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点灯之江湖墓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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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晷

    路遇一不老晷之劫,万劫不复;路见世之穷途未水,万劫不复;路逢亲友旧朋的愤愤之事,万劫不复。我在江湖浪迹,唯独见你是青山。

    “这棺材里埋的什么人,我为什么到这儿来息息相关。”姚昆仑道“不过既然我已经到这里来了,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小姑娘,你怎么这么说话,他妈的,”卿慕燕道“我……”

    “如果老娘我刚才捧你两句,是不是就行了?”姚昆仑调侃。

    “操,”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总归遇上了“这棺材里是位姑娘,姑娘本来一代名伶,风华绝代,鸿蒙晚期,大厦将倾,伶人投身乱世,万劫不复,”卿慕燕说道“话说,不老晷纵有不世之功,也不能起死回生,偷天换日,我给你留个纪念,你看怎么样?”

    “留纪念啊,留纪念行啊,不过老娘我丑话说在前边,大将军,你他妈要敢骗我,我让你祖坟冒青烟,别说往后三天让姑娘逮着还是三年,我都让你不安生。”

    卿慕燕没有回答,或许,对他而言这没什么,又或许只是枉猜。卿慕燕他不想安生,他巴不得一辈子和这世俗纠缠不清,他巴不得永远不入轮回。

    “大将军,古有伶人醉舞漫夕阳,”黄芪突然插了一句“那百晓堂桩上美人献唱清平调的那位姑娘,你可认得?”

    “听说过,”卿慕燕回答“如果恰逢其时,有机会见到,所以人若无缘啊,白白便宜给了白展堂。”他叹息道。

    “你要找她做什么?”齐越巍问。

    “如果她愿入边妓一门,门主给她也无所谓。”卿慕燕直言。

    “怎么没见上呢?”姚昆仑问。

    “边妓附属我旧巷奔晷,荣辱与共,”卿慕燕直言“我一个落败的亡国将军,呵,边妓自然也去冕摘帽,我拉人家来,说鼓舞士气那没人信的,我自己也他妈信不了,不过要说歌舞升平,然后立后宫沾粉黛,倒是风流。”

    “不是,大哥,都那个时候了,你一把岁数好意思给人家立后宫啊?”梁霆道。

    “那怎么啦?这世上有人百岁不死正当年岁亦有人未至二八病榻难起,我是前者,如何不行?”卿慕燕理直气壮道。

    “那百晓堂桩上美人商搏翊,全世界都知道她,就你不知道,”陈昶一脸笑相,他说道“在后世呢,流传着一本先人手札,上边写着:今有辛街军师叛逃奔晷将军,至两族部落多年恩怨而罔顾,不日二人大婚,育下一女,今辛街得一良将奇才翊倥禅,特将军师除名,天下悉知。而将军卸甲军师万劫不复,二人身后卒矣,其女商搏翊隐姓埋名,不知所踪。”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卿慕燕听完陈昶的话,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卿慕燕,你他妈作为一个父亲关心女儿,你就这么表态的?”黄芪听了有点儿不爽“那他妈要不是商搏翊换了别人是不是不一样,人家的都是好的,自家的永远后边儿站。”

    “你激动什么,我不关心这个,难道我现在要去后悔,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多说句话,还是去问她在哪儿,问她一辈子活的好不好,过的怎么样,现实点儿罢。”卿慕燕道。

    “诶,你说你碑文铭篆叭叭叭说这么多,你猜最后怎么着,”齐越巍讪笑“那奔晷将军抛妻弃女是个人渣,在四海八荒,辛街旧巷纵然常年争斗不休,不过两部将军郎才女貌倒有人间佳话,奔晷将军婚外情,所以才免不了搏翊啊。”

    卿慕燕:……

    他顿了一顿“翊倥禅啊,她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关于商搏翊,他没多说什么,如果姑娘留在身边,他的人生立马不一样了,至少他不能江湖浪迹,争八荒之主来玩儿,至少鬼岛灭不了,至少卿慕燕年少轻狂,也该多加收敛,没有牵挂的人到了哪儿,都能喊打喊杀要拼命的。

    不过,终生四海漂泊的人,也会渴望有靠岸的那么一天。

    他没有牵挂的机会,半辈子都在报复和寻找当中度过,商搏翊下落不明,他觉得这是这个世界的错,每一个人都难辞其咎,为什么要身处乱世,为什么不得安宁,为什么要争权夺势,为什么求名求利,纵然渔樵耕读。也不能独善其身。

    他们说将军好战,那么,为什么投身乱世仍有黄沙古渡,万里枯骨,为什么征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力保朱门砾瓦的地主高枕无忧,为什么将军赴国难,成大事却把自己的小日子过的一塌糊涂,为什么他们要在盛世对先烈指手画脚,他们曾经有罪,但他们未曾对不起太平天国下的人们。

    所以,他遗憾过去的日子,他自知愧对商搏翊,但是,商搏翊后来过的很好,他没有错,军师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不该生在杀戮的年代,不该抛头颅洒热血,冲前线。

    所以你若问他后悔吗?他后悔自己入世太晚,没能一早收复天下,他后悔自己空学了一身的本事,济世行医却如此下场,他把天下功名争的半满,终究败给了一曲离殇。

    他是个疯子,一个只会给人横添灾祸,不折不扣的疯子;同时他还是个英雄,一个众部落真金白银奉高权要抢的英雄。

    “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个?”姚昆仑不解“这棺材里是你女儿跟我拿不拿不老晷碎片有什么关系。”

    “你们这一代永远凑不齐不老晷,也重聚不了江湖,”卿慕燕道“想着你留个纪念罢。”

    “你他妈瞧不起谁啊!”姚昆仑有点儿不爽“江湖嫌隙家长里短,我不稀罕,你把东西给我,数日后的江湖比从前的风光。”

    “好,那就一言为定。”不管怎么样,反正卿慕燕是高兴了,他很畅快的的把那不老晷碎片交给她“我不怕你不能重聚不老晷,”卿慕燕突然一本正经起来“阿仑,这不老晷碎片有一个全世界都不知道的秘密,”他凑到姚昆仑耳边低声说道“我告诉你,当危难来临的时候把右手手腕左侧的皮肤割开,不老晷碎片塞进去,可以再活一回。”

    “你确定?别人都不知道,那你为什么告诉我?”姚昆仑问。

    “大抵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卿慕燕直言。

    须臾,卿慕燕走上前去,他轻轻抱出那具女尸,那尸体已经干涸了,不过从骨骼不难看出来,这姑娘身材娇小可人,腰细腿长,是个难得的边妓胚子。她的脚脖上带了一条红线,红线上寄满了各色的铃铛:铜色,银色,黄色,蓝色,绿色,红色,青色,粉色,渐变色穿起来的。

    她脖子上带了一个项圈,项圈上挂了一个很尖很利的牙,大概是战利品,古人喜欢把战利品随手留在身边,以资荣誉。

    “这是什么动物的牙?”姚昆仑问。

    “人的,”卿慕燕直言“古时有一种变异人,人活十二年发生异变,杀伤力极强,茹毛饮血。”

    “这种变异的促成原理是什么?”姚昆仑问。

    “三冬湖水,先天遗传。”卿慕燕回答。

    “不是,你干嘛呀?”陈昶问“你给人家整出来干嘛呐?”

    “这个世界就像不老晷一样,可以是无数的碎片组成的,”卿慕燕道“我想带你们见见我的人间,把过去的路都经历一遍,然后送你们回去。”

    “靠,谁他妈要看你呀,卿慕燕,这个镯子,到底怎么回事儿?”姚昆仑问。

    “这个镯子……”卿慕燕若有所思“其实我还是想知道,这个镯子到底怎么到你手上的?”他问道。

    “有个人寄到莫家寨给我,我不知道是谁。”姚昆仑回答。

    “他死了?”卿慕燕问。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妈的。”姚昆仑回答。

    “有人叫它伴生,有人说它是血沁玉,”卿慕燕道“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只能说小姑娘你这辈子,算是捡到宝了。”

    卿慕燕突然挽起了袖子,他胳膊上的白骨在外边翻着,分别缠了两条蛇,一条朱色泛白条,一条黑色琅纹蛇“你……你为什么这么做?”姚昆仑看了不禁有点儿心疼起来,她脱口而出。

    “什么?”卿慕燕并没意识到她问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到棺材里边儿去,又见那两条蛇爬到棺材板儿上,用身子摆出来一个怪异的图案。

    “你……那两条蛇。”姚昆仑吞吞吐吐的说。

    蛇每次从他的胳膊上爬下去都会扯出一点血肉,他或许已经麻木了,不知道疼是什么感觉,但是,他的手在抖。

    “你说这个,啊…”卿慕燕长舒了一口气,他用右手食指摸了摸鼻子“这是往生门的图案,如果没有这东西,当代人在墓里做事,根本不可能,疾书客说他是守墓人,疾书客根本不存在,那是你们在幻境时候产生的一种错觉,而我,类似我这一类的人,我们才是跨越千年的守墓人,我们会引导你们如何盗墓,这听起来是不是很贴心?”

    “不是,我说你……你干嘛要拿自己当葯鼎,养两条蛇做什么?”姚昆仑无奈,她根本不关心蛇会做些什么。

    “我这辈子做过两件错事,我不该后悔但我放不下,第一是不该为军师放弃大战,她让我等,我以为她会来,可是,我等到的是旧巷不战而败的结局,我知道她下场不好,她咎由自取,但是从前旧巷辛街争斗不休已过千载,确实有个了结,她背叛我也好,利用我也好,我可以囚禁她,收拾她甚至杀了她,但我不能假手于人,所以最后我剿了他们的庆功宴,灭了辛街,不过我放了翊倥禅。”卿慕燕回答。

    “为什么只放了她?”姚昆仑不解。

    “我们本来惺惺相惜,只是身在水火不融的两个阵营。”卿慕燕回答。

    “那第二件事呢?”姚昆仑问。

    “第二件事,第二件事,我的功名一败涂地,我相信我至死不会跟我的女儿有哪怕一丁点儿的交际,我不该放心我的女儿留在那个女人身边,毕竟,那是过去式了。”卿慕燕回答。

    “你何必跟自己较劲儿呢,”姚昆仑有些不理解,传言大抵和史实各相行径,传说卿慕燕薄情寡义,天天疑神疑鬼,这世上哪有什么人要害他的?卿慕燕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本性让他成为天生统帅三军的大将,可事实似乎并非这样“大将军英明神武,举世而双,我永远信你。”

    “我这人不怕遭非议,我本来想把名字写到功过碑上,可我的路停在了功过碑就近的小镇。”卿慕燕略感遗憾,但是有的人要把余生当传奇写,有的人活着就是一部传说,他不该遗憾,人生一世当四时得意就好。

    往生门开了,这是新世界的大门,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