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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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致命的阴谋 下

    蒂利尔突然靠近美艳的王后,嘴唇几乎触碰到了她柔嫩粉润的耳廓,语调极尽暧昧地说道:“欺君篡位,天诛地灭,裘里一朝没有一个篡位的君王能得善终的。不过,这个不变的历史规律能否继续传承下去,得看麦尔斯的。在这一代左右王权更迭的关键全在赫斯家一族手中,只要他那些从兵营山谷出去的虎狼之士不参与王子可能发动的叛乱,即使让王子通过武力暂时获取里雅尔的控制权,微臣也有办法让得位不正的篡权者坐不稳宝座。

    话说回来,相信您是有能力凭借将来诞下的小王子说动陛下另立储君的,但赫斯家在十方国上流社会根深叶茂,深孚民望。不把这个王子最倚重的军事巨搫铲除,王子怎可能因为国王的一纸敕书就拱手将王位继承权相让?”

    “依大人所言,本宫岂非毫无希望?那我还争个什么劲呢?不如早点归去罢了。”王后把脸转向蒂利尔一侧,眼看两人双唇即要贴在一起,蒂利尔急忙往后闪身拉开距离。而后端整仪表继续说道:“王后怎这般容易退缩,全无进取之心?想那麦尔斯已沦为阶下囚,可说命如草芥,生死无定。只不过君王仍指望他能在关键的时候为国效力,所以才留着他苟延残喘。可若火候到了,不怕陛下不照着朝您您有利的方面下决断。再添一把火,待陛下对赫斯家的猜忌冲昏理智时,就算他不肯下手,我们也可放下顾虑将此人结果在监牢里。那时陛下定然不会深究,大事就算做成一半了。”

    “我看却无这般简单,就在刚刚,公主在后堂对本宫又是跪拜又是哀求,只是要本宫原谅她,我觑得她专为麦尔斯而来,偏不松口。前番听陛下说,他屡次去寻陛下哭闹央浼释放麦尔斯。瞧她那倔性子,我看麦尔斯未获开释前她是不会消停的。”王后说着返回堂上鸾座坐定。

    “哦,好一匹烈马!让他闹才好,陛下现在气头上,她越吵闹陛下就越恼怒,我们就有更多下手的机会---王后以为公主和麦尔斯这对恋人可还般配?”蒂利尔转身坐到大殿西侧一张紫檀木交椅上,端起身旁几案摆着的仆人刚呈上的茶水边饮边说道。

    “大人是想趁机将他们拆散,打破赫斯家和王室成员的联盟关系?”

    “嗯...”蒂利尔点头答道。

    “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如此,公主便不能再将麦尔斯一案搅得满城风雨,若无人再为此事奔走,假以时日,幽囚在监牢里的麦尔斯被人们所遗忘,他的生死也就不会有太多人在意了。首相大人倒是机谋过人,只不知能否为公主找到称意的郡王人选,若不能,公主焉肯答应?”

    “你看本爵如何?”

    “你!...”王后愕然看着他,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本爵自从为十方国攻占了金地港因功封爵,又为陛下觅得贤后主理后宫,晋封子爵,每一次的爵位晋升都伴有显著功勋,即便如此,也只落得个子爵封衔而已。他麦尔斯先有阅兵日乱萌在前,又有败战失地,顿挫士气劣迹在后。凭什么参加了一场战役爵位就能失而复得?照此而论,本爵为王廷,为祖国日夜操劳,兢兢业业,岂非早该拜领郡王赏遇...”

    “哈哈哈...我道首相大人何以对本宫的衷爱避之不及,原是心有所属---如何?本宫竟不如公主貌美,不能令大人心动吗?”王后大笑着说道,露出万千妖娆妩媚之态。

    “王后风情万种,艳压群芳,有天姿国色。您的美貌当然配得上这个人人向往的尊位,否则微臣将您献与陛下岂非有欺君之嫌?只是微臣未敢觊觎不属于臣下的恩宠,这也是微臣能久居权力倾轧的王廷不倒的存身之法。至于您与公主的美貌却是各有千秋,不分轩轾。”对于王后逾越宫廷禁制卖弄风情的行为,蒂利尔内心委实鄙薄,觉得此女之浮浪与风尘女子无异,毫无掌国权柄者当有之贤淑懿德。

    “怕是在大人眼中郡王的荣衔早胜过了一切人间美色了吧!然而郡王之位非同小可,陛下岂肯轻易他授,若连战功彪炳的麦尔斯都不能蒙陛下青眼,十方国内谁又堪受此隆恩呢?”

    “这就得看王后是否愿意成全微臣了。蒂利尔讪笑道。

    “哦...!本宫说过,首相是我一族的恩人,但凡有需要小女尽力处直言便可,只恐小女能力微浅,若有帮衬不到的,还请大人多多包涵。”

    “王后过谦了,对国王而言,您的美貌就是最厉害的武器,在您倾世容貌面前,坚定如陛下亦甘心为您拜倒。饶是王室成员择偶方面陛下不会允许有损王室尊贵形象的人员成为候选人,但若为王后提名人选,陛下是一定会慎重考虑的。您只需觑时对陛下稍做提示,无须说得太明了,否则,陛下英明睿智,必疑我等播乱宫闱,谋国窃位,如此,罪莫大焉!”

    “呵呵,大人真是个胸藏韬晦,腹蕴机谋的异士哩!满朝公卿论度势谋断再无人胜过大人了,既被大人盯上的人十之八九需沦为您囊中之物,只不知您要如何让公主甘心放弃麦尔斯,选择与您结俪呢?”王后笑逐颜开道。

    “这就不劳王后费心了,总之,倘您成全了微臣这桩好事,微臣自当为您一族在王廷的发扬光大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既是大人成竹在胸,小女敢不尽命?大人且回去等本宫消息,只在一两日间,我便要君王成全大人的万世荫封,以报答您擎挈宵宫的厚恩!”

    “如此极好!”蒂利尔说罢作辞回返。

    次日朝会结束,蒂利尔步出圣贤宫内殿长廊行至宫门处被于此等候的公主叫住,问候道:“许久不见,大人一向可好?”

    蒂利尔故作惊讶道:“公主殿下历来不屑理会微臣这等官宦人物,何以今日竟主动找微臣絮聊,着实令微臣受宠若惊哩!”

    “大人言重了,您是祖国的人杰,人人景仰,小女子一介女流,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闲时无事怎敢给大人徒增叨扰?”

    “若如此,今日方议罢国事,恰有闲暇,公主若肯赏光,可同往微臣居处小歇,也使微臣有机会向公主略尽臣礼,聊表忠心。”

    “不必,我今日找大人实有事相求,若大人不嫌絮烦可移步小女闺阁,容我详细备述。”公主谦逊道。

    “既是殿下有令,臣焉敢不从。”

    说罢,二人出了长廊穿过圣贤宫左侧行道,一路闲谈间去往与王后新宫隔着御花园的佳妍宫。行至佳妍宫外,正欲步入正殿,却见长发赫者任带一队卫士巡经此处,两相照面赫者壬向公主打躬行礼。公主颔首致意罢,他带着侍从转身到别处巡视去了。

    “这人好生眼熟,莫不是曾经通缉的那位陪同公主出宫的侍卫?”蒂利尔问道。

    “大人可曾见过赫者壬大哥?”公主诧异道。

    “见倒未曾当面见过,只是看了海捕文告上的画像罢了!”蒂利尔随口说道。

    “大人好记性,仅凭数月前见过的一纸画像便能认出原型人物,有此异能之士为国效力,真国之幸也!”公主奉承道。

    “一个巡岗的侍卫统领,能蒙殿下以兄长相称,那才是莫大的荣幸!”蒂利尔意味深长笑道。

    “赫者壬大哥陪我同历千难万险,又因我被捕送进黑狱忍受酷刑折磨,能重获自由可说熬过了九死一生。这全是因我而起,我尊他为兄长,全因再没有什么更好的方式能够表达感激之情。”说着,公主将蒂利尔迎入待客室。

    “殿下召臣前来所为何事,此际大可明示矣!”蒂利尔于待客室靠墙椅座上就坐后说道。

    “我想大人一定早已猜到,小女此番请您舍下相叙,全为麦尔斯受囚之事。如今麦尔斯蒙不白之冤,我作为他的未婚妻自是不能无动于衷。我想请首相大人替麦尔斯向父王说项,解除他的牢狱之困,早日还他自由。若大人愿施以援手,我与麦尔斯及赫斯家都会铭记大人恩德,日后必当加倍厚报大人,小女子在此先谢过大人了!”说罢,公主起身离开堂上主位行至蒂利尔近前对他躬身合手施礼。

    “殿下这是为何?”蒂利尔起身跨步到公主跟前,伸手握住公主雪白柔嫩的双手笑容淫狎说道:“殿下有命,臣岂敢不从,只是麦尔斯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想翻案谈何容易?将他下狱受审是陛下的旨意,想要陛下收回成命,确是难倒微臣了!”蒂利尔故作无奈,皱起眉头叹息不已,握住公主葇荑素手的双掌兀自不停在公主光滑柔嫩的手背上来回摩挲。

    见蒂利尔现出一副淫亵无耻的嘴脸,公主神情冷峻逼视着他,犀利的眼神里满是轻蔑和嘲弄。她堂堂千金之躯生平从未见过有人敢在王室成员面前丑态毕露,反而感到有趣至极,既不忙于将手从那双正把玩着自己令她感到无比厌恶的魔爪中抽离,也不急于喝止他卑贱下流的丑行,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他见公主无明确表示拒绝,行为愈加放肆,将公主双手捧至唇边说道:“但是,假如殿下愿意放弃和麦尔斯的婚约转而下嫁微臣,那么我是愿意为了您冒着触怒陛下的风险,向陛下进言赦免麦尔斯的。以陛下对微臣之信赖,他定然会接受我的谏言,一句话---我可以使他重见天日,也能让他殒逝狱中,他的命运全看公主抉择!”说罢,便要在公主手背上落下深情一吻。

    在双唇即将触碰到她手背的刹那间,公主及时将手抽离了他那令自己感到极度恶心的嘴唇说道:“首相大人只是宫廷阁僚,如何敢夸此海口,保证父王对您言听计从?若果能让麦尔斯脱困归来,要我嫁与大人为妻也并非不能考虑,只是须得先使麦尔斯重获自由,我才能在父王批准后风光隆重的嫁入相府,否则一切皆是空谈,首相大人觉得呢?”公主满脸堆笑道,心中笃定绝不跟眼前无论德行.能力或出身门第都无法令自己满意的弄臣结亲。

    “嘿嘿,殿下休要诓我,倘或我费尽周折使陛下还麦尔斯自由,而您却反悔抵赖和麦尔斯双宿双飞,那时我忙碌一场反为他人做嫁衣,岂不叫人耻笑?这等蠢行我蒂利尔焉肯轻为?除非殿下先与我结下百年之好,否则,饶是您许下天花乱坠的诺言亦不过是假意迎合!”蒂利尔将头一撇,决然道。

    “麦尔斯是无辜的,大人纵不念同僚之谊,也该看在他御敌于国门之外对祖国有莫大功绩的份上,为有功之臣仗义执言,洗刷冤屈。何以在国士蒙难之际,为一己之私,挟大义邀宠,如此怎堪得一国宰辅之位?还请大人三思而行,切勿辜负君王社稷重托,黎庶殷切冀望。”

    “公主好不识理,陛下钦定的要案,我若推翻了便干犯欺君大罪,您要我照您的吩咐行事,却不想给我合适的报偿,这也罢了,怎反倒对微臣横加斥责,莫非不去逆意君王便是不忠于祖国王廷乎?若然如此,公主何不亲自践行,成功了自是功德无量,何必假手于人?要知道,倘失败了,惹得君王震怒,顷刻间便有亡身之祸。公主倒晓得明哲保身,央人出头,横竖不该您有事,只苦了我等直言死谏之人,末了落得个代人受过的下场。此诚微臣不敢为也,求公主殿下恕罪!”说着,他作揖深躬故作惶恐。

    “直说吧,假如我不答应你的要求,你们会如何处置麦尔斯?”公主明白,该案又是蒂利尔和国王联手做的一出戏,目的早已超出探究真相的范畴,一如前番几度将麦尔斯陷于桎梏,只不过这一回再无边境敌患可助麦尔斯脱困。此时她最担心的是君王和佞幸们做出兔死狗烹的事情,见已无和奸相周旋的必要,遂开门见山质问道。

    “殿下的记性可真差,微臣方才说得明白,麦尔斯的命运只掌握在您的手里,是囚是放全凭您心意定断...”

    “你做梦!我是不会答应你的,凭你的卑微出身我父王也不会批准你加入王室。”不等蒂利尔把话说完,公主一脸嫌恶驳斥道。

    “国王的意见不劳殿下费心,若殿下不答应,那我只能遗憾的向您提前告知,您亲自判处了麦尔斯通敌叛国罪名成立。结局免不了一死,但在押赴刑场处决前我可不会让他过得太舒服,微臣以为他应该到黑狱中接受更系统.全面的审讯,看看是否还有更多不为人的阴谋未招认,这里头自然也包括了当年他筹划的阅兵日典礼行刺君王的谋逆案!”他扯着尖细的嗓门说道,脸上露出了阴狠的微笑。说罢,起身便要离去。

    “你这是在威胁本尊吗?”公主不甘示弱质问道。

    “岂敢,岂敢!殿下并非甘心受人威胁之人,微臣只是照章办事而已,一切还得全凭陛下圣裁,微臣还有要事处理,恕不奉陪。告辞!”说罢,他转身迈开步伐朝门外走去。

    “假如麦尔斯横遭不测,你蒂利尔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别怪本尊没有预先知会你!”公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厉言道。

    蒂利尔却不停下步履,只是放声大笑着连呼了两声:“甚好,甚好呀!”

    蒂利尔既打定主意除掉麦尔斯这个在十方国内最大的绊脚石,就绝不可能改变既定立场,即使公主答应了他的无耻要求,至多只会让他推迟执行罪恶的计划。当公主明确地拒绝了他,他也就放下了最后顾虑,从佳妍宫离开次日即向君王进言处决麦尔斯。

    “陛下,微臣昨日收到密报,深水河城的麦尔斯旧部终日忙碌训练军队,派大队人马于周边郡县收集粮秣。时遇太平,兵戈止息,前有迪米埃斯大军驻守无疆城,后有新近从北荠郡移防高登山郡的二十万常备军。深水河城驻军处于两军之间并无紧急军情需要应付,然终日忙于整军备战,只怕是冲着囚困京畿内的麦尔斯而为之。果真如此,凭此精锐惊人战力,我们宜早做防范,以免事发应变不及,请陛下圣裁!”

    朝会结束,蒂利尔待众臣离去,以要事需密奏为由,独自和君王留在殿内商议着。

    “那么,依卿之见,此事应如何处置?”自从国王得知王后怀孕,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给予她更多关爱.呵护。对于战后国事的处理多数时候都以蒂利尔意见行事,逐渐淡化了对军政要务的重视。

    “微臣以为,深水河城驻军皆赫斯家私人武装,表面忠君爱国实则刚愎自用,全不把王廷和陛下放在眼里,这一点从兵营山谷一战显露无余。前番陛下遣禁卫军副统领瓦尔茨前去接管驻军防务,彼等竟敢违抗王命拒绝接受瓦尔茨做为新任主将入城主持军务,此大逆不道之举形同谋叛。今番麦尔斯被打入监牢,若说那些与赫斯家通同一气敢于忤逆君王的封地士卒会干出武装进犯京畿解救麦尔斯的勾当也不是不可能。

    微臣以为深水河城驻军势大,不可急图,但王廷也不能因此就放了麦尔斯,否则,便是助长赫斯家悖逆犯上的气焰。日后他回到自己军队中继续招兵买马,扩充军力,假以时日,故态复萌,以他不可一世的狂妄悖逆挥师进犯王廷,那时王廷唯有任凭此虎狼之徒予取予夺的份了。

    有鉴于此,微臣恳请陛下尽速处决麦尔斯以解赫斯家旧部哗变之危,只要麦尔斯受戮,封地军队便失去了反叛的理由,且士气亦会大挫,纵然冒险起事,在前后两支大军夹击之下,没有麦尔斯中军指挥的封地军队定也无力招架。这一点从之前对阵聚宝国敌军时,他们一退再退也得窥一斑,到时反可一并解除封地军队尾大不掉之患。请陛下圣裁!”

    “贤卿言之有理,只是赫斯家在国中深具威望,处死麦尔斯非同小可,一旦有失,于民众及军政界引发连锁反应,恐危及裘里家千余年王权根基,是以,若无十分周全之法,此事断不可行。”

    “陛下宽心,臣早已想好慰恤民怨之策,只要能够坐实麦尔斯通敌叛国,行刺君王,图谋簒逆等诸项重罪,昭告天下再明正典刑,饶他悠悠众口不忿,又有谁能逆天悖理为之开脱?”

    “他监押在法务部大狱有些时日了吧,不也查无实罪吗?总不至于要寡人捏造出一串罪名来诬陷他吧?”国王不解道。

    “陛下万民之尊,岂会做出栽赃陷害,冤杀无辜的勾当?自古以来未闻十恶不赦者有主动认罪伏诛的,不加刑罚,罪犯焉肯招供?”

    “那首相的意思是...?”

    “麦尔斯干犯欺君叛国重罪,理应押赴专审重刑犯的城西黑狱交由禁卫军狱吏严加勘讯,务求查实所犯罪行从重议处!”

    “这...”国王颇感为难沉吟着。

    “陛下是担心身为贵族的麦尔斯被投入黑狱遭受酷刑会引发朝野不满?”国王神情抑郁点了点头。

    “可若不如此又怎能得到麦尔斯的犯罪供词呢?倘不能名正言顺处死麦尔斯,消灭赫斯家这支数百年的王族便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动荡,但铲除赫斯家又是势在必行的,我们已经别无选择,请陛下为王室的基业永固早做决断!”

    “倘别无他法,便依卿所奏。既将他送进黑狱便是死路一条,剩下的事全凭爱卿处置,无须再向寡人呈报,至于赫斯家---待处决了麦尔斯,寡人会下旨褫夺这一族官衔封赏,将该族名讳剔除贵族行列。你速去办理吧!”

    蒂利尔躬身领旨,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拜辞了君王回到相府,着差役起草电文发往法务部命希琉尔将麦尔斯押往城西黑狱严刑拷问,同时向禁卫军大营去电要求奥勒米在黑狱内伺机结果麦尔斯性命。

    两个蒂利尔最忠心的爪牙收到处决政敌的命令心中万分喜悦,只等迎接激动人心的一刻到来。

    这边希琉尔忙着将麦尔斯从法务部守备森严的监狱押上停于后院的囚车里,那一头早有潜伏法务部内的细作将此重要情报通过外面伪装成邮差的接头人快马加鞭送抵城西王权大道旁一处幽僻小院内。

    院子里苗木稀疏,毗邻沿大道一侧的院墙边有一间木板搭建的棚屋,屋内堆放着糖果.纸花.爆竹.弹子.钓具等小物什,院墙上有一个为销售货品凿开的窗口。院子另一侧有幢爬满葛藤的两层旧砖房,房子背阴面外墙上附着着斑驳干枯的苔藓,屋主原是位游走四方的货郎,前不久将房屋赁给了一位名叫亚德莱德四十出头年纪的隐修士。货郎是个独居鳏夫,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赶着他的大篷车全国各地兜售杂货。即便在战争时期生意惨淡情况下也没有中断全国巡游倒货的旅程。

    这一回,隐修士前来赁房正好是他结束行程的休整期,如今他再次启程,行前还特意委托隐修士帮忙照看街边杂货铺里没能装车带走的货物。

    这位隐修士便是当日从贝壳街一百号收走莫伊情报的那位行脚僧,而他的真实身份自然是莫里斯本人。至于莫里斯为何要乔装成隐修士蛰伏喧嚷闹世里,笔者会在接下来的叙述中对读者慢慢揭晓。

    亚德莱德收下法务部细作送出的需要经过特殊药水处理才会使字符现形的密信,当即换了身便装,往唇上贴了两撇胡须,戴上金属细框眼镜和宽边硬顶遮阳帽,最后对着镜子仔细观察自己的装扮确认伪装完成,随即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段文字:致路西斯少尉,烦请呈报王子殿下,麦尔斯伯爵已于上午离开法务部,乘囚车前往城西黑狱。”

    写罢,将字条塞进一个信封里,又将信封揣进外套里衬布兜,取了挂在门后的廉价手杖匆匆走出门去。

    他步行拐过两条街道,在一处名叫王国客栈的街边旅馆外驻足观望,不久,见一名报童从身旁走过。轻声招呼报童近前,取出信封交给对方指着街道斜对面一家生意冷清名叫“兴隆洋行”的商铺附耳叮嘱一阵,掏出一个铜角子递给报童。

    报童接过铜币,开心的一路小跑穿过街道,进入商铺内。

    亚德莱德远远觑见店铺内的侍者从报童手里接过信封,方转身拄着手杖拽动轻快的步伐踅入一旁小巷内。

    王子收到一张没有署名的便条,顾不得细究神秘的送信人怎会得知“兴隆洋行”这处内务部设立的秘密谍报站,立即电令内务部宪兵司令罗尔得尔率五千宪兵队员赶赴通往城西黑狱的王权大道上设卡拦截。

    午后两点一刻法务部囚车行经王权大道中段遇上内务部宪兵队横于路中盘查过往车辆,以为是例行检查,便执着首相府公文上前交涉。双方碰面了亮明各自意图,局势立时变得剑拔弩张,递呈给现场检查的宪兵司令审阅的首相批文也被收缴了。

    法务部方面为避人耳目,只配了十五名警力负责押解任务。如何抵得住有备而来的内务部重兵,只能乖乖缴械投降,从囚车内放出麦尔斯。

    “多谢司令相助,您这是第二次帮我解围了,真不知该如何感激大人!”一身囚衣蓬头垢面的麦尔斯对罗尔得尔躬身谢道。

    “将军不必客气,我只是奉命行事,我们快走吧,殿下还在等着您呢!”罗尔得尔说着,命人从路旁赶出一辆双辕马车。

    麦尔斯登上车,一行人浩浩荡荡望城北郡进发。

    王子在内务部公廨向内务部兵营发出拦截法务部囚车命令的同时派人通知公主要她前往公爵府会合方踏上回城北郡的路途。

    王子侍从找到身处赫斯伯爵府的公主传达了王子的口信,公主兴奋地将喜讯告知了赫斯家人,而后乘车赶往城北郡。

    在麦尔斯到来前,王子两兄妹已在公爵府枯等三小时,待他的车驾在宪兵队护送下驶入公爵府大院内,二人同时奔至院中与麦尔斯相拥而泣。他们呜咽了好一阵,王子开口说道:“眼下王廷逼迫甚急,贤弟有何打算?”

    “我得回深水河城去,只有回到兵营里我才是安全的,此番陛下是非置我于死地不可了!”麦尔斯啜泣道。

    “那我和你一起去,你不能将我一人留在这儿,你此一去父王定会将我远嫁番邦...我不能失去你...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公主更是哭得伤心断肠。

    “不可,蒂利尔知我会潜回兵营,必已命人沿途阻截,我一人独行尚吉凶难料,带上你就会多一分危险。倘落于蒂利尔之手,非但不能帮你摆脱困厄,反陷必死之地,你且在京畿内耐心等待,我回到深水河城定会想办法将你接过去的。”麦尔斯宽慰道。

    “嗯...父王即批准了将北荠郡二十万常备军南调高登山郡,便是起了攻伐深水河城驻军的念头,怎会不防麦尔斯重返军营?麦尔斯要回军营免不了要经历沿途的曲折险阻,时刻有性命之虞,王妹实不宜同往,便听麦尔斯之言,且留在都城内静观时变。至少还有王兄可相助你,料蒂利尔也不敢对你做出越矩之事。”

    日间公主在公爵府与王子闲谈时聊起近日经历,说到蒂利尔的僭越无礼,王子愤慨不已。奈何王后有孕使他在王廷中的权势再次得到了加强,国王爱屋及乌对他宠溺备至,此刻的朝局比之自己加封城北公爵又有不同,他也只能尽量远离这个小人不去主动和他产生纠葛。

    “什么!难道蒂利尔对你做出什么无礼的举止了吗?”麦尔斯愤然道。

    “这无耻的淫棍竟然以将你释放做为条件,要我下嫁给他!淫贼,早晚落在本尊手里,必将他碎尸万段!”公主咬牙切齿道。

    “奸贼狂妄至此,我誓杀此贼!”麦尔斯怒不可遏叫骂道。

    他为世家子弟出身,自来有极好的品格修养,这是他生平首次展现暴怒之状。

    “你还是先想想怎们摆脱奸贼的阻挠回到深水河城吧,再怎么说,我也是王室公主,又有王兄倚仗,他蒂利尔如何放肆终不至赌上仕途前程逞一时之欲,做出伤害我的事情。还是快些打点行装及时赶路,耽搁久了节外生枝反为不妙。”公主收起悲伤,拭去泪痕,神情坚定说道。

    “正是,咱们只顾难过,反把要紧事给落下了,我即刻命人为你准备路上盘缠,再让一队卫兵乔装护送你离开城北郡,你赶紧回屋换身衣裳,用过饭食即刻上路。”说罢,王子拽着麦尔斯疾步入内堂,吩咐下人引他去换行头,又命管家置备金银细软置于院里等候的马车内。命五千公爵卫队军卒扮作行脚商贩,问明麦尔斯出行路线先一步前往探路。

    麦尔斯换了崭新服饰,吃罢饭食。来到院内车驾旁和王子兄妹依依不舍的话别,末了,登上双辕马车在驭手发出的一长串低沉吆喝声中,缓缓驶离公爵府,望弗歇斯郡方向而去。

    却说麦尔斯要去的是里雅尔东南方向的暮岩郡,为何又望西南方弗歇斯郡驶去?盖是因为高登山郡这一捷径已被蒂利尔设重兵阻断,若要往那一郡经过,无论是阳光大道或林中僻径皆无法避过蒂利尔爪牙设下的明岗暗哨。故而,他决定从弗歇斯郡经洛那勒莱郡再踅入与暮岩郡毗连的离陌郡,打暮岩郡西南方进入深水河城,如此,他就不得不绕行三郡之地才能抵达暮岩郡境内。好在此三郡俱是世家子弟们世居之所,当地士绅贵族祖上与赫斯家交流密切。饶是赫斯家已在宫廷失势,蒂利尔想让当地贵族协助缉拿自己却非易事。

    麦尔斯漫漫逃亡旅程非三言两语能尽述,只说京畿走脱了麦尔斯,闹得朝野轰动。国王得知王子调动内务部宪兵拦截囚车,擅自释放麦尔斯,遂解除了他内务大臣的职务,令耶莱兼任署理内务大臣之职,同时被革职的还有内务部宪兵司令罗尔得尔,国王要求将他下到黑狱严审。新任宪兵司令由耶莱量才委用。旨意下达,他召来蒂利尔商议后续事宜。

    “出了这等大事,爱卿以为当作何处置?倘使麦尔斯回到军中便似蛟龙入海,猛虎归山,休想动得他分毫。”国王在觐谒殿对蒂利尔踌躇道。

    “陛下,麦尔斯未必能顺利通过重兵把守的重重关隘回到深水河城兵营,何况他的家眷还留质国都内,就算他能回到深水河巢窟,定也不敢轻举妄动。当务之急是安抚庶众因麦尔斯一案产生的恐慌情绪,使民众皆知麦尔斯所犯罪行及畏罪潜逃的劣行,发下海捕文告,严令各郡州府限期缉拿。此外,还应按连坐之法将赫斯家满门投入狱中监押,以示对麦尔斯畏罪潜逃的惩罚。”

    “麦尔斯兀自去了,拘押他的亲眷又有什么意义呢?”剥夺赫斯家贵族地位是国王既定策略,但他并不愿轻易给国人迫害贵族.擭取权力的话柄,而且也不想在无法诛灭麦尔斯之际过度刺激他。

    “定赫斯家株连罪名是非常有必要的,如此,方能在麦尔斯回到深水河城兵营前顿挫封地军队士气,一举发兵攻下深水河城!”蒂利尔语气坚定说道。

    “什么?你想攻打深水河城!这可行吗?他可是重创聚宝国军队的赫斯家卫邑军!”国王讶异道。

    “恕微臣斗胆一言,陛下所说并非全部事实,重创聚宝国敌军的是麦尔斯和城北兵工厂供应的充足武备,麦尔斯及他麾下的虎狼之士皆为王廷心腹大患,但无论是那群不服王命的莽夫还是他们桀骜不驯的主子,两者若不能保持绝对的默契配合,就无法发挥超常战力,所以,不管是缺了封地军队的麦尔斯还是缺了麦尔斯的封地军队都只是拔了牙的猛兽而已,不足为惧。

    这会儿麦尔斯尚未抵达军中,在武器上包夹深水河城的两支军队与之比较毫不逊色,且我们在兵力上有压倒性的优势,此时正是向深水河城发动进攻的绝佳时期。若等麦尔斯侥幸逃回驻地,再想剿灭这支已成蚀脐之祸的叛军绝无可能。是以,收押赫斯家,昭示麦尔斯罪行,起王师以伐势在必行,麦尔斯之祸能否得到妥善解决,就看在他回到军营之前我们所采取的应对方式了。请陛下圣裁!”

    蒂利尔之所以急着再次挑起战端,与他不断膨胀的野心息息相关。只有早日扳倒赫斯家他才能全身心投入到和王子夺权的斗争中,而以王子跟赫斯家牢固的联盟关系,只要一方受损,另一方势必殃及,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迫切的希望国王对赫斯家痛下杀心。

    “此事说来容易,可若不能击败深水河城驻军,使兵营山谷一幕重演,那时恼羞成怒的叛军反扑京畿,又当如何应对?”国王对蒂利尔在军事方面一再失策却还敢恬不知耻对战争妄下断言颇为着恼,不耐烦驳斥道。

    “陛下...无论剿逆是否成功,此事已别无选择,如今深水河城军力日渐壮大,倘赶在麦尔斯亲临指挥之前,集全国之力尚不能击败这股悍寇,待满怀仇恨的麦尔斯回到军中指挥作战,那我们唯有坐以待毙了。到那时,裘里家的天下还能算是裘里家的吗?麦尔斯一日不除,他统御的军队就不会停止扩军,王廷已无多少时间可以遏制它了---陛下...!”说到最后,蒂利尔涕泗交加拜伏于地。

    “嗯...贤卿之言提纲挈领,寡人一时糊涂,险将祖宗基业葬送,快快请起,寡人这就命人草诏,着两处军马合围深水河城叛军,务须在麦尔斯回到贼巢前攻下深水河城。”国王慨叹着下到殿中扶起匍匐在地的蒂利尔。

    蒂利尔在国王搀扶下起身拭去泪水,口中千恩万谢,内心欣喜若狂。

    当时,国王让蒂利尔负责将赫斯家下狱收监,起草官诰褫夺赫斯家一应权益,下发海捕文告通令全国缉拿麦尔斯等相关事务。待他离去,又命厄兰德草拟对深水河城用兵的诏书下发陆军部,要求高登山郡和黄沙城两处驻军即刻向深水河城拔营起征。

    次日清晨,希琉尔率领着法务部的五百宪兵现身将军巷路口,他在路口停伫片刻脸上露出小人特有的轻佻微笑,对身旁宪兵将领命令道:“把宅子前前后后都给我围严实了,一个也不许走脱!”说着,大手一挥,五百宪兵快步上前将伯爵府团团围定。

    希琉尔来到伯爵府前也不敲门,命几个勇健军卒径翻墙入内解了门闩,堂而皇之率众手下冲入院中。

    “是谁允许你们擅闯私宅的?希琉尔...又是你个泼皮,这回又是拿的哪根鸡毛令箭来寻事,为何不是你主子亲自来?放条狗来寻晦气,也太不看觑人了!”

    柯德正独自在屋里做针针线活儿,见有大队宪兵闯入,放下手头活计,走到屋外察看。见了希琉尔趾高气昂的出现在院子里,便明白了一切。想到这无耻之徒在内务部公堂的丑陋嘴脸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柳眉,翕动朱唇,对他痛加叱骂。

    “嘿嘿!不愧和逆贼一母同胞所生,一个出手不饶人,一个开口不饶人,只是今日就算你把天骂塌了,也得乖乖听命---带走!”蒂利尔奸笑着喝道。

    宪兵们依令蜂拥上前,穿堂过室,将赫斯家老小兼仆从杂役总共一十二口尽数驱赶到宽阔的前院站定,逐一给他们带上手铐脚镣,不顾赫斯家人厉言驳斥和仆人们的悲戚呜咽,把他们押上了停在将军巷的囚车里。又将宅邸内贵重财物劫掠一空,给赫斯伯爵府大门上锁加固,贴上法务部封条,宪兵队才押戒着被捕的一众人前往法务部监牢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