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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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打官司

    127、打官司

    杨立山夫妇借住在村部,自从住进那个大院子,二人大病小病不断。杨立山的妻子赵春兰说:“这地儿的风水太硬,官家能镇住,咱们老百姓不行,我们还得买个房子。”

    杨立民落户沈阳于洪区的郊区,他是二尕的东邻居。这三间房子一个窄条子院,先后四次易手。

    杨立山买下这幢房子。

    二尕家门前大街的对面,就是过去土豆子大白菜的园田,园子已经荒废,如今家家都买菜吃。每天都有农用三轮车进村子,卖米、面、油、肉、蛋、菜。

    春天,二尕在园子中间,星崩地埯上几棵苞米,也舍不得气力去侍弄,到时候掰几穗青棒子,秋天啃啃秋。园子四周的石头墙逐年倾颓,苞米地就剩下中间的一小块,渐渐的二尕干脆弃耕了。

    杨立山把家里的柴禾堆在二尕的园子里。

    在麻将桌上,安贞连续坐庄,赵春兰一把没开和,她说:“压一把,压一把。”在麻将桌上,欠的术语叫压,意思是压住。这一压,把安贞的庄家压住了。安贞非常不满,说:“看看,我的运气被压下去了。”等到张春兰坐庄,安贞说:“我也压一把。”开了头,以后是把把压。本来记性就不好,都往里糊涂不往外糊涂,安贞和赵春兰因为糊涂赌账发生了口角。安贞打麻将,向来输多赢少。

    安贞要求对方把柴禾移走,安贞说:“赶快把你家的柴禾拿走,我要种地。”杨立山光答应不行动,就是不把柴禾移走。安贞和二尕来气了,用镐头把柴禾垛勾散,把苞米秸秆满大街的乱扬。

    杨立山的女儿杨仲红,嫁到平房子张家,结婚、离婚、复婚、离婚、复婚,外人弄不清楚目前是何种状态。眼下,杨仲红住在家里。

    二尕和安贞干得正欢,杨仲红跑出院子抢走安贞手里的镐头,被拽倒的安贞起身就打杨仲红,二人撕衣服拧皮肉挠脸薅头发滚在一处,赵春兰也来帮助女儿。二尕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古训,无法下手帮助妻子,拉偏架还被挠成满脸花。一不敌二,安贞满脸是血,衣服被撕成布条,她吃了大亏。

    安贞的女儿小胖,这个乳名的含义是小女孩长得敦实。经杨梓林介绍,她嫁给了朝阳郊区八宝村的动迁户,住进了楼房。听说妈妈被打,小胖赶紧回家。

    小胖隐藏在自家的院子内,由着妈妈安贞骂大街。安贞骂道:“他不孝敬父母,老天开眼啊,他儿子也不养他的老,遭报应啦,被撵得猪窝挪狗窝的。”

    农村的泼辣妇,都具备一项技能,指着鸡骂狗,绝对不提姓氏名谁,本村的人一听,都知道是在骂谁。

    赵春兰出了院子,骂道:“秃子大哥死了老婆,一身的病,胡噜自己还缺衣少食的,矬子弟弟三十大八了才蒙个后半截的老婆,生个儿子,哎呀妈呀,那脸那身材去展览收门票肯定能挣大钱,人们看新鲜景。要不是高速公路占地弄俩糟啦钱儿,男人成了绿盖王爷,自己早成了公共厕所。要是没有当大老婆的姐姐帮衬着,死爸死妈连口棺材都没有,啊——呸!”

    安贞骂道:“这呀!离了合,合了离的,民政的人都烦了。公家人有涵养,自己也有点老脸,别老拿人家的不好意思当饭吃。下次再去,一块堆儿办它三五百本,能用上三五十年的,用完一本撕一本。”

    赵春兰骂道:“我呸!那B样还进城了,我就说过那B不是那样的,早晚是挨踹的货。再说了,城里人到乡下来找老婆,好样的谁要她呀,舔个B脸还说哪。”

    杨立山的门前放着纸宝香烛,卖给去聚会寺上香的香客。

    安贞骂道:“还方便上香的人,狗屁,是她那卡B裆香,专烧一注香。”

    杨立山在院子东南角立了一个高高的竹竿,杆子头挑着一面红旗。

    安贞骂道:“十里八村的的老光棍腿子,就是奔着这杆旗儿来的,哎呀!夜夜都有新姑爷,俩老不死的成了收银员。”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杨仲红和赵春兰直奔安贞,等急了的小胖窜了出来,四人配对厮杀,互有胜负。杨仲红觉得吃亏了,去廿家子的县医院分院做了伤害鉴定,一纸诉状送到法庭。

    二尕接到传票,立刻让妻子和女儿去廿家子医院也做了伤害鉴定,反诉对方故意伤害。官司打了半年多,法院判定安贞赔偿对手八千元。二尕家没钱,进城去找杨梓林讨一个法子。

    杨梓林对于二尕的要求不好一口回绝,张红琴的娘家侄子是正宗法学科班的,他看着法庭的判决书,指给二尕说:“关于这一点,有点不妥。”

    二尕拿着判决书去见柏法官,对他说:“你这里判得不公平。”柏法官说:“我看看。”这一看,判决书就再也没回到二尕的手中,柏法官改判安贞母子赔偿对方五千元。

    二尕是真的没有钱。

    二尕去找村主任宝庆壮,说:“二叟,我有没有钱,你是清楚的,求二叟给当个说和人吧。”宝主任说:“没人管你们的鸡B事?”安贞说:“二叟,哪咋办?让我蹲笆篱子也行,只要不要钱就行。”宝主任说:“打架的时候,你不是挺牛B的吗?现在怂了?早干什么去了?想他妈的和解,别经官哪。”二尕说:“二叟,我给你跪下了。”二尕真的要下跪,宝主任说:“爱跪你就跪,要是下跪管用,你去跪杨仲红,别在我跟前装孙子。”

    二尕没有办法,给杨梓林打电话:“大哥,我真没钱哪。大哥你说这可咋办呢?”杨梓林思索片刻说:“我看啊,靠谱的办法还是找宝庆壮。”“大哥,我都要给他跪下了,他铁了心不管。”杨梓林说:“你只有死皮赖脸地缠上他,我教你一个法子。”

    第二天,天刚亮,还没起床,就听见院墙外牛棚里的狗叫。宝庆壮起炕,扒着墙头一看,只见二尕在清理牛粪。宝主任说:“我没雇你干活啊?”二尕说:“二叟,我不要工钱。”“我不用你干,快走。”撵也撵不走,二尕天天来清理牛粪。一个星期后,宝主任说:“好了,二尕你别干了,你的事,我过问过问。”二尕说:“谢谢二叟。”“不过,你别来了,明天你再来,我发誓不管你的X狗个式。”

    宝主任把两家的人叫到自己家,对他们说:“你别说五千,他也别说一千,都回家好好纳吗纳吗,说一个可行的数字。明天上午8点到我这来,别跟我整幺蛾子,9点钟我还要给养猪场拉饲料,没鸡B功夫跟你们闲磨牙。”二尕清楚这调节的结果肯定比五千少,就说:“我听二叟的。”宝主任说:“明天一家来一个带卵子的,老娘们少掺呼爷们的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家有贤妻,爷们在外面不做横事。苦逼还要分出个高低贵贱,都他妈的欠整。”

    次日,二尕老早就进了宝家,将近9点钟,等来杨立山和杨仲红。宝主任问杨立山:“你想好了吗,要多少?”杨仲红说:“五千块一分不能少。”“二尕,你能出多少?”“二叟,我手里真的没钱,多少我都要去借。”宝主任问杨立山:“三千行不?”杨立山不回答直看女儿,杨仲红说:“不行!这是法院定的数。”宝主任勃然大怒:“你不是这村的人,你来我这里制造治安事件,我还没追究你,小样儿,你还拿一把,还法院?今天,我吐口吐沫钉根钉,就三千。”二尕说:“我听二叟的,你说多少就是多少。”杨仲红说:“我申请法院强制执行。”“还强制执行,那个狗屁法官不就是你们东园子老辈姑奶子的孙子吗。杨仲红,你信不信,我马上拔了你的旗儿,撵你出村子,让你永远不得进村。”回头对二尕说:“你门前的园子,村里收回了。这块地儿是你家的时候,你不把它当成好玩意。啊,有人惦记上了,你到金贵起来,村里收回了。”宝主任一指杨立山说:“你不许放嘎七码八的破烂东西。”又一指二尕说:“你别整几棵带死不活的破苞米,糟践那块土地,给农民丢脸。”对双方一挥手说:“走,走,走!过钱的时候,在我这立个字据。”

    杨仲红不服,打电话给柏法官。

    柏法官去往户屯村办案,开着车顺路来见宝主任,说:“宝主任,什么时候学会断案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哇?”宝主任说:“在我跟前,别鸡B装逼,谁不知道谁呀,你不就是一个老师半路改行的吗。不管怎么说,杨立山和二尕都是一窝的杨,有你这么断案吗?村民的纠纷,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卖了二尕那破窝也不值八千,他还一屁股债,三千如数给了你们,你就让你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偷着乐去吧。你应该感谢我才对,还找上门来问罪。把你那鸡B帽子扔了,好好的一顶帽子,你戴上人不人狗不狗的。咋地?你不服啊?这个村子就是我说了算。你想喝酒,我立马去置办,好酒好菜的,你也不是没在我家醉过。不想喝,快点走。”

    二尕连三千元也没有,他连借钱的主儿都难寻。自己借姐姐的钱始终没有还,姐姐家里现在都是闹心的事,饭店兑了出去,酒厂的生意大不如从前。在姐姐那里打工的三尕和媳妇也离开了,去了锦州。二尕只拿给宝庆营两千七。宝主任把钱递给杨立山,说:“就这么地了,你要是指着那三百块钱揭锅,算我欠你的。”

    二尕的儿子外出打工,儿子媳妇带着孩子留在家里。外面打得热热闹闹的,媳妇在室内划拉手机。

    官司完事了,儿子媳妇把手机递给安贞说:“妈,这个旧的给你用。”安贞说:“我自己有手机,不用你的。”儿子媳妇一撇嘴一扭身,“你不用我的,就是不想给我买新的。你女儿打架有钱赔,到了我这正经用,啊,没钱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今天我把话撂这了,就算你求我,我不要你们的钱,等我老公回来,你们一分钱也别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