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摩女陈依依:纵他有千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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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阴谋

    白虚缓缓地睁开了眼。

    外头静悄中,隐隐有书院学生朗朗的读书声,其中还有几个温家的家丁佩剑撞在了墙上的声音。他的眉头皱了几次,身上还有不断抽骨的阵痛直达天灵。一夜的昏睡,身体十分地疲倦,一点也不想动,他未动,任由着痛意随意游走,他抬起了眼皮只是一种多年的身体习惯,根本也看不见半分。

    听着外头的声响,应该已经辰时,他已经忘记了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了。

    白茫的眼睛缓缓又垂下,发丝散落在脸颊边,他低低地弯了身子,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身体僵了僵。

    陈依依趴睡在床边,头枕着手,呼吸低稳。

    昨日从宫内回来时,体力大耗,催了活人魂,遭了反噬。本以为吃过九转回魂丹,又是个只有半年可用的壳子无所谓,可那侵蚀的痛感,如万千蚂虫啃咬的感觉却丝毫不弱,他压也压不下来,回来之际已经是强撑。

    是她看见了,将自己带入了屋内。

    她睡着,一只手延伸着扣在了他的掌心内,微微暖的热意在冰冷的掌里化开,如点点外头驱散雾气的日光。他一直很怕热,可是却没有撤开,白皙的指节微微向内弯了弯,低着身子更靠近了那鼻尖萦绕的果香,发丝散在了木床上,浸在了一种空境的餮足中。

    三年过去了,曾经的白仙庙小女孩变得如何模样了。

    他忽然想看看了。

    又一阵的麻痛感侵袭而来,向上的掌心不由得紧了紧,也碰醒了陈依依。

    “师兄?”手掌内又恢复了凉意,她跪坐了起来,拨开了白虚散落在脸的黑发,轻拨到后耳,又伸手去探了探他额间的温度,细腻入微,将他放了满眼。

    “奇怪,怎么微烫。”摸了摸白虚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陈依依说道。

    白虚抓下她手背的测探,说,“我没事,外头已经有日光了,热。”那麻痛又弱了下去。

    “那你等等,我去拿点冰块来。其他的呢?还有哪里不舒服,哪里还疼?”

    “无。”他说。

    陈依依听了他的话,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带了点春日笑意。

    此时的谷玉儿起了床,摸索了身旁一片的冰凉,打了个哈欠,穿戴好衣衫就往白虚的屋里来,只敲了一下门,就喊,“白虚我进来啦。”

    一伸手,床帐散落而下,陈依依本已走到了门边,被吓退了回来。白虚一把拉过了她,落下白色床帐。

    她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出。

    “白虚师兄,起床了。依依都起床许久,估计都准备好了早点和你的药了。”她大步跨进,边走还是边打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醒了,更完衣便去。”白虚说。

    “你不是怕热吗?怎么将床帐放了下来。”

    白虚,“有蚊虫。”

    “哦,那你快更衣,前头等你。”

    “随后。”

    陈依依被拉到帐内,在他一侧,听着低低沉沉的声音从胸膛传出,从未如此确切地体会到胆战心惊。听着师姐好像是要走出去了,她松了松,正在想着等下怎么走出去,谷玉儿余光看见了桌上一晚上未喝的药。

    她停下了脚步,转了回来,皱了眉头,“白虚,可不可以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好好的药你怎么不喝,这放了一晚了吧。如果你不喝药,就把它倒掉,这样放着,被小师妹看见了,到时候又得心疼你,然后又说不肯回去。她多关心你,你昨日还不知道吗?”照顾得连他有洁症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个很关心自己的人就在他的身后,微微热热的体温传着过来。

    白虚僵硬语调答,“昨夜困倦睡得早,忘了喝......等下就倒掉。”可是身后的人已经是听得一清二楚了。

    他撒谎。

    “我就拿出去了,就假装你喝过了就是。回观的事,我再劝劝她。她总是跟在你身边......”谷玉儿停了顿,从桌上拿过那碗黑乎乎的药,想着自从白虚来了观里之后,就分走了许多陈依依的时间,不由得说,“我吃醋了,你可别不知好歹啊。”

    “药你肯定得吃,别辜负我们,反正你快点起来。”还有一半,她隐在了心里未说,抬脚便往外头走去。

    陈依依笑了笑。

    白虚也被传染了笑意,轻扬了嘴角,那些阵麻逐渐能忍。

    窄小的空间里,陈依依伸了指头,戳了戳白虚的背,低声说,“师兄,今日的药加多一副。”

    “......”

    待谷玉儿走了出去以后,在白虚的掩护下,陈依依才从院里的另一个门走了出去。月门里看守的人望了过来,见着他们鬼鬼祟祟的,几个温家的家丁互相看了一眼,盯着鬼祟的人踪迹,又将目光浅落在后头白衣人身上又收了回去,像是心领神会,脸上带着未到正午的烈日红晕。

    未到一刻,那一身水蓝衣衫的女子从外头拿了个食盒回来,还给了他们包子和米浆。

    白虚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去说的。

    拿到早食的那刻,他们纷纷说,“谢谢姑娘,我们懂,你放心。”

    “嗯......呵呵......”她也无法解释些什么,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在这书院传出去了,可能就不是帮师兄治病痛那么简单了。想想上回的能治风月之症的传说。

    中原大地的语言传递太复杂了,所以得扼杀在摇篮里。

    拿了早点回来,谷玉儿也未起任何疑虑,便是以为她一大早地就去帮忙买早点去了,一番的夸赞。陈依依看着随后而进的白虚,把冰块放他座前,吃着大菜包子沉默地点点头。

    礼烈王府一早就遣派了人过来问面圣的情况,当听到如二皇子所预料的口谕时,急急地就回去了禀报。

    礼烈王出了红疹,浅披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衣衫在身上,手上拿着团扇扑着,两旁仆从帮他涂着药,本来挠得抓心又烦躁。听到了消息,笑得连衣衫落下来,也没去管。一旁的人帮他又披上。

    “去,将陈钧已死的消息在城内散出去。”

    “是。”

    在谷玉儿的督促下,陈依依也只好跟着回了落真观,临行前对于师兄那夜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还没有问,就收拾着包袱离开了书院。她们依旧走的天云阁碧潭下的小道。一豆紫一水蓝攀在了天云阁的屋檐上,晃着身子撞进了阁内。

    嘣!

    守着阁楼的离落师弟正在收拾着书册入木箱内,皇都情况不明,天云阁的好多典藏为了以防万一,正在一一地点清纳箱入落真观地窖去。

    忽然听见窗户撞开,他赶紧跑到了面前。

    “玉儿师姐、依依师姐!你们回来啦?快,去见师叔们吧。”离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见到她们两个平安无事归来很是高兴,早前已经接到她们的书信,自己也边收拾边等着,看到了还是满是开心。

    “普引师伯也出关了,你们快去吧。”

    师父也出关了?

    听了消息的两人赶紧加快了步伐,谢过了离落之后就去找了三个真人,一进大殿,便见普引师父鹤发童颜坐在了正中的位置,两人便跪拜了自己的师父和师叔,戒律师兄站在了一旁。

    三个落真观的真人已经很久没这样出现在她们面前了,左边的普达真人依旧一张严肃的脸,目光浅落,右边的普台真人一脸笑意慈祥,而正中的普引真人是三人当中仪态最端正的,不说话时眉目如天外神仙。

    说话后嘛......

    “两位徒儿可想为师了?”

    就如疼爱儿孙的家中长辈,没有什么玩笑是开不得的。

    谷玉儿一向在两位师叔面前秉持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原则,毕竟师父闭关闯祸没人能说话,而如今师父回来了,立刻就变了。

    大声开口而说,眼里亮着光,“想,十分想,可太想了!师父,您老人家功法大成,看起来又年轻了十岁。”

    “还是那般嘴甜。依依呢,你怎么看起来更没精神了,给你的静心符咒用了吗?”

    “用了,可是还是经常做噩梦睡不好,可是依依也找到些法子能睡觉了。再说,师父您回来了,依依也就不担心了。”陈依依,也笑着。

    “哟,是得好好看看,把我的小徒弟都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本来是多水灵的一孩子啊,现在笑起来眼下一团黑。

    三个真人本正围着纵横棋盘在角逐着,见她们回来了便停了下来,普达拿着拂尘瞟了两个在普引闭关时还连连闯祸的人一眼,心想这最紧要的事情都没问,师徒三人竟然在侃大山。

    黑着脸,他开口问道,“你们回来了,那白虚呢?”

    普台在一旁还是笑着,知道总会有人打断这许久不见师徒的寒暄,耐性十足。

    “师弟,你这回倒关心白虚了。在我闭关的时候,把我座下的三个徒弟都派了出去,你们两个倒是一个人一卒也没动,现在就来问白虚?”

    师父声音如同天外来音,不紧也不慢,缓缓地却惊起了波澜,如碧潭里空落了石子,一时殿上沉闷无声。

    普达,“师兄,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观里弟子中能有旧朝人脉的又能控着局面的也只有白虚,另外这两本来也没打算派下山的,自己撞上来的。”

    普台惜字如金,跟在后面说,“是不得已。”

    见顿时气氛冰降,普引道,“那肯定是我这三个徒儿过于优秀,观内无人能敌。”

    普达正要回答,“除了白......”一见自己师兄的脸色立刻就安静了下来。若有不甚,就会将其座下的三个宝贝徒弟命都丧了,顿时师门下空,本来就理亏,便也没得理了。

    普台还是一如既往和事,笑呵呵地说道,“那是自然,师兄带的弟子各个天资,这不她们也平安回来了,也没有辜负我们所托。”

    戒律站得离三个真人近,感受到了锐利的气流在流转,紧抿了嘴,眼观鼻鼻观心。

    莫名被夸的两个人不太习惯,有些难安,忽然记起白虚的信,赶紧拿了出来,“我们将信盒还有信盒的内容给了宫里贵人之后,他让将信盒送去勤德王府,师兄留下送完信盒便回来。”

    “不是让你们告知了消息后销毁吗?”普达说,又黑下了脸。

    “看了信再说,师弟,你总是不听缘由就急躁,难怪功法这几年一直未涨。戒律。”普引看了一眼一旁的戒律,戒律随即就走了下来,接过了两个人带回来的信。

    看过了信件后,普引递给了普达,“好好看看。”

    信上说,属于落真观的信盒已经销毁,送去勤德王府的按皇帝的意思已经重新做了一份,信的内容也与之前有所不同。落真观不会背负偷窥天道、判世骂名,而其他的,则只能静观。

    “夸夸我徒儿吧,别吝啬。”

    普达看了才松了口气,磕磕碰碰地说,“你们倒是......真的做的不错……有勇有谋。”

    普台笑意盈盈,“进步不少啊。”

    真是难得,能从一向脸色都不佳的二师叔那里得到夸赞,谷玉儿和陈依依两个人有点不可置信,忍着笑意禀报完所有的山下事之后才从大殿内退了出去。

    而殿内的三个人还在下着棋,戒律在一旁候着。

    “白虚吃了九转回魂丹的事情,等他回来了,我再跟你们算。以后谁要是未经过我应允,随意支派我座下人。我可能脾气会不太好哦。”听着是玩笑,可是听得普达和普台两个人起了鸡皮疙瘩。

    三个人下着三盘棋,当天普引杀了他们个片甲不留。

    又过了一个月,一批人马到了落真观下,原本围困着落真观的人马静悄悄而撤。山门和曲径山道重新而开。落真观通了地方,陆陆续续便听见了山下的消息。

    三皇子在佛国已死的消息在新朝内不胫而走,随后二皇子状告大皇子是其为了夺皇位所为,并直指其得知落真观天道之果,而狠毒杀之。病中皇帝大怒,彻查大皇子王府,搜出落真观烙印标识的信盒,又搜出了勤德王妃在府内私招巫师,咒杀三皇子和皇帝。证据确凿下,大皇子软禁,不久后死在王府内,而勤德王妃自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