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记忆中所含的内容，让雷安大感意外。

    知道了这些，再嗅不出阴谋的味道，他也别当巫师塔的学徒了。

    还不如直接用手中的长剑抹了脖子，还能谋个痛快。

    伴随着愈发强烈的警惕之心，诸多思绪在他的头脑中闪过。

    卡特是从何人口中得到的信息？

    这是第一个问题，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显然易见，能让试炼结束的两种方式是十分关键的情报。

    与此同时，它们又不是普通学徒有资格获知的。

    在步入“卡兰多之书”前，曾浏览过部分内容的雷安很确定，那两页书里不包含如此有分量的信息。

    暴露在外的两页纸张上，所记录的主要是一位位卡兰多居民的生平。哪里会写关于“试炼如何终结”的规则？

    而且没有特殊的手段，其他人也无法像雷安那样浏览其中的信息。

    至于这个世界的居民，就更不会谈论这件超出认知的事了。

    他们甚至不知道“巫师学徒”这一群体的存在。

    “信息是从外界获取的。”

    “至于源头——只能是一个有渠道得知‘卡兰多之书’规则的人。”

    至于第二个问题，则是这背后有没有针对自己的阴谋？

    卡特谋划着杀死“帕西亚”，究竟出于何种目的？

    “那个未知的人，之所以会告知卡特这些信息，背后定然有其原因。”

    “等价交换……卡特拿得出什么可以和更高阶的学徒做交易的东西？”

    “而且站在他的立场，获知了这么多情报，最安全的选择应当是利用情报避开风险，让其他毫不知情的人填充死亡的名额。而不是非要杀死‘帕西亚’这个充当仪式核心的重要人物。”

    “除非……”

    “交易的条件正是杀死‘帕西亚’，也就是杀死我。”

    雷安刹时想到了自己和二级学徒塔恩之间的矛盾。

    在进入书中的最初，他就怀疑对方买通了希梅拉，用这样一个不能使用巫术的场所给自己下套。

    毕竟，限制作为巫师学徒的能力，事实上缩小了优秀学徒与普通学徒间的差距。对雷安这样的新秀是十分不利的。

    因为生意受到影响而深恨雷安的塔恩，也确实有这样做的动机。

    睚眦必报的人，在巫师塔中绝不罕见。

    而且他有能力做到这件事情。

    无非是用足够的利益打动希梅拉，让这位新人的引导者透露出考核的具体情况。

    然后再用一些蝇头小利收买在学徒中垫底的卡特，考虑到卡特尴尬的处境，这再容易不过了……

    等等！

    雷安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推理其实存在着疏漏。

    在他的心目中，卡特的形象一直是那个落后于人的学徒。只是在后来，得到了某位更高阶学徒的提携。

    曾经，卡特和谢琳、乔恩一道前来，向刚刚崭露头角的雷安求助。

    他们想要让雷安帮忙解析巫术模型。

    后来因为“噩梦之种”的事情，雷安以完成杜瓦克的任务作为借口，推掉了和这三个人的约定。

    再后来，乔恩主动找上他，再次提出了交易的请求。而谢琳和卡特则没有做出这样的尝试。

    “当时我出于对谢琳的警惕，向乔恩询问过另外两个人的动向。”

    心念电转间，过往的回忆浮现于雷安的心头：“当时的乔恩说：谢琳和卡特的状态在一夜之间，突然就变得大不相同了。”

    “本来，这三个人的处境都十分困窘。”

    “但不知为何，谢琳和卡特二人忽然都变得自信起来，不再为之后的考核感到紧张。”

    “当时我的想法是：这两个人找到了新的靠山，并把这当作机遇。并且他们的依仗与‘噩梦之种’有关。”

    雷安本以为韦勒是幕后的主导者，也一直对这位资深学徒非常警惕。

    但是——

    没过多久，他便在杜瓦克的巫灵花园里看到了谢琳横死的尸体，并从尸体上发现了“鲜血蔷薇”巫术施展的痕迹。

    那个时候，“噩梦之种”已经毫无踪影了。

    杜瓦克的态度，则让韦勒“不会伤害雷安”的保证显得可信起来。

    于是认为“噩梦之种”自此之后，再与自己无关的雷安，决定不去冒风险深究这件事，

    他也不再企图去探究谢琳具体的遭遇。

    “无论当时发生了什么，二人之中谢琳死去，卡特则活了下来，一直活到了现在。”

    “他之后一直是那副自信的样子，再也看不出昔日的颓唐。”

    而一切的转折点，正是谢琳携带“噩梦之种”，想要拜访雷安的那一晚。

    “那个时候，我离和塔恩结下矛盾还远。”

    “更重要的是……芙拉尔曾经帮我打探过塔恩的报复行动。她很确定，塔恩并没有在一级学徒中做过什么经营。我自己收集的信息也是如此。”

    将这两点综合起来考量，可以很轻易地发现疑点之所在。

    卡特针对自己，真的是因为塔恩的收买么？

    若非如此，又是因为什么！？

    给他那些信息的究竟是谁？

    在雷安的思考之下，过往的那段经历中，所潜藏的更多疑点被发掘了出来。

    例如：谢琳是怎么知道新晋者考核推迟的原因的？

    韦勒在一系列事情中，都扮演着什么角色？

    以及希梅拉……这位资深者究竟持有着何种态度？

    不管怎么看，主持考核的她，都是最有可能泄露试炼结束条件的人。

    当然，也不一定就是她。

    许多资深者都对“卡兰多之书”有所了解，这是完全可能的。

    思绪飞快地滚动。

    雷安在两个呼吸间，梳理清楚了自己的思路。

    “不行，原先的思路不对。”

    “不能把这个陷阱简单地看作塔恩所为。”他在心中下了如是的定论：“这些事情的背后，可能隐藏着别的什么东西。不能掉以轻心。”

    雷安不会去纠结，自己是不是被“被害妄想症”干扰了判断。

    巫师塔的教育，让他将谨慎刻入了骨髓。

    宁可多花费心力去提防危险，也绝不因疏忽大意而丢掉性命。

    这是雷安所持的原则。

    “想设下陷阱，在这里干掉我。”雷安冷冷地想道：“我刻意积攒命定值，又是为了什么？昔日的谨慎与克制，不就是为了今天这样的情况么？”

    他很清楚，一切的前提都是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谈得上未来。

    至于第二重要的，则是从卡特口中挖出更多的信息。

    “所以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必须取得胜利。只是对于拷问的方式……必须做更多的考量。”

    “卡特……你的身上，究竟都隐藏着什么秘密？”

    雷安再度啜饮了一口杯中的猩红酒液：

    温热自咽喉之中流淌而过，他有些失望地发现，他并没有获得新的记忆碎片。

    “感觉怎么样？”

    艾琳娜见雷安有些神游天外的样子，于是开口说道：“特制的‘玫瑰之血’，滋味比平常的更为醇厚。”

    “很不错。”此时的雷安完全忽略了杯中酒液的苦涩。

    “玫瑰之血”这个名称，帮助他从强行记忆下的两页《卡兰多之书》中找到了一段信息。

    一段对酿制“玫瑰之血”工匠的访谈。

    访谈十分详细，其中记载了大半的酿造步骤。

    至于剩下的那些……

    雷安看向艾琳娜，微笑着开口说道：“我想请教一下：玫瑰之血酿造的第四步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