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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把这个牙套戴半年,就不用赔了

    这时候,恰巧杨步阳主任回来了。

    卢贞达立马就抖了起来,像一只变色龙,“小样,我治不了你,我就不信你们主任还治不了你。”

    “杨主任,你快管管这小子吧。现在,连我这个副主任医师的面子都不给,再不管管,快要上天了。”神经内科是双大附一的大科室,影响力比较大,卢贞达觉得自己在杨主任面前还能说得上话。

    “卢主任,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啊?”不管主任还是副主任,肯定都是叫主任,杨步阳不会在礼节上被人挑出毛病。不过,由于这段时间留意杨步阳的讲话,岳阳算是听出来了,杨步阳的话说得有点阴阳怪气。

    不过,卢贞达显然没有听出来,好像没有抓到杨主任话里暗藏的意思,“杨主任,你这个部下,今天在患者面前恶意中伤我,导致患者再次对我进行投诉了。”岳阳在旁边,一脸地轻松,“我都没有中伤你,就算我给你下绊子,以你这个智商,我还能够让你抓到证据了?”岳阳真的怀疑这个卢贞达缺一根筋,这么特殊的语调竟然没有听出来。

    “哦。怎么恶意中伤你了?”杨步阳的语气有点不善了,跟刚才相比,更加明显了。岳阳早已经在微信里面向他汇报了卢贞达缺席谈判这个情况。

    私下针对岳阳,那是看不起岳阳;在工作中针对岳阳,那是看不起医务科,针对医务科了。特别这种,在约好的情况下放鸽子,对医务科的威信是极大的打击。一个处理不好,患者闹起来,就收不了场的。

    “就是,就是……”卢贞达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卢医生都不在现场,怎么知道我中伤你啊?难道你在调解室装了监控不成?”岳阳在旁边加了一点醋。调解室里面确实是有监控的,但是,如果没有医务科和院领导同意,其他任何科室是不能调阅的。

    “卢医生没有参与调解吗?”杨主任不愧是老医务科的,一下子就抓住岳阳传递过来的刀子了,趁势继续质问卢贞达。

    “我下午科室有点急事,就没有过来。”卢医生支支吾吾地说。

    “这样子啊。小岳,你提前跟卢医生约了时间了吧?”

    “杨主任,我上午还跟卢医生确认过了。这在OA都有相关的记录的。”杨主任准备喷人,岳阳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卢主任,你们治疗科室忙,我们都能够理解。但是,如果大家都像您这样的话,我们的工作就不好做啊。你们还是要尽量支持我们工作啊。”杨步阳的话说的很软,都不像怼人的。

    “小岳,你回头发份函件给神经内科,请神经内科大力支持。鉴于神经内科的医生太忙了,以后涉及神经内科的纠纷,我们就不接了。直接让患者找到神经内科吧。”杨步阳不愧是杨步阳,收拾人的招就是这么阴。

    “好的。”岳阳兴奋地大声回答。

    锋利的刀子快速砍人,气势十足,很爽。

    锋利的刀子慢慢地捅,寂静无声,一定很痛……

    “对了,在函件里面注明一下,根据卢贞达医生的提议。”

    没有哪个科室敢保证绝对没有医疗纠纷的,为此,没有哪个科室可以脱离医务科的。别看医务科经常在和稀泥,但是如果缺了医务科在中间做一个过渡,患者直接在科室里面闹,对正常的医疗秩序影响是很大的。第一时间,就会影响到就诊患者的信心。医疗是一个医患互相配合的活动,互相之间的信任度越高,效果越好;分歧越大,效果反之。

    “别啊。杨主任,不能这样子干啊。”如果因为得罪了医务科的原因,导致神经内科被医务科针对,卢贞达可以想象,科主任的脸会有多黑,其他医护也绝对地会揍他的,绝对揍不死。

    杨步阳没有搭理卢贞达,掉头直接走进了他的办公室,一点面子都不给卢贞达。

    卢贞达很无奈,只好垂着头跟着走了进去。

    杨步阳和卢贞达怎么谈的,岳阳其实并不清楚。因为当时已经快下班了,岳阳着急到饭堂吃饭。吃饭之后,晚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这份函件,最终没有发出去。可能是卢贞达真的向杨主任服了软,也可能杨主任的本来目的就是吓唬吓唬他。毕竟,同在一间医院,科室之间还真的不好撕破脸。如果发函,同时得罪的还有神经内科全体,不值得。

    狠狠收拾卢贞达一番之后,达到目的了就行了。刀子,扬起来的时候才是威胁最大的。砍下去之后,可能伤人伤己啊。

    这个案子暂时就这样过去了。岳阳是好好领教了一下杨步阳收拾人的本事啊。

    不过,从患者和卢贞达的表现来说,这件事肯定还没有完。

    岳阳现在重点关注的是另外一个案子,一个使用定制式矫正器失败的案子。

    患者小丁是13岁的高中生,因为牙齿不整齐,来到双大附一做矫正。

    口腔科并非双大附一的权威科目,但是,这几年随着大量经费的投入,吸引人才加入,干得也是有声有色。加上双大附属医院自带的吸粉光环,所以到口腔科就诊的患者并不少。

    经过一番检查之后,医生专心给患者小丁设计好了医疗方案,其中最关键的一环是使用到了一款定制式矫治器(俗称牙套,不过是定制的牙套)。这个矫治器的价格很贵,超过了3万元。

    牙齿不整齐,不但会对美观造成影响,还会带了各种各样的问题。矫正行业专业技术高,有一定的行业壁垒,水相当的深。所以,尽管矫正很贵,但是为了孩子,家长们还是愿意掏腰包。

    一年过去了,患者小丁不但没有达到预想的矫形效果,反而明显从外观上看到了上颌切齿之间的缝隙明显增大,而且,上牙齿还经常性出现不明原因出血或者疼痛。

    经过排查,排除了血液等其他方面的原因,患者小丁牙齿出现的问题最终归因到牙齿矫正的过程,要么是治疗方案有问题,要么就是矫治器有问题。

    患者家长作了证据固定之后,立即转到了华光口腔医院做了治疗。华光口腔立即摘掉了小丁戴的矫治器,另外使用了他厂的矫治器。

    但是,由于患者小丁的损伤较为严重,在华光医院处置之后,虽然明显改善,但是还是没有办法达到了最佳的矫形效果。

    更让父母糟心的是,小丁因为牙齿的问题,显得有点自卑,不敢与人交往。

    患者家长觉得非常悲伤和不满,进而向双大附一索赔,要求赔偿金额高达20万元,并且提供证据指出了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治疗方案的问题,认为医生存在重大错漏(相对而言,光华的治疗方案确实更胜一筹,从治疗效果上就可以形象比较出来);二是矫治器的问题,认为医院采购了无证生产的医疗器械。

    医生觉得很冤,手术的方案并没有违法相关的诊疗规程。医生主张,其实光华医院的方案大体方向一致,华光的手术效果,可能是叠加了前面治疗效果的缘故(大白话是,患者在双大附一治疗的时间不够长,然后擅自变更了治疗医院和方案)。所以,医生一直在喊冤。

    至于矫治器的质量问题,又牵扯到了后勤部门。因为,采购是后勤部门的事情。

    后勤部门也喊冤,平时你们这些治疗科室都是大爷,想用什么都是有初步意向的,采购部门不过是跟着打杂而已。况且,后勤部已经履行了索证索票的义务,查看了供应商的三证(营业执照、生产许可证和医疗器械注册证)。

    产品的供应商也喊冤,并提供了生产资质和产品的注册证、检验报告。

    归纳起来,患者的损害是确实存在的,责任应该由双大附一承担或者矫治器的厂家承担。但是责任应该由谁承担以及承担多少却是不明确的,也很难做到量化。

    患者小丁的父亲丁先生已经多次来到医院协商了,由于涉及到多方、多人,谈判一直陷入僵局,至今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看着小孩悲惨的样子,岳阳很同情,但是又帮不上什么忙。

    但凡岳阳说错一句话,后勤部这帮人就会说岳阳屁股坐歪了,或者收受患者利益之类的。

    这也是医务科的无奈,受着夹板气,两边都不信任。如果真的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还有可能将自己送进去呢。

    这天,不知道第N轮的谈判又开始了。患者小丁的父亲丁先生、岳阳,后勤部刘主任和口腔科苟主任再次开始了友好斯文地交流。

    “关于我女儿小丁在这边矫正牙齿失败的事情,前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我在这里重申一下我的要求。要求双大附一赔偿小丁医药费(包括在双大附一的医药费和在光华治疗的费用)共10万元,营养费、护理费、往返交通费共3万元,精神损失费12万元,合计25万元。”丁父的声音非常低沉,长期陷于医疗纠纷中,对患者家属也是非常大的伤害。

    人只要处于纠纷当中,内心的压力其实都是非常大的,身心疲惫、心力交瘁。

    “为什么精神损失费比之前多了5万元?”岳阳问道。这是岳阳的工作内容,必须将问题点出来。

    否则的话,如果因为合同的漏洞导致医院受到损失的话,一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找第三方鉴定和调查,发现了新的证据,在这里面花了大量的费用。”丁父说道。

    丁父其他要求跟以往来比没有什么变化,所以其他人并没有出声接话。

    岳阳也是很好奇,究竟怎么样花费了五万元找证据。

    “这次我来,带来了两份新增的证据,这是复印件。”丁父边说边将资料递给大家。

    丁父是相对素质很高的,即使内心十分愤怒和悲伤,说话、做事都是文明有序的,虽然多次来到,但是从来没有在医院吵闹过。

    “这两份资料,一是医疗事故鉴定资料,经过第三方认定,双大附一的手术方案及诊治过程存在过失。二是我调查了我女儿所使用的矫治器,实质上是在一个黑工厂粗加工的,那家工作稍微加工之后然后贴标出售。我为了这两份证据,花费了不止5万元。在赔偿总额当中,我提出增加5万元,不过分吧?”

    口腔科苟主任和后勤部刘主任面面相觑,没有想到双双都中枪了。

    其实,这件事双大附一处理的有点不大地道,由于内部口腔科、后勤部和供应商的责任不清,拖延着一直没有赔偿。医疗事故实行的是首问负责制,患者在医院出了问题,医院要首先赔偿,然后在内部追赔或者向相关方索赔。

    看着资料,虽说是复印件,但是里面的公章都是有分量的。一个是第三方的鉴定机构的鉴定报告,另一个是地市级市场监管部门的处罚决定书。

    “原件你带了吗?”

    “带了。”丁父拿出来两份文件,在大家眼前晃了晃,但是,只是将地市级市场监管部门处罚决定书交给了岳阳。“这份没有原件,不过在网上可以查得到,作为佐证。”

    在医患谈判的环节,相互之间交换的一般都是复印件。特别一些唯一的资料,绝对不能轻易直接交到对方手上。

    这是医务科多年以来,被对方撕碎甚至当场吞掉唯一性资料之后,得出来血的教训。

    丁父的做法,显然是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的,丁父的背后有高人啊。

    岳阳对供应商的胆大行为咂舌,竟然敢这样子做,将黑手伸到了青少年牙齿矫形了。事关患者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由于利益的驱使,这个行业有点变味了。这有点太黑了吧?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费用的票据都很齐全,其他的都没得谈了,唯一能够谈的就只有精神损失费了。

    “我女儿本来是矫形的,被你们差点整破相了,还赠送了轻微抑郁症……好好的一个矫形事情,被你们整成了事故,也整出了我的家庭变故……或者,换个方式,你们谁将这个牙套戴半年,这钱就不用赔了。”丁父拿出了小丁的近照之后,口腔科苟主任和后勤部刘主任看完之后,一句话都不说,拿起笔就《和解协议书》上签字了。

    至于内部怎么追究医生责任,是口腔科内部的事情了。追究供应商的责任,后勤部也会有相应的措施,不需要岳阳操心。这件事来说,虽然医务科没有发挥多大作用,但是由于患者家属实在太强大了,两大科主任被迫妥协了,在大家签订了《和解协议书》之后,这件事情就算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