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以上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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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镝线】缝合之物

    漫天的白雪随着寒冬已然逝去,只是在这永远冻结的冰之一族,春天依旧是那样寒冷。

    “花冠……花冠。”

    镝曾在闲聊中向海德拉讲述过,有关于玲会在春天为他编织花冠的事,那种经常出现在诗和戏剧中的事物是镝对这个季节最深的印象,为此海德拉也时常挂念着花神头戴着的王冠。

    这样死气沉沉的氛围与镝描述的毫不相干呢,或许这里的人早已被永久冻结的冰雪压抑的透不过气吧。海德拉思索着,败坏之症带来的痛苦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益强烈,他每时每刻都在希望死亡能够让他在睡眠时突如其来得降临。

    他想起乌哥利诺“上界无善人”的奇怪言论,也许西琴就是在让他接受苦难时扼杀他本该有的痛觉。不知何时,乌哥利诺的形象在他眼中早已模糊不清。

    似乎那天送给饥肠辘辘的他面包的好心人,被他无端的怀疑渐渐扭曲变了形。他开始指责自己,为什么要起不必要的疑心,乌哥利诺只是当地普通的贵族,仅此而已。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无所适从过,仿佛灵魂已经不再由他一个人主导,他的痛觉也时常不像是自己的。镝和乌哥利诺都不在身边,看着走过的人,他开始疑心自己是否在除这两人以外其他人的眼中存在过。这种猜测还是在从教堂来到此处的路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慌,缝合的灵魂在躯体中不断叫嚣着,他捂住脑袋蜷缩成一团。

    “缝合体的弊病,看来你还是没有做到完全的适应。”

    “乌哥利诺……”海德拉用虚弱的声音以叫出姓名的方式回应。

    对方并没有理会,当他不安地抬起头时,小刀的利刃已经下落,他惊慌失措的身体后倾,他的胸膛被刺穿了。他不明白乌哥利诺做出反常举动的目的,面前模糊的形象再次出现时却将隐藏着的杀意显露出来。

    “海德拉!”远处传来歇斯底里的喊声。

    他应声将视线移向声音的来源:“果然嘛,乌哥利诺先生就是像一开始一样。”

    渡鸦赶到时,流淌在地上的血液让他感到一阵恶心,海德拉正奄奄一息着,用不知含义的目光看着他。那人拔出小刀,将其撇在地上,他感知到了那家伙的魔能气息,无法压抑的错愕让他本能地后退了几步。

    “渡鸦,自上次见面后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吧。哦,这个小傀儡没有必要留下来继续耗费我的魔能了。”那人笑着说道。

    他无法尝试用任何角度去理解:“昼渊,我为你还存在于六大板块而感到万分高兴,可即使是灵魂的缝合体在喘息之余也有继续呼吸空气的本能,败坏之症的躯体让他们饱受折磨,偏偏在你的魔能支撑下忍受的更为深切,现在你却又要无端的了却他们……”

    “可悲的异教死神,倘若这就是你的全部看法,那么世上不再会有不公的出现。既然我创造了他的生命,也就有随意夺取的权力。他存在的目的便是为了感知你的魔能波动,现在我们终于又可以再次攀谈了。在此之前,答应与我一同捍卫死于他乡的荣耀君王吧。”昼渊以满不在乎的语气加以回复。

    苍,多么令人厌恶的名字,如今的昼渊在他看来与苍更像是一丘之貉。他没有表态,只是走到海德拉的身边进行最简单的治疗。

    昼渊补充道:“怎么?觉得我是被冲昏了头脑?上界西琴的统治下,多少神明甘愿堕落到六大板块,放弃你那最卑微的人造神的身份吧,彻底加入冰之一族,苍一定会赏识你的。还在坚守着可笑的信念又能有什么意义?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的朋友,这么简单的道理不会不懂吧。”

    “哈,在你讲出这套说辞前,苍这样问我,如果他为了自己的目前去伤害无辜的孩子,在我这个劣等神明眼中是怎样的。回答,毋庸置疑,现在即使是你,我一直牵挂着的友人,我也会照杀无误。”

    说罢,渡鸦轻轻将海德拉放躺着雪地上后,用魔能构筑出名为月蚀之泪的长剑,护卫在海德拉的前方。

    “听不得劝解吗?果然还是老样子呢……以使用魔能暗中作战的你竟然会选择正面交锋。”昼渊的语气更像是嘲弄。

    渡鸦没有放下武器的意思:“持剑只为守卫身后的教皇,当然是在我的教皇失去原先的美德以前。”

    昼渊捂住脸发疯般的笑着:“誓约,打破便是了。既然你这么看中这个小傀儡,姑且再留他几天吧。”

    还没等渡鸦反应过来,昼渊已经在他的视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将长剑分解成魔能,停顿在空中的手无力地放下,昼渊终究是对苍最忠诚的,可偏偏这次的昼渊更像是一种不可名状的属于原主人的恶意。海德拉在恍惚中没能看到他痛苦的神情,但也能从他的话语中得知二者在从前作为挚友的关系。

    “原来你叫渡鸦啊,听上去像是魔史中记载的一位神明,果不其然像我推测的一样不是普通的贵族呢。”海德拉竭力露出微笑。

    渡鸦忽然想起了什么,将自己用冰锥慢慢变作魔能后重塑成雪花状,装点在小树枝上的花冠戴在海德拉的头上。

    “镝对我说过,你很想看到花冠的样子,只是其他地方的花根本受不了冰之一族的环境,只好想这样用冰代替咯。”

    海德拉用尚未恢复的活力像他表示感谢,只可惜在被触碰的那一刻,花冠上的冰有些消融了。

    “这样晶莹剔透的事物在接受暖意后便会模糊到无法看清。”渡鸦自言自语道。

    “花神一定在为这美丽而独特的花感到高兴吧。”海德拉抬头想要看到戴着的花冠,不过终归是徒劳。

    而此时渡鸦的思绪早已混乱不堪,上界那有关蓝色韵律的战役,亦或是六大板块族群间的战役,他的内心波动往往与他的权能是相悖反的。

    他明白,倘若最初始的元素在趋于和谐的情况下,混沌也会随之而来。神明所进行的是六大板块居民无法企及的完全智性,更何况是异教死神呢?因为恻隐,因为立场就有抛弃绝对的公平,对他而言是愚蠢的,偏偏自己又做了自我认为的愚人。

    海德拉真的值得他去为了单纯的约定而去救吗?作为盛典的谐音者他搞不清为什么要给自己徒增负担。镝真的值得被哪怕最简单的三言两语推回该有的航路吗?明明主教大人的死就来自于镝之手。

    他知道自己开始动摇了,或许昼渊说的自甘堕落到六大板块才是最佳选择,而他对于昼渊的看法不过是一厢情愿,他没有试图去了解这个人,却因他的死而多次想置苍于死地。可当终究在开始时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捍卫苍是昼渊的使命,或许在那时昼渊只是对他流露出了少许的善意,多么可悲,为什么要将在任何人身上都能随意消费的情感在他那里却视若珍宝。

    海德拉作为傀儡也是如此,缝合之物的根本价值就是死后那些剖出来的灵魂,事实上如果刚刚没有阻拦昼渊的行为,他无趣的任务就已宣告结束。

    “海德拉,我先去三途河原了,如果伤口没有好转的话一定要找个地方躺住,镝看到后会转达我的。”渡鸦心不在焉地说出完全没有逻辑的话后先行离开了。

    昼渊……是昼渊在指挥着我的混乱,他漫无目的地在三途河原的四周徘徊。

    “什么风把渡鸦阁下吹来了?”顾戍颇具调侃地问道。

    渡鸦直入正题:“我要向您询问,冥界的记录上是否存在过名叫昼渊的人的痕迹?”

    一位骑士模样的亡灵,将类似于卷轴的名单递给顾戍。

    “百年之间的亡灵嘛……”

    只见他将卷轴一挥,其长度已经达到了无法估量的境地,何况这还不包括幻界与灵界。他以魔能共鸣提取着他想要的名字。

    经过一番搜寻后他只得摇摇头说:“没有,从未有过。”

    “苍呢?”渡鸦继续询问。

    顾戍怔住了:“你说的该不会那个第一个逃离上界判决的始祖吧?难道你说的昼渊和他有所关联?”

    “不错,昼渊曾是辅佐苍的冰之一族的教皇,在冰之一族与炎族的战争中,为了救下苍死在了漂流在海上的木筏上。我可以初步判定,昼渊对苍使用了弥留。”

    “禁术?”

    “是,通过灵魂为代价,在被施法者在死后灵魂永恒存在的魔技,不过对被施法者的行动限制也很大。譬如苍就是被困在了教堂中。”

    顾戍第一次听到如此超乎常理的魔技,不由得感叹:“看来人类的能力还是超乎了你我的想象。”

    渡鸦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啊,只能说他们在超越生死这方面下足了功夫,却不知道莫名其妙给死神送来了一堆亡灵(工作)”

    “别抱怨了,西琴也不是好惹的。”

    “那小鬼早晚会被推下天之交椅的,况且我擅离职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权威压不胯我。”渡鸦睡眼朦胧地反驳。

    “怎么能在称呼上对主神大人如此不敬?”顾戍又上演了渡鸦早已熟悉的节目——为没有用的主神大人辩护。

    “是是是,主神大人。我们柔弱而可爱的主神,离开了尤利尔能做些什么呢?暗中杀害前主神艾斯帝尔?简直有失光彩呢。”说完,渡鸦坐在了属于顾戍的王位上,“视野不错,姑且让我在这里留宿一天吧。”

    “冥王……”站在一旁的亡灵骑士对渡鸦的行为感到怒不可遏。

    “算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渡鸦这小子也是西琴统治下最深的受害者了。真想不到他是怎样做到嘻嘻哈哈面对一切的。”顾戍略显无奈。

    “哼,不知羞耻的人到哪都是一副德行,现在竟然都跑到您的王位上去了,迟早要翻下来!”亡灵骑士不服气的说道。

    “也许吧。”顾戍爽朗地笑了,“对一个足够困倦的灵魂而言,还是不要轻易打搅为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