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姐，你这样得罪了二奶奶，值不值得啊。”小环问道。雪院内，小环和小红在忙着将那些花花草草铺上厚厚的草席，怕下来大雪将花给压坏了。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不过都是各为其主罢了。”小红幽幽道。说她没有私心，怎会没有呢？她这样的丫鬟，也没得几年青春了。虽然以前做大小姐的伴读，也陪着读了几年书，认得几个字，但总归是个丫鬟。如果没有快点傍个依靠，只怕到时······

    “小红姐，你上次不是说要告诉我赚钱的法子吗？”

    小红用手指了指草席下的这些花，小声道：“这些花都不是普通的花，有些香味悠远，有些可入药，譬如这茯苓芍药，也是大少爷专门栽培起来给郭姑娘配药的，新鲜的一两外面可买百文，干的也可卖十文。”

    “那这跟赚钱有什么相干呀？”

    “你个呆子，你现下来了雪院，又负责院内扫洒花木果树，你怎么不在这些掉下了的花上做文章呀？”小红点醒她。

    这段时日，小红靠着这些，倒也赚了不少钱。因为小环父母身体不好，她才告诉她这么个法子。

    “呵呵，原来你这么个搞头呀，回头看我不禀了大少爷，看哪里能敢要了你这个鬼精！”一等丫鬟幽兰走了出来，笑骂道。

    “好姐姐，您别打趣小的了。都是些主子姑娘们不要的东西罢了。你也可怜可怜我。”小红笑道。

    “哼，就你主意多，小丫头家家的成日里那么多想头，还能飞上天不成？”

    小红笑着说：“姐姐找我们有什么好事？”

    “正经跟你说个事，大少爷说了前日子你护主子有功，特别命你到屋里来搭把手干活，月例按二等丫鬟领着。”

    “还不快跟我进来谢谢少爷，磕个头。”

    小红笑着说，“这就来，姐姐。”

    幽兰领着小红去到里屋。见史柏正坐在暖塌上看书，身子斜靠在枕子上，头发都放下来了，脚边是暖炉。

    幽兰也不开口，小红就一直垂手站着。

    就这样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史柏才抬眼看了一下小红，缓缓开口：“倒也是个沉得住气的。”

    “谢爷夸奖。”小红回道。

    “那天你护主有功，之前我倒不知道我这里有你这人物，你以后就到里屋来，有些事情她们会教你，也警醒些。”史柏慢悠悠地说道。又随口问了小红家里一些情况，就打发她出去了。

    “我们这位，心头头一要紧的就芙蓉院里那位，这些你都知道的，以后凡事多留个心眼。”幽兰说。

    “谢谢姐姐提点。”

    “你也家去，就告诉一下你秦妈妈，这也是主子抬举。”

    小红依言，径直回到家中告诉了她母亲秦素素。秦氏是个爽快又精明的，早前一直协助大夫人管家。大夫人一向不善治家，主要是秦嫂子在里外提点打理。那时也还是大夫人的心腹，因此小红也有机会跟着大小姐史湘伴读。谁知小红是个少有聪慧的孩子，过目不忘，没几年，吟诗作对，针线女红，样样出色，竟学得比小姐还好。

    她将情况告诉了秦母，秦母叹了口气。

    “早前你跟我说过你的打算，原先我也是反对的。但昨日三夫人邢宝娟过来，竟然给三老爷说项，说要，”秦母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仿佛如哽在喉，接着道“说要要了你姐去给三老爷做屋里人，过几年有了一儿半子的，再扶正做了妾。”

    小红怔了怔，一时竟也无语。

    三老爷司马昭之心早就路人皆知，秦淮模样齐整，身段婀娜，那三老爷之前早几次撩拨使手段，都不曾得手。

    许久，小红恨恨道：“这老不死的，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想着天鹅肉，早晚······”

    话没说完，秦氏赶忙捂住她的嘴，摇头示意。

    “可惜咱们无权无势，不过是奴才，竟不知有什么法子可以推脱出去。”秦氏暗暗垂泪。

    “姐姐呢？”

    “这会儿她还不知道，我还不敢告诉她，她是个烈性子的。怕······”

    小红去到内屋，对着镜子，看着这张有几分神似郭芙芙的脸，怔怔发呆。

    此时秦淮正在给林姨妈捶腿，林姨妈是大夫人的亲妹，早年丧夫，就投奔她姐姐府里来了。大夫人就将她自己院里的二等丫鬟秦淮提了一等，给了林姨妈。捶了好一阵子，沈氏过来了，她刚到里屋门口，就笑着说道“喜事，天大的喜事。”

    林姨妈拉着她的手问道：“你个猴儿精，哪有什么喜事，值得你这样不着四六的。”

    沈氏只是一味笑着，看着秦淮，“果然是个水灵的人儿，难怪三房的爷成日里想着念着呢。”

    林姨妈不明就理，“含香，过来给你姑奶奶进一杯暖茶，去去寒气。你快别兜圈子了，有屁赶紧放。”

    “还是姨妈会调教，我说呢，怎么在大夫人房里就没有要，到了姨妈这里，就要了呢？”

    “究竟是什么事，好奶奶，快告诉了我罢。”

    “还能是什么事，三老爷跟老太太请着，要了秦淮做屋里人呐，昨儿邢嫂子已经跟秦家的说了，这会儿正在老太太屋里呢，这不，托着我来你这里坐坐，也好说道说道。”

    隔了好一会，林姨妈才慢慢转而瞅着秦淮，秦淮低头不语，也不见她形容。

    林姨妈叹了口气，“偏你们眼尖的，我好不容易有个贴心的，竟比自己亲生女儿还强的，就被你们要走了。”

    “哎呦，姑奶奶，这还不是桂姐儿的好前程吗？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

    “求也求不来，那沈夫人你怎不自个去，为啥前些日子以为是要嫁到三房老爷那里做填房的，在娘家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搞得人尽皆知。”秦淮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沈氏。

    “秦淮，不要无礼！”林姨妈说道。

    “嘿，我说你们两姐儿，一个气性那么大，一个心气那么高，不过都是奴婢的命，能做半个主子还不感恩戴德呢！”

    “好，奶奶说得是，我现在就去感谢感谢主子们！”秦淮说完，直接往大夫人院里来。

    话说秦氏说了秦淮伺候过林姨妈午睡就会过来，小红左等右等不到，不禁有些心焦。秦淮大了她五岁，她跟她姐感情极好，秦淮性子冲动，她担心有了什么差池。

    知会了她母亲一声，小红就想往林姨妈这边来。走到半路，看见三奶奶房里的丫头萧雨和刘司官在嘀咕着什么。她走过去时，萧雨频频望着她。小红放慢脚步，笑对着萧雨道：“你们两个浪蹄子，成日子在这里嘀咕什么。”

    萧雨跟小红曾经伺候过大小姐倒是颇有几分交情。她指了指大夫人房里的方向，走过来悄悄对小红道：“听闻这会秦姐儿正在大夫人那里哭诉呢，我听夫人房门边上的陈嬷嬷说的，夫人叫她到老夫人那里请安问信来着······”

    小红脚底像抹了油般一溜烟就到了大夫人院门，其他丫鬟看着她痴痴地笑。小红也装作看不见，直接到大夫人里屋门外静候。

    大夫人一等丫鬟雅思跟秦淮交情好，看见门口似是小红，就慢慢走了出来。对小红说了下里头的情形。秦淮过来大夫人这里哭诉，说她不愿做三老爷的填房，愿意伺候林姨妈到终老一辈子不婚不嫁。

    两人在说着，里屋大夫人说道：“雅思，门外是谁来了？”

    雅思道：“回夫人，是秦淮的妹妹小红来了。”

    “哦，那你们进来说话。”

    小红看到姐姐头发微乱，梨花带雨，神情倔强。

    “小红，给你姐姐整理一下。”

    小红依言，雅思将胭脂水粉拿出来，两个人捯饬起来。

    “秦淮，按理说，我竟然将你给了我妹妹。该怎样决定，就得依着她的意思。”

    “夫人，谁不知道林姨妈是个老好人，只有说好的，没有不好的呀。”秦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