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府上的氛围有点怪怪的。绿翘心里想着，但具体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每次她出现的时候，便总是看到丫头小厮们三三两两议论着，她一靠近，便又马上就止住了。

    绿翘是个直肠子，她对这种事最讨厌了。有天她帮云姬送点衣物给沈老爷，丫鬟们看着她又开始讨论，她忍不住大叫：“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是有什么奇怪的吗？”

    丫鬟们笑嘻嘻地说，姑娘不奇怪，不奇怪。

    秦小红正与她一处，便道：“这事确实好生奇怪，府里找个可信的素日与你交好的，偷偷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绿翘与秦小红送完衣物，便在凉阁中坐着。绿翘打发人去叫张嬷嬷来。张嬷嬷是门房的老婆，消息什么的最灵通。

    “嬷嬷我问你，最近这些小厮丫头见着我便好生奇怪，三三俩俩的，在胡说什么！”

    秦小红正悠闲地嗑着瓜子。

    张嬷嬷却低头抿着嘴笑。

    “他们讨论的可不是绿翘姑娘。”

    张嬷嬷眼神闪烁，表情有些不自然。

    秦小红看她的样子，便说道：“既然不是绿翘，那便是我了。”

    “姑娘好个玲珑七窍心。”张嬷嬷夸奖道。

    “我与绿翘整日在一处，不是绿翘那不就是我吗？”秦小红慢悠悠地说，“他们说我什么？”

    张嬷嬷笑眯眯地。

    “张嬷嬷您就别卖关子了。说吧，他们说我什么了。”

    “呵呵，这些爱无事生非的，说姑娘很快就要被世子爷纳了。马上要做美人主子咯。”

    “呸！呸！这些胡乱嚼舌根的！”秦小红脸红起来。

    绿翘愕然。

    “怎么会有这些想法呢？”

    张嬷嬷小声说道：“说是那日姑娘从朴县回来，世子爷就马上跟，跟小红姑娘相会，在湖心亭。很多人都看见了。”

    “又说，”张嬷嬷犹豫了。

    “又说了什么？”秦小红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说姑娘那次落水，也是世子爷救起来的。都说姑娘，姑娘······”

    “好会些手段！”

    秦小红心里忍不住要骂娘。

    “这些人，整日不干正经事，反而拿主子的事嚼舌根，得好好整治整治！”绿翘气鼓鼓地说。

    秦小红想了想，道：“嘴巴长在人身上，爱说什么便说去。”

    “可是······”绿翘说。

    “不用可是了，愈描愈黑，日久便见人心。”秦小红又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了。

    她继续道：“这谣言譬如火烧梁木，那梁木烧完了，也就没火了。”言论这东西，越是禁止，越是炽烈。

    “再说了。云姬还有小个月便要临盆，此时，不宜再去生事。”

    虽然如此说，但秦小红心里却想起一个人来。

    卫承，这几日都未曾见过。怕是，故意避着她的吧？那天她叫人帮她递个纸条，约了他在射场见面，是时候好好跟他解释一下了。想到这里，秦小红便对绿翘说道：“绿翘你把物账都送到各房管事处。特别是仓管那里，务必交代，每日每物进出，都要有记录，两人相互复校。”

    绿翘听了便自去，此处不提。却说秦小红按那日相约到射场。果然见到卫承正在射箭，旁也没有别的人。

    几日不见，卫承晒黑了不少。那日自萧慕遣他去公干后，便一直未得私下相见。

    “卫承，卫承，”秦小红在射场外朝他招手。

    但卫承却好似没有听见似的，继续拉弓射箭。他的箭法是萧慕教授的，虽比不上萧慕，却力道很大，那靶子都快被射烂了。

    秦小红心里有点发堵。想必是他也听到那些谣言了，心里不太舒服？那岂不是表示卫承也是在乎她的？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喜。

    “卫承，你没时间，那我就先走啦！”秦小红双手放在嘴上，朝他大喊道。

    卫承还是头也没回。

    秦小红悻悻地走了。

    卫承扭过头来，四下寻找秦小红，却没看到她。他忍不住丢下弓箭，快步走出校射场，往秦小红刚离开的方向寻去。

    他匆匆走到秦小红刚刚站的地方，往前走十几步，秦小红突然跳了出来。

    他吓了一跳。脸一下子红了，红到脖子处。

    “你不是没听到吗？”秦小红故意问他。

    “我，我，”卫承结结巴巴地，“你，你要说什么快点说。”

    “那日我家去，之前我姐姐的事，真的是有蹊跷。我想麻烦你帮我去打听一下。”秦小红正色道。

    “哦，好”，卫承好像松了口气，又好像有点失望。“那我怎么帮你呢？”

    “你靠近我一下。”秦小红作势让他走过来一些。

    卫承刚恢复正常的脸，又红了些。

    秦小红笑起来：“不用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在卫承耳边说了几句话。卫承点点头。

    说完，秦小红有点别扭地说，“那日，你也看到我和世子了。”

    卫承不说话，看着秦小红。

    秦小红说道：“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哪些，话？”卫承又结巴了。

    “府里现在传的那些，都不是真的。”秦小红真诚地对他说道。

    她定定地看着卫承，眼神坚定：“我知道什么才是自己要的，别人羡慕的那些，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你，知道我的心意吗？”

    说完，秦小红将一个荷包丢给他。

    卫承接过，心扑通扑通地跳，他还来不及细细思索和品位，也来不及欢喜，秦小红已经风一样地走了。留下他傻傻地拿着荷包，站在原地。

    此时，朝堂上。八世子萧慕提出的整备军力之事，引起了朝臣们的争论。萧天颂此时以手抚额，正在想着如何平息朝臣们的争吵。

    几日前，萧慕便已呈上大函百年军力储备状述及战备谋划一疏，里面非常准确地点出了大函百年来重文轻武的弊端以及如何提高军事作战能力的十条意见。

    大函处于5大国的中央，其余4国分别是位于南方的离雪境，西边的格答，北边的坎水，东边的少辰。离雪境多年来与各国井水不犯河水，虽然地处冰天雪地极寒之所，却从不求与其他国家通商。格答因受东边山脉所阻，其民以牧牲为主，物资匮乏，其民好斗。北边坎水水利通便，喜爱商贸经济。东方少辰地处高原，矿物丰富，人民富足。

    大函正处5国中央，地势以平原为主，兼有其余4国部分地形物产，各国往来几乎都要取道大函，水路、陆路最为通达，也最为富饶。因大函接近坎水地区，水系发达，因多与坎水、少辰贸易往来，三国人民多有通婚，关系最好。与格答关系最差，多年来战争不断。

    萧天颂不是不知道国家的积弊，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改革又岂是易事？

    宋义程出列奏禀道：“此次属下与格答一战，发现格答中有离雪境的兵器。只怕离雪境易主，与格答联合，对我国不利。请帝及准八世子所奏，整备军力。”

    礼司主监事陈谈出列道：“臣以为万万不可。百年前大函与各国约定，止戈弃武，以文移风易俗，才有中州的和平。如果大函背信弃义，怎堪任中州的首国？”

    中州是其他国家对5国的统称，2百年前，中州尚是一国家，征战不断，四分五裂。相传，是大函以礼以文游说各国国主，才终于终止战事。各国国主共斩白龙起誓，歃血为盟，才划定边界，终止战祸。因之，大函为各国之首，也自此便以文立国。

    “陈礼司说的都是当年的老黄历了，斩白龙，歃血，这些写在史书上的人徒孙辈都找不到了，是真是假谁又知道？”郭明讥笑道。他是此次对战格答的副将。性格粗豪。

    陈谈胡须动了一动，一副根本不想搭理郭明的样子。

    “帝及，此事儿臣以为，不可操之过急。如果此时大函整备军力，怕会引起各国的担忧，各国的纷争更加多。那时就难以有宁静之时了。”三世子萧翊道。朝中世子以他为长，文臣们多奉他为下一任帝及人选。

    “你所言不差，慕儿担忧也不无道理，但却还需再议议。”萧天颂道。他年纪已经大了，确实进取之意不若从前。他执政已近30载，他未曾解决的问题，别人何曾就能解决？

    他看到一旁好似老僧入定的萧筌，问道：“老九，你什么意见？”

    “啊，啊，”萧筌一副惊魂才回的样子，忙不迭地说：“儿臣无意见，一切以两位哥哥的意见为准。”

    朝臣中不少人听闻，摇头耻笑。

    萧天颂不满，无奈道：“今日议事，到此为止。”。

    大函为各国交通必经之地，牵制东西南北4国，但军力却最是不济的。此事，30年以来，如一把利剑，悬于头上，让他不得安寝。

    “是，臣等拜退。”众朝臣俯首跪拜。

    当众人散去，萧翊拍了拍萧慕肩膀，“八弟你是武将，怕是忘了老祖宗的规矩了吧？”

    萧慕淡淡道：“慕未敢忘祖，祖宗的规矩，都是为了大函而定。”

    萧翊笑笑地走了。

    “如若这规矩，已经不再能为大函了，那便是改了，又如何？”萧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