这是辰午的原话。

    为了解释自己的意图，他先把今天开会的内容说了出来。

    不过说了一半，墨远濯举手暂停：

    “我感觉你说的内容可能会有些丰富，所以等会我再去拿点纸梳理……”

    “没事，纸我多的很。”

    辰午挤出一条触手，从一摊身体里拽出好个本子。

    他刚路过一家便利店，偷偷摸了几本出来。

    当然，他给钱了。

    墨远濯接过本子，翻了翻，“那就在这里吧……对了，之前说到关于时间。”

    辰午稍微聚合起来，摊在椅子上，几百只眼睛写满了茫然：“说起来，计算时间比，有什么用吗？”

    “怎么会没用呢？”

    墨远濯笑了笑，在他记录的内容上圈了个圈，“我们两个在现实出事的时间是一天，而你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以你说的醒来时间为标准，到我来这里，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天多，对吧？”

    辰午点了点零散的头。

    “那就差不多，因为样本不足所以只能粗略估计，现实23个小时……”

    “应该算成22小时。”

    辰午突然插嘴，“我收到噩梦之书到异象出现，已经接近十点了。”

    “那就算22小时，精确一点。”墨远濯直接在原稿上开始更改，“22小时，这边过去的时间从你清醒开始算，是52个小时。”

    “换算一下，现实24小时，约等于这里的57小时。”

    “现实假设现在是2023年的5月7日，这里的时间现在是2021年3月26日，中间间隔772天、共计18528个小时。”

    “把57小时作为一天作为单位，相除的话……”

    因为小时数差了一个，墨远濯直接重新算了一遍，抬起头：

    “那么，现实在经过325天左右后，我们这里的时间就将赶上现在现实的时间……”

    “然后……”

    墨远濯又接着写了好像微积分方程的公式，原谅辰午已经把学的还给老师了，有一半没看懂。

    好在最后墨远濯说出了结论：

    “大约算出来，也就是在现实的24年十月底或者十一月初，这边的时间将彻底追赶上去。”

    很经典的时间追击问题。

    但是辰午感觉自己脑子好像不大好使，“可是，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

    “确实不对。”

    墨远濯居然没否认：“不过具体哪里不对……我想等听听看你今晚的收获后再下结论。”

    “因为你刚才说要实验梦魇能力之类的……我觉得跟那本书，是有关系的吧？”

    “……对。”

    辰午发现，跟聪明人相处其实有点憋屈……

    就是你刚想好怎么挑重点跟对方讲述，人家已经先帮你把重点挑出来了。

    但结合目前的处境，辰午表示：

    憋就憋吧。

    能把他憋死，那说明人家有能力。

    有能力，等于1+1大于2。

    “我们现在所在的时间，相当于整个计划的开端……”辰午深吸了一口气，“而这个计划，就是入侵现实……利用噩梦之书。”

    辰午尽可能把会议上，花蝴蝶老爷爷灌输给他们的知识点融合自己目前的理解认知，尽量简要地转述给墨远濯。

    简单来说，就是诡异为了入侵人类的世界，造出了应该有二十一本噩梦之书，然后交给了经过选拔后最为出众的二十一只梦魇。

    这二十一只梦魇需要将自己所在的区域经历的一切都写进书里——噩梦之书就相当于一个载体，承载着被记录下的人、事、还有地点。

    现在他们就位于计划的最初阶段：记录噩梦之书。

    噩梦的中期，就是他们这些梦魇记录完整后，所谓的'领主大人'就会想方设法开辟一条通道，让他们携带梦魇之书前往人类世界，然后……将噩梦放出。

    “类似于复写？”墨远濯听着，脸色也严肃起来，“因为现实我听过一些情况，有一些被噩梦之书侵袭的地区，会变得和原本世界不一样，如果有人进去就会迷失……”

    “对，我也这么觉得。毕竟诡异不能以常理揣测，他们很有可能是打算把这个世界都写进书里，最后在现实打开，让这个属于诡异的世界覆盖掉现实的那部分。”

    辰午和墨远濯的考量达成了一致。

    后者在沉思片刻后，敲了敲桌子，“那么，我可以大概说一下，之前那个时间算法的问题。”

    辰午竖起了百八十对耳朵：“你说。”

    他尽量听懂。

    “我之前计算的时候，是完全没有考虑其他因素。”

    墨远濯新开了一页纸，“就按照你刚才的说法，在现实的过去某个时间，噩梦之书就已经降临了。”

    说了一半，他又停了下来，神情有些纠结。

    辰午也不急，慢慢等这位佬思索。

    “……有两个假设。”纠结了许久，墨远濯才接着道：

    “第一个，是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是虚无的。

    我们能改变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经历，但无法影响现实已经发生的事……

    那么基于这个问题，存在矛盾：当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的时间，来到现实刚刚出现噩梦之书的那一刻……他还会存在吗？”

    “如果不会存在，那么，这个世界就是虚无的，现实才是真正的存在。”

    墨远濯：“如果依然存在，那就延伸出第二个假设：现实是虚无的。

    也就是，我们曾经生长的地方，已经成为了……我们不可触及的地方，而新的现实，可能并非我们原来的那个现实。”

    “我希望……第一个假设，才是真的。”

    墨远濯闭上眼睛，声音说道后面已经不自觉沉到了很低。

    辰午听懂了。

    ——墨远濯的假设，其实就是在判断他们所处的，是否是另一个有着噩梦世界的平行空间。

    如果，是平行时空的话……

    或许现实，就又有另一个自己……但这个'自己'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辰午满是眼睛与翅膀的身体有些散乱，尖细的耳朵和翅膀突然很显颓废地耷拉下来，整个诡身体现出了由里到外的'丧'。

    两个大男人/诡，就这样沉默着坐了好久。

    突然，在某个时刻，两个人竟很有默契的抬起了头。

    “抱歉，刚说的话，可能有些……残酷。”墨远濯先说了一句道歉的话。

    辰午现在已经恢复成了一只有精气神的诡，摆了摆触手，“没啥，都是现实罢了……说起来其实我也考虑过，就是没你想的那么透彻，点透了也好。”

    墨远濯看到他放松，也松了口气，温雅道：“那……你的打算呢？”

    “走一步算一步咯。”辰午脸上摆出笑脸，“不过我还想侥幸一下，尽可能改变原来发生的一切。”

    “万一，它就能影响我们原本所在的现实了呢？”

    辰午红眼睛里体现出了某种信念。

    “说不定，我们就有机会回家了呢？”

    “我也这么想的。”

    墨远濯笑了。

    一诡一人对视一眼，之后干脆笑出了声。

    他们都已经想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或许也是一种习惯——就像在手术时，医生会告诉你最坏的情况那样，那并不代表完全没有'好'可能性。

    “重新认识一下吧。”

    辰午把自己的分裂体聚合完成，整体轮廓形成了类人样，但并没有幻化出人类的表皮。

    他伸出了由翅膀和软爪组成的'手'，“我，辰午。”

    墨远濯伸出手，丝毫不介意那奇怪怪的样子和触感，“墨远濯。”

    辰午脸上扬起大大的笑脸：“老墨，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共患难的兄弟了。”

    “不过你放心，这里的地盘我说了算，我罩你！”

    “……额，谢谢……但为什么是老墨？”

    “因为你是佬。”

    “……”

    看得出来，墨远濯有些无奈，但他很快就把话题扯到了目前最重要的问题上来：“那我住你这吗？不知道这里的货币很现实通不通用，我可能得在你这将就一晚……”

    “嗨，没事，你就住我这，我这比别的地方安全多了，换个地方，你晚上会被诡吃。”

    “那你睡哪呢？”

    “影子里。”

    辰午说着就开始了亲身示范，就地一钻，没入了椅子的阴影当中。

    墨远濯有些稀奇：因为这椅子影除了深了几分外，完全看不出别的特殊。

    但过两秒，辰午就气喘吁吁的钻出来：

    “哇去，这里面也太挤了，我差点窒息……”

    墨远濯：“……”

    两人之前说的有点嗨，这时候安静下来，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居然都已经他喵的十点了！

    两人……一诡一人对视一眼。

    “试验？”

    “睡着就行吗？”

    “你先睡，我看情况操作。”

    “行。”

    一切尽在不言中。

    熄灯，上床，睡觉。

    辰午为了不影响对方的睡眠质量，特意先藏在黑暗当中。

    等到他感觉墨远濯应该是睡着了，他才钻了出来。

    然后就是摊在地上开始犯难，自己开始互相咬起来，满脸沧桑：

    “可恶，那老爷子怎么不教教梦魇的能力该怎么用……”

    他虽然自己就是个梦魇。

    可是梦魇的传统技能，他不会啊！

    ……

    “嘻嘻嘻……”

    “来找我呀！”

    “小江，好慢啊小江……”

    “这边，这边，我在柜子里～快来找我!”

    江司明的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灯光。

    黑暗中不断传来细声碎语，为这个家增添了无数分诡异。

    江司明拄着根拐杖，走一步就得探几下路，说话都不太利索：

    “好，好的，我就来，就来……各位前辈千万别吃我别吃我别吃我……”

    一片无光的黑暗里，江司明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能凭借时不时出声的诡异们来判断诡藏在哪……

    不过每次当他很接近其中一个声音的时候，那个声音就又会躲去另外一个地方……

    堪称折磨。

    至少对于江司明来说是这样。

    不过对暗处来狩猎的诡员工，那就不一样了。

    因为江司明身上不断散发出的害怕、恐惧等情绪，让他们十分受用。

    他们这些诡异在今天明白了辰午的'良苦用心'：

    原来当初领带截胡这个猎物并不是为了吃独食，也不仅仅是为了赚绩效——而是为了可持续发展啊！

    虽然，并不能吃上新鲜的美味食物。

    但是每天喝一口美味的汤，那也比过去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好太多了。

    ——针对江司明的折磨，一直到辰午在群里发消息告诉他们田思思回来了之后总算结束。

    家里的灯光没了干扰，正常亮起。

    江司明慢背后都是汗，全身还处于那种被诡包围的僵硬状态中——虽然，虽然辰午安慰过他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

    他还是很害怕，万一这些诡哪天把他玩腻了就把他嗷呜一口吃了。

    他休息了好一会儿，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给辰午私发了一条信息。

    【江司明：辰哥，大哥，我明天能不能回去上班？】

    江司明发誓，自己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那么热爱上班。

    他等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在零点前得到了回信：

    【辰午：抱歉啊小江，因为科室里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类，你上班的时间，至少得在下个月招的新人来了之后。】

    【辰午：这段时间你先忍忍，后面会加班给你补偿。】

    “……”

    加班当补偿……行吧，好像也没毛病。

    江司明生无可恋地把头蒙在被子里。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

    ……要不明早吃个大餐补偿一下自己吧？

    ……

    次日，辰午拖着疲惫的身体来上班了。

    折腾了一晚上，他也没能成功入侵梦境，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墨远濯的问题……

    总之后者晚上睡得很好，早上六点不到就起来了，跟辰午草草商量了一下今后每天的安排。

    就是辰午通宵了一天，感觉有点虚脱……

    “领导，你看上去有点累的样子……”

    尸解科实验室里，田思思看到辰午，马上就凑过来一阵嘘寒问暖。

    王建也不甘弱后，直接把田思思扯到身后，笑得满脸是牙，“领导，今天有没有什么安排？您吩咐下来，我马上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