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的灯光开始变得柔和，宛若一场暴风雨的缓缓止息。墨色蔷薇无聊地用勺子敲打着手里的咖啡杯，随心哼着诺迪亚德的小调。细若游丝的歌声悠扬地在周围萦绕，咖啡馆里的仿生人服务生们闻声，都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去迎接他吧。”墨色蔷薇悠悠地对身边一位美丽的仿生少女说道，那位仿生人温柔地回应后便轻盈地走向店门。

    片刻，顾言之从咖啡馆外步入，仿生少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轻轻拉着他的手走向正面窗而坐的墨色蔷薇。

    “墨色蔷薇，至于这样吗？还是你觉得现在的我已经虚弱到需要别人搀扶的地步了？”顾言之礼貌地松开了仿生少女的手，在墨色蔷薇对面坐下。

    “嘿！小言知，好久不见！不过，你刚才那些话都什么嘛……原来你在虹霓公主那里也只是记起了自己是个伊娅人。刚才叫我什么？还‘墨色蔷薇’，这么生硬的吗？你从前可都是直接叫我墨姐的。”墨色蔷薇埋怨地望向顾言之，

    “对不起。”顾言之心不在焉地说道，但语气中似乎并没有抱歉的意思。

    “好了好了，不和你计较了。毕竟刚开始总会有些不适应的。来，给这位先生上一杯拿铁。”墨色蔷薇朝仿生服务员招呼道，然后神秘地从座位下搬出一个狭长的黑箱子。

    她当着顾言之的面把这个诡异的箱子打开，箱子的顶盖在打开时发出一阵低沉的摩擦声，宛若沉寂许久的引擎被重新发动。

    出乎意料，箱子里躺着的竟然是一把雍容华贵的黑色长刀，刀身微微弯曲，刀背及刀柄各处都雕刻着繁复古奥的金线花纹。这刀幽幽地散发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息，顾言之侧眼望去，发现刀身中仿佛有精光悦动，宛如血管或静脉一般的结构在刀身中隐隐浮现。

    “呐，这个东西给你。这么多年了，也该物归原主了。”墨色蔷薇一边满怀期待地望着顾言之，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长刀递给顾言之。

    “这是……”顾言之满腹狐疑，双手小心地握住刀柄，细细地上下打量着。虽然这把刀看起来神秘庄重，但一直让他产生一种颇为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帘幽梦，故人归来。

    墨色蔷薇仿佛看出了顾言之的疑虑，随即对顾言之解释道：“这是断头刀，是你当年作为零启君士时的M.C.W，也就是精神控制武器，通常君士、皇女这些人每人都会有一个的。

    “好凶残的名字……”

    “哦，是吗？可你当年也是和这刀名一样哦，凌厉威武。可惜啊，没想到你失忆后成个乖宝宝了，遗憾遗憾。”墨色蔷薇朝顾言之砸吧砸吧嘴，转身接过服务生端来的拿铁咖啡。

    “等会再喝，”说着，墨色蔷薇伸手从自己绛紫色礼裙下的收纳袋里掏出了一小捧亮晶晶的固体。

    “这种东西叫做艾尔塔矿石，我们伊娅人平时就靠这种东西来补充额外的能量，你在虹霓公主那里应该也见到过了。”

    “这可是一种军用物资——服用以后会有神奇的效果。当然了，这样的东西还是你自己亲自来试验试验比较好。”

    语毕，墨色蔷薇就抓起一大把艾尔塔矿石，不由分说地洒进了顾言之面前的拿铁咖啡里。

    “尝尝吧，这玩意加进咖啡很好喝的，我保证。毕竟，很多年前，咱们俩的口味可是一模一样的。”

    顾言之半信半疑地端起咖啡，他有些为难地望着悬浮着“石块”的褐色液体，胃里翻江倒海。但他很快又想起刚被点醒的些许记忆，从中了解到这位墨色蔷薇在当年与自己的关系，便义无反顾地抿了一大口。

    再怎么说，墨姐是不会害我的。

    顾言之饮下咖啡后，瞬间感觉到喉咙有些灼热，随后陈晰岚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全频打开了一样，身体素质仿佛瞬间提升了很多。

    “不好意思，我承认确实放的有些多，但是第一次嘛，总得先把阙值彻底打开嘛……”

    越来越多的记忆涌入了顾言之的脑海中，顾言之记起了有关这位诺迪亚德·莉可丽丝·蔷薇小姐的更多事情，记起了她对自己孩子般的照顾。

    “墨姐，你曾经……是诺迪亚德帝国的执政官，对吗？”

    “嗯，不过，以后不准再叫我墨色蔷薇了，就叫我L小姐，要是你觉得不顺口的话，可以直接叫我沈墨。”

    “为什么？”

    “当年的墨色蔷薇太锋芒毕露了，树大招风，你懂吗？如果墨色蔷薇再次在世界上出现的话，她肯定是第一个被爆掉的。”

    “这样嘛……”

    “我是谁？”墨色蔷薇突兀地问道。

    “墨……沈墨。”

    “这才对嘛。好了亲，你的凛器官也发亮了，那就试着用它来操控这把刀吧！”

    “嗯，好的。”顾言之答道，但他很快便发现这到底有多难。无论顾言之怎么努力，那把断头刀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墨色蔷薇强行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她安慰顾言之道：“没关系的，第一次嘛，总是会有些不适应的。”

    墨色蔷薇心中苦恼万分，没想到小言知在地球趴窝近两万年，生生地把自己给趴废了，到如今居然连自己的M.C.W都发动不起来了。

    怎么办呢？墨色蔷薇突然心生一计，她故作高深莫测地向前探了探身子，对顾言之幽幽地说道：“小言知，想不想知道一些你本应该知道的事？”或者，去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吗？

    “嗯？”

    “你已经去过一次虚镜空间了，不是吗？可那次，你也没获得什么实质性的有效信息。但这次不同，这次我会送你去一个重要的地方。”

    “哪里？”

    “你的墓地。”

    “嗯？！”顾言之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自己的墓地？自己现在明明活的好好的，怎么会有墓地呢？

    “有的，因为当时他们都以为你死了，所以给你立了一个还算说的过去的墓。毕竟，封锁你的记忆这件事在当时只有几个人知道而已。”

    “为什么？”

    “不这样的话，有人会找你麻烦的，你会在还不知道自己是个伊娅人的时候被人莫名其妙地杀死。”

    顾言之心中升腾起一阵恶寒，原来自己在这两万年间一直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

    “好了，小言知，拿好你的断头刀，做好准备，你就要去那里了。”墨色蔷薇在咖啡馆里打开了虚镜空间，轻轻地把顾言之推了进去。

    “祝你好运，这个虚镜空间里，还有人活在过往，你应该帮帮她们。”

    一道白光倏地晃过顾言之的眼睛，等到视力恢复的时候，顾言之发现自己在一处萧瑟的山坡上。一望无际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枯萎凋谢的野草和鲜花，往前走数十步，顾言之有了新的发现。

    山坡下，巍然矗立着一片似乎已经废弃了很久的教堂区。虽然处处是断壁残垣，但也难掩它当年的灿烂辉煌。

    顾言之望着山坡下的那片废墟，轻叹一口气，他紧紧握住那把黑色的断头刀，独自走进了连绵的藕雨幕中，雨并不大，却像时间一般悠长，沉寂的铅灰色天空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走下山坡，跨过瓦砾与残垣断壁，从一面破败的墙，走进这座只剩下一半的教堂，墙上的壁画，镶板，乃至于墙砖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仅剩下灰色的墙体，流露着时间的悲伤。

    讲经台虽然已经垮掉，但它的规格与满地的大理石碎片仍能让人想象出它往日的辉煌。台下的两列长椅早已烂的不成样子，他缓慢地走在碎砾上，每走一步脚下便发出哗哗的声响，就如同为了应和细微的雨声一般。只有拼花玻璃依然屹立在消失的穹顶下，直指天空下那不存在的窗。

    出人意料的是，这座教堂的正门被保存得很好，虽然门框以上的墙体几乎全部消失，但大理石的门框与黄铜的嵌条依然平静地散发着光芒，地上的瓦砾也在这里完结。

    “毫无疑问。”这里应该就是墨色蔷薇说的位置了。黑色长刀在手中牢牢握住，里面依旧闪烁着幽蓝色的经络，剑夹侧扣啪的一下被拉开，确信自己准备好了之后，他正了正头上的三角帽，深吸一口气，侧身钻出铜铸的大门，再度踏进了漫无边际的雨中。

    门外，比雨雾更加漫无边际的，是墓碑，它们遍布目光可及之处，有的是一个方碑，有的是一个精致的十字架，还有的只是一块大小合适的石头刻上字竖着插在土里。几只渡鸦站在墓碑上，时不时扑腾一下翅膀。

    一股无名的悲伤突然涌上他的心头。虽然他觉得这不是时候，但他依然遵从自己的感情，将铳别在胸前，低下头，行了一个伊娅礼。

    这里就是……墨姐所说的那个墓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