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点灯之江湖墓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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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点灯

    那三个人面色阴沉的被捆在角落里,他们背对背盘腿坐着,头不曾抬起来“把他们放开。”卿慕燕说道。

    “这三个人难他妈收拾的很,”齐越巍愣了一愣“你确定要放开,放开我可管不了。”

    “你只管放了他们就行。”卿慕燕道。

    齐越巍沉默了一下,他走过去解开了捆在他们身上的绳子,那三个人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打在一起,他们发了疯一样的互相撕咬,把烂肉咬出来,叫人一看直犯恶心。

    好久没有看过这样的杀戮了,血腥残暴的世态把人性的罪恶展现的淋漓尽致,卿慕燕有些恍惚,他有点儿怀念在一场大雨中取得胜利的日子。

    怀念那些将灭未灭的火把,燃烧着敌人的每一寸土地。捍卫帝王江山就是另一种方式上的毁灭和侵略,他听着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在战后的边塞放声大哭,乱世里,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叫他活下来或者活不下来,好像对历代帝王,更朝换代并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明天天一亮,又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没有人会记得昨天的一场大战下,有多少人身先士卒才换来眼下的日子。

    好像乱世里苟且偷生,也成了一种奢望。

    “我操,兄弟他妈想啥呐,几个人长个狗嘴咬这样了,你不管管?”齐越巍推了卿慕燕一把,他妈说好的独当一面,愣哪门子神儿呐。

    “说话注意点儿啊,岁数不大,怎么骂人呢还。”陈昶道。

    “下边儿有用的东西都在这几个人身上了,我管什么?来淘金子,扼杀线索就是愚蠢。”卿慕燕直言不讳。

    他话音刚落,只见那几个人猛地朝一面墙壁撞过去,一下,两下……直到他们身上的血都要流干了,他们的脑袋上,身上结满了血伽子。

    他们停下来了,齐越巍不明就以。

    “所以,这有什么线索?”他道。

    “看墙上。”卿慕燕平静的回答。

    几人应声望着墙壁,只见上边出现了一个很大很诡异的图案,有点儿像仙侠的影视剧里封印上古凶兽的那种八卦阵,但又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这是什么?”姚昆仑问。

    血是灵引,那些带着主角光环,非谁不可的说法显然有点儿无稽之谈,这三个人在钟楼里碰到了什么,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世上长生不死的传说浪迹神坛,在江湖上,那些自诩散仙的侠士,望梅止渴,朝堂里的达官显贵们也求之不得,世上没有长生不老这样的说法,不老晷给长生带来了一个新的思路,不管百年之后,这事儿是成是不成,那场江湖的厮杀是属于不老晷的,侠士们在武林杀红了眼,他们头破血流着把自己贪欲展现出来。

    要永远保护需要保护的人,这是他们最惯用的借口。

    卿慕燕却从不这么想,他要求长生,要见识人间改朝换代,要见识人情世事轮转,要见识花草树木,大江大河,要见识春去冬来,他是唯恐天下不乱,却也为盛世安泰立下汗马功劳,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和鬼笑僧是一类人,但是人家都偏偏的拿他去跟鱼京墨比。

    人们都说他配不上鬼笑僧,说他才疏学浅,是个莽夫。

    姚昆仑问他这样的问题,他的心却一点儿也不在这儿“城主他担了大半辈子的虚名,天下的好事儿都让他做尽了,我想不通,我当初应他那个干嘛呢,我他妈的让人家一句软话就给他当了一辈子的打手。”他前言不搭后话的回应着,姚昆仑一头雾水。

    “什么呀?”她不明白“这什么东西?”盗墓,姚昆仑不是第一回干了,可是往常呢,投机倒把的做着,也还算快活,祖师爷的训话,每代人都要受教的,可是照做的,却没几个。

    如今卿慕燕人跟着上道儿,她想了想,明目张胆的对着干,似乎也不是不行,可这人细细处下来,竟意外的还不错。

    “这是血媒,以生人的血祭奠死去的鬼,这条通到棺冢的路,不在眼前,而在心里,他们在求路,”卿慕燕回答“你们听过,活死人三拜九叩跪死灵山的传说吗?”

    “我听过啊,”齐越巍道“可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灵山就是禅城的南风古灶,”卿慕燕回答“佛家把银钱叫做香油钱,心诚则灵,至诚而无钱,等于白搭。”

    都是俗人,城主固然供养诸佛,可谓稀释人世间的欲望。

    “拜仙的死了,他就把那人拽到屋里去,”卿慕燕继续说“鬼笑僧养着一种鸟,他则数日以人血喂之,其名血引,那鸟异变之后,破坏性极强,后来城主渐渐发现,养鸟的,被鸟害死,是每一只异变品种的梦想,这鸟泛滥成灾,他要活下来,于是创造了一种阵法来束缚它们,鸟类灭绝之后,这种阵法被运用到古墓当中互相联系,叫做鬼点灯,当阵法亮起来,代表着墓主人同意放行。”

    这些讲究他们以前从来不做,其实,不打这块儿敲门砖,要走的路也藏在机关下边儿,路不会跑到你脚底下,等着让你走。

    姚昆仑按部就班像从前一样,熟练的去推暗门,他们不知道,鸿蒙的人有讲究,形式是一定要走一走的,卿慕燕淘金子,没有生财的欲望,人都是要吃饭的。

    鬼点灯在后世早失传了的。

    “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了?”陈昶语出惊人,他表现的很平静,他坚信着自己的说法,或许少年人地一时脑热,就是允许上帝拿生命和自己开一个小小的玩笑,没错,郑澄邈,陈廿八,王忆,他们毫无准备的往地下走,掉下来就再也爬不出去了,他们大概真的死了。

    陈昶看着这几个满身鼓起脓包的孩子,突然有点儿伤心起来,是怜悯吗?与其说陈昶在可怜他们,倒不如说他在笑话当年的自己。

    他摸爬滚打着好不容易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他受过很多伤,流过很多血,他曾几度地认为自己就要死了,一场浩大的屠杀让他重新活了一次,别人要报复他,倒黑火,用枪打他,他不敢去看医生,子弹至今还留在这儿,离他心脏仅差三寸的位置,但是命运让他活下来了,所以他有权可怜这三个孩子,同时他又好想笑话他们,如果知道自己来了活不下去,他们大概就不会这么做了。

    最近,陈昶隔三差五的会觉得自己的心脏很疼,他没有声张,他觉得他必须得做点儿什么了。

    他和姚昆仑不一样,莫家寨是血脉的黑场,但是玉水寨是所有恶人的家,今天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寨子里的人对他点头哈腰,明天别人坐上来,结果是一样的。

    人们会很快忘掉他,他无法接受。如果是心脏病,运气好的话,他还能活上几十年,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几天了。

    “准确说,他们永远也不会死了,”卿慕燕回答“只要他们留在这里。”

    那道门缓缓的被打开了,他们看见了一个巨大的人头坑,他们要穿过去,下地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而棺材不会在人头坑这里出现。

    卿慕燕很平静,他对这样的地方是见惯不惯的,人头坑里的人头,每一颗都睁着眼睛,他们露出各种表情,恐惧,愤怒,平静,崩溃甚至是不甘……

    他不假思索地从背后推了王忆一把,显然,这样的事,他不是第一回干了,人头坑里有许多祭品,可以是一个人的,也可能是全军覆灭在这里。

    鸿蒙年间的人很多都要建这样的人头坑,关于这个,他们有一种说法,人们要过奈何桥,是要献祭人头给忘川河的小鬼买路用的。

    王忆被推入人头坑中,顷刻被什么东西划成了肉酱,他的血溅在周围人的脸上,陈昶见了,有点儿生气,他不知道卿慕燕的目的。

    但是很快,一排排挂着铃铛的绳子就从墓室的这一头连到那一头去了。

    “从绳子上过去,但是不能让铃铛发出声音,”卿慕燕继续说道“否则就和刚才那个孩子一样的下场。”

    “卿慕燕,你他妈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那是个人啊。”陈昶愤愤的说道。

    “这三个孩子现在就是行尸走肉,他们活着或者赴死已经没什么两样,我不是在害他,是我救了他,他们想要的是解脱,而不是苟延残喘的活着,陈当家,我只是抹杀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最后的痕迹,我想请教你,曾经的你又做了些什么?”

    陈昶愣了一愣,但是将军的荣誉是无数征人英勇赴死换来的,他坚信。

    “你的将士死了,他们会被你忘掉,甚至有些人你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不是保国家的,他们是替你去死,你想要的虚名有了,便顾忌不了那么多。”陈昶直言。

    “陈昶!”卿慕燕跟别人不一样,你说他为将想在戍边博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但他会记得每个人的名字,你说他不图虚名一心保家卫国,做个无名的挂帅将军,绝对不可能,旧巷的英雄,代号“奔晷”他是不愿意的“你现在去找,做我的部下没有白吃的苦,长了不说,就十年,十年跟了我五千人,十年后,这五千人只死了七个,我没什么偿的,我打了座城池,用来祭奠他们。”他觉得自己问心无愧,至少,能上阵的没一个是被人拿刀驾到脖子上逼着做的。他情绪有点儿激动,同袍数载,这和朋友是不一样的“陈昶我告诉你,阴阳两道一语两说,今天这道我给诸位淌了,聊表诚意。”

    陈昶突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尽管这才是他的目的,可他一点儿也兴奋不起来。

    “你身上有伤啊?”卿慕燕正要走,见他脸色似乎不太好,便多问了一句“你可别多想,我不是关心你,之前的伤怕你趁机讹我。”

    “操,你心虚什么?关心我也很正常。我现在要出了什么事儿,是他妈被你气的?”陈昶戏谑道“吵输了才生气,我不生气。”

    “你……贫嘴!”他随手撩开陈昶的衣服“处理过了?那我的刀呢?”他问道。

    “什么刀啊?”他不明就以。

    “就是捅你的那把。”卿慕燕回答。

    “我送人了。”陈昶理直气壮道。

    “刀上有毒。”卿慕燕长吁一口气,他说道。

    “什么毒啊,有没有解药,你他妈先别关心你那把破刀了,解药呢?”陈昶急匆匆的问道“或者毒发是什么反应?死不死的,我想去的体面一点。”

    “我骗你的,”卿慕燕笑了笑“拿我的东西去博红颜笑,兄弟你不地道啊。”他拍了拍陈昶的肩膀“到时间了。”

    卿慕燕转身一脚踩在那根绳上“诶,那个,你以前走没走过啊?”姚昆仑说道。

    “过了今天,我就走过了。”卿慕燕回答。

    那把刀上没有毒,有毒的是,大将军长了一颗捉弄人的心。

    看时间吗?古人的讲究还是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