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厂女程序员回宋朝躺平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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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卷王二人组

    “里面到底在干什么?”一个声音故作悄悄状从身后响起,吓得窗外矮着身子的偷窥客一个哆嗦,回头一看,发现是于衙内。这才收了不悦的神情,回道:“于公子。咳!您也来瞧瞧吧。”说罢讪笑两声,让出位置。

    这被唤作于公子的正是沈括初来司天监那天首问考题的那青年公子。此人在天文科做个理事,其实就是个末品的闲职,每日只来报个到点个卯便自去遛鸟逛街的主儿。不过,人家却是此间不可或缺的一个角色。此刻,这于公子有样学样往屋子里那么一瞧。哈!差点笑出了声。

    仪器房内:

    苏颂哪里还有半点官老爷加上新科状元郎的这样子!他大袖子拿束带撸到手肘,又绕于身后打了个蝴蝶结,官袍前襟往腰上一掖,一只脚踏在长条凳上,踩着根碗口粗的木料。啪啪地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一柄好钢锯被他使唤的虎虎生风。正如同那活鲁班再世,巧木匠附体。苏颂拿着刚锯下来的木料,跑到一座巨大的浑天仪旁边细致比量,一边还叹了两口气。

    如今这架浑天仪倒是应了爱莲说中那句: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确实是玩儿转不起来了。积年累月下来,各个活动部件与承重基座已破的破、残的残。你动一个试试,分分钟告诉你什么叫做一子落而满盘活,牵一发而动全身。苏颂感叹着,可惜了当初造就时所花费巧思,可不是为了拿来摆样子充场面的。

    由这浑天仪同理可证其他各式天文仪器的状况。现如今,轮到他苏大官人当了这里的主事官。以往如何维护不力,并非他纠结之事。修理这些精密仪器是个精细活儿,非行家里手不能。于是,便由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半个月下来,他拿匠工手艺倒是越发精进了。只是心中呐喊:卫工啊卫是大匠,你在哪儿?可想死本官了。

    档案室:

    自明道八年起,司天监档案室便启用了检索编号法。这是一种以千字文为批,岁月为次,依序排列的档案检索法。各个阁架间,沈括日渐长成的身形穿梭。见识了这给档案简洁编排次序的法子,他心中欣慰,又学习到了。手持苏大哥给的调阅令,他捧着一摞蓝皮大方本艰难地往临窗的桌边行去。这手中造册每一本都足有四五斤重。一次拿了六大本已是他的极限。本子上记着的是历年天文星象观测记录,是由专门职司的博士每日负责观测记录的。若要编撰历法,必由星象变化作为参考依据,这些便是最宝贵的史料了。只是这过程实属繁复枯燥之至。

    朝八晚六是历科的作息常例,但,那是沈括来之前。这位编外人员下了班儿也迟迟不走,仍做埋卷孜孜状,别人看他这样,起初一段时日也是不好意思抬腿离席的。一晃半个月过去了,沈括又嫌每日往返于四环家中与司天监太耽误时辰,干脆收拾了简单行囊住进了班房。当然,这也是获得了苏大主事官首肯和称赞的。众人再看他,那眼神中便颇有些不满了。试问,咱们这位沈公子还能再惹人烦点不?

    这日,酉时的梆子声响过,家家户户炊烟升起,又是一个繁忙的工作日即将收尾。沈括霍地站起身。众人正奇怪:哟!哟!今天这位是打算正点下班了?!却见沈卷王神态无比严肃认真地,捧着几本册子急步走到历科监侯蒋敬宗跟前,道:“蒋大人,在下近日复查的天文记录中有几处存疑。您请看,这是明到十年的勘测记录。其时……”也不等他把话说完。

    “你是说着勘测记录有问题?难不成?你能拿出更精准的来?”蒋敬宗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说道。

    沈括不卑不亢地回道:“请大人明鉴,您请看此处与此处,前后矛盾。而这一处又不合星象运行之理。我们身为主理历法编纂之人,合该求个真较个理。故此,小子才不敢不提出来疑问。不如将天文勘测的负责人请来一问便知。”

    “你适才说的是哪一年?哪一处?”蒋问道。

    沈括答曰:“明道七年,还有明道十年6月,十二年八月,十三年三到九月。以上,乃吾之所见存疑之处。”

    “呵呵,行!真行!”蒋敬宗说着,打了个哈欠,吩咐一旁小吏道:“何书办啊,你去跑一趟天文科,看看老郭还在不。”

    “您是说郭老么?”

    “知道还问”

    何书办:“您老是贵人多忘事了。郭老,他去年已告老还乡了啊。欲核问那些年的勘测记录,恐怕要烦请这位沈少公子到老郭在湘西的老家走上一趟喽。”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嗤嗤憋笑,后见为首的蒋敬宗也是忍俊不禁的模样,遂不加掩饰地哄堂大笑起来。沈括见状,知道这一官一吏是在戏弄于他,却也不气不恼,唯有心中一声叹息罢了。

    如此,竟连史料亦不能可信可依。待将这事转告了苏颂后,苏颂气恼那些不堪用之人误事。于他心中记上一份名单,找机会定要革除了这帮闲蛋。而于那缺错疏漏的史料记载,他也只能感叹这积年陈弊,也没什么快解之法了。谁让这史料最应是实事求是,每日不懈记载的实景观测日志。只能下长功夫、笨功夫的,一点儿也容不得小聪明。于是自第二天起,苏沈二人便开启了换班儿爬五更起半夜地观星记录的日子。

    时间一晃,从秋分走到寒露,又是一年立冬、小雪。

    沈括再一次对着望远镜观星。今日不知为何,迟迟未能进入心流态。更深露重,寒意透过衣衫侵入身体,他禁不住打了几个冷战。昨天,那于衙内罕见的对观星来了兴致。将望远镜取下,也不知怎的失手将其掉落地上。沈括拾起后仔细检查,还好还好,并没有什么破损闪失。只是今日于晨光中仰望北斗时,方才发现了镜片中央有处细微裂痕。放之举手间,肉眼几不可见,但只要从目镜放眼无垠宇宙,那痕迹便被放大了数十倍,连银河都被遮挡住了。沈括鼻头酸涩,眼圈微红。他放下手中纸笔,回想起归京后的际遇。他所设想的纯粹依靠太阳变化所制定的阳历历法,与苏大哥说了。苏颂私下倒是颇有几分认同,可转而却与沈父一样的态度,只是言说得更加直白:“若将此阳历公布强推,恐怕要遭受天下儒生群情激奋、骂声汹汹。以沈贤弟当前的小身量,乃至加上我与伯父沈周背书,也是难以抵挡风浪。而你我未来仕途,恐怕尽皆要断送于此了。如今不如暂且搁置,待有朝一日厚积薄发。另,当前历法尚沿用大唐历。可随时间推移,现已愈发不适宜实际天时了。故当务之急,是在现行历法基础上做调整修正。”

    沈括于户外拿了半天纸笔。此时手指僵硬,搓手插入袖中,正碰触到一封书信。他那手上和心里才渐次暖和起来。

    小楠半月前手书:

    【这破鸟儿!让括括你带回京城为我俩通讯之用。谁知这货,时而飞钱塘与汴梁之间,时而还飞往旧主那北地去了。好生不靠谱!一想到私房话倒叫他人看了去,真是羞惭!(此处加一个捂脸撞墙的表情包)你最近如何?公家之事若是不顺,不必太过介怀!凡事尽力而不达者,则勿需强求之。看看星斗,便知人间渺小,不值惆怅!

    我这边工程顺利、吃嘛嘛香,一切安好!勿念。】

    手中捻着信纸,沈括钻回被窝,缓缓合上双眼。这一觉睡的,直到苏颂来找时仍未苏醒。苏颂觉得今日这小老弟实属反常,伸手触其额头,入手一片滚烫。这才急急着人往沈家捎信儿。司天监与沈家人一顿忙活,将病得迷迷糊糊的小沈同志安置好,又去请来大夫验看。

    数日前。

    北去的巨大福船底部,用于破冰的特殊金属装置闪着尖锐的寒光。烈烈海风吹得王小楠裙裾飞扬。她立于船头,吹响号角!下海,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