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归于好第二十三天
‘……此次寒潮过程具有降温幅度大、速度快等特点,公众需要做好御寒准备,有外出计划的公众要警惕大风、降温、雨雪、沙尘等极端天气……’
酒店休息区的屏幕上正在循环播放晚间新闻。
贺沉闭着眼,微仰着头坐在沙发上。
随手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正亮着,是他刚发了消息给蒋墨平,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地方。
酒店大厅很温暖,灯光并不刺眼,暖黄的,又有淡淡的熏香,待久了让人昏昏欲睡。
晕机的不适感一直延续到现在,贺沉一直头晕目眩,脑袋昏沉,搅得他好像都失去了走到酒店房间的力气。
酒店前台上夜班的女孩从贺沉进入酒店那一刻就一直在观察他。
因为太惹眼,没法不让人注意到。
那个男人进来的时候头上肩上都落了一层薄雪,没有行李,应该是来办事,穿着西装和长大衣,孤零零的一个人,又运气不好遇上郾和大风跟突降大雪。
时间已经很晚,快要凌晨两点,他耐心的办理入住手续,却又不急着上楼,而是静静坐在休息区。
闭着一双深邃的眼,皱着一对凌厉的眉,挺鼻薄唇的,伸手拿房卡的时候,顺势带来一阵淡淡的,但又让人觉得舒心的药香,
不知道那位先生用的是什么香水。
女孩想。
透过大厅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下的密密麻麻的雪。
沉沉的,好像不间断的压下来。
城市的夜晚总不会很静谧黑暗,或许是因为雪下的实在太大,远远的,竟然已经开进几辆清雪车,传来一阵不小的声响。
“先生……”
贺沉被人轻拍着右肩唤醒。
他口舌干燥,嗓子灼疼,呼吸间喷出的气息也是滚烫的。
他以为自己已经睡了很久,没想到一睁眼,窗外还是夜色。
“啊……不好意思,我在这里打扰你们工作了吗?”
他声音有些喑哑,说着,带些歉意的坐起来,一手捏着山根想要起身。
“不是的不是的,这里本来就是休息区,我看您在这里睡着了……晚上大厅也会有住客进进出出,您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贺沉了然,站起身对她道谢,转身准备乘电梯上楼。
只是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问她。
“请问,雪下了有多久。”
“嗯……从您进来到现在,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的样子。”
外面雪大的像是要隔绝这处酒店和外界一样,透过玻璃看出去,就像在看一片暗色的云海。
贺沉刷卡上了电梯,很快到了房间所在的楼层。
出了电梯,入目是一只陶瓷花瓶,地上是花纹繁杂的吸音地毯。
走廊很长,灯光黯淡,一瞬间,贺沉还以为自己是在邹宅。
同样的静谧,总给人死气沉沉的感觉。
……
事情解决后,陈萍和张叔回了邹宅。
临走前,陈萍从钱包里拿出几张大钞递给贺沉,说季毓慈下午就要从公司回来,让他和邹梒先别回邹宅,去外面玩,等到了放学的时间给张叔打电话,让张叔去接他们。
贺沉听她的话没有推诿,把那些钱收进了书包,目送陈萍和张叔走了,才带着邹梒离开校门口。
开学第一天,他们俩个穿着校服,不伦不类的走在大街上。
邹梒一直紧紧贴着他走路,她没回出门都是这样,要和贺沉靠的很近才没那么慌张。
贺沉不说什么,只由着她,不忍看她害怕的样子。
只是贺沉存了私心,不愿意她再这么难融入外界,一上午的时间,也没有带她去嘉明路的湖景公园,也不带她去去过的商场,只是牵着她往人多的广场,商业街走。
这样的地方一般都处在城市中心,人多,热闹多,新奇的东西多。
贺沉原本以为邹梒多少会有些难受的,没想到她竟然一改之前在谨安时害怕的不进校门的模样。
就是快快乐乐的,拉着贺沉去这儿看看再去那儿看看,好像突然就变得和同龄的人一样了。
两人去了手办店、甜品店、书屋、还有其他许多地方。
等到邹梒在自助歌房捂着贺沉一直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唱完一首歌之后,两人终于逛累了,停下脚步休息。
周围人来人往,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以往的时候邹梒是会觉得害怕的。
就像她和邹宅对面的钟宁姐姐第一次见面一样。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站在前院里等周五放学的贺沉来看她,那还是夏天很热的时候。
陈姨一边给花圃里蔫头耷脑的花花草草浇水,一边嘱咐她要乖乖待在阴凉的地方。
她一边点头答应,一边数门口经过了几辆车。
她一个人的时候居多,很多无聊的时间都是这样消耗的。
有时候是在琴房吹长笛,有时候是在贺沉的房间翻那些新奇的书,还有时候是在静室看日落,再就是在书房看季毓慈写毛笔字。
她自己能做的事很少,来来回回就那几件,邹宅也少有娱乐,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终于在今天发生了点不一样的。
那辆红色跑车欻—的停在家门口的时候,邹梒还应激的颤了一下。
车载音乐放的超级大声,震得邹梒披散着的头发好像都要飘起来。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短裙的漂亮阿姨,还有一个穿着紧身牛仔裤和黑色大T恤的漂亮姐姐。
她们正在吵架,超级大声。
“……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没有管过我,现在就别再冠冕堂皇的跑来说爱我,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这种行为让我和恶心,恶心的想吐!”
“恶心?你凭什么觉得恶心?你是我的女儿!我生你养你,就是让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她们吵得剑拔弩张,这时候驾驶座又下来一个高大的外国男人,嘴上说着“Calmdown!Calmdown!”然后把那个漂亮阿姨半抱着带回了家。
这下只剩下那个漂亮姐姐一个人站在门口。
邹梒躲在门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看,她怯怯地,不太敢见生人,又实在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宁原本气的呼吸都不畅,等到激动的情绪下去了,又难过的想哭。
反正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一头原本顺滑又有光泽的长卷发变得凌乱,喜欢的高跟鞋也被她妈妈扔进了垃圾桶,这会儿就赤着脚站在原地抹眼泪,异常狼狈。
原本还想趁着没人好好哭一场,结果不经意一转头看到了漆黑的木门后的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钟宁:……
“看什么?”
钟宁正难过,又被人发现狼狈的哭泣,这会儿语气并不好。
邹梒被吓得抖了一下,转身就往前厅里跑。
钟宁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用手背抹了抹眼泪。
“跑什么嘛,我有那么凶嘛。”
到这里,她也不欲再在这里站下去,只是还不等她迈步,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还是刚才那个女孩,她的头发很长,泼墨一样披在身后,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旗袍,开衩又逼仄,她跑不快,只能蹬着一双小白鞋急急的小跑。
只是快过门槛了,她又怯了,往后退了一步才把手上的东西扔过来。
“给你!”
那袋东西‘啪’的掉在地上,钟宁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双一次性拖鞋。
“我哥哥说女孩子的脚不能着凉,这个是新的鞋,姐姐你快穿上。”
“你认识我吗就喊我姐姐。”
虽然这样说着,钟宁还是把那双一次性拖鞋的包装打开套在了脚上。
她见邹梒始终不跨过那道门槛也有些奇怪。
“女孩儿要穿鞋是你哥哥告诉你的,你不能出门也是你哥哥告诉你的?”
“不是,是奶奶不让我出门。”
“啊?你们家重男轻女到这程度?你哥哥叫什么名字,我盲猜他是妈宝男你告诉我,我避个雷。”
邹梒其实不太能听懂钟宁说的那些是什么,但是谈到贺沉,她就很开心。
“我哥哥叫贺沉,祝贺的贺,沉静的沉。”
“哈?”钟宁第二次疑惑,“姓贺?你们这不是邹宅嘛。”
说着,她还指了一下门上挂的匾,“怎么,这房你们才买的,没来得及装修?你哥哥叫贺沉,你不会叫贺静吧,沉静。”
“不是不是。”邹梒摆摆手,“我叫邹梒,我哥哥叫贺沉,哥哥是姨姨和姨父的孩子。”
“哦我懂了,表的。”
邹梒:其实也不是表的。
钟宁凝神看了邹梒一会儿,然后问她,“你奶奶为什么不让你出来?她自己也不出门?”
邹梒摇摇头,“我不知道,奶奶也只是偶尔出门。”
其实她知道,没人比她更清楚。
就是禁锢,满足一些私欲,通过邹梒填补一些别人遗留给她的伤害。
“这个情况我可以报警吧,邹…梒,你的名字,对吧?”
邹梒点点头。
“你奶奶叫什么名字?哪几个字你知道吗?”
“知道。”
“那你写写我看看。”
说着,钟宁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口红递给她。
“喏,你就……就写我手上吧。”
知道她不能出来,钟宁很配合的朝她靠近。
说邹梒不怕生人吧,她确实怕,说他怕生人吧,她又能很快的信任陌生人,比如钟宁。
没一会儿,邹梒写完了,钟宁抬起手一看。
‘季毓慈’三个鲜红的字印在胳膊上。
钟宁惊讶捂嘴。
“她?邹氏集团董事长是你奶奶?”
邹梒点头。
“那我可能就找不了警察叔叔了,但我放暑假,可以没事儿来陪陪你。”
从那天以后,钟宁经常在贺沉不在的时候坐在邹宅的门槛上和邹梒一起说话。
广场依然人来人往,风已经没有上午那么大,邹梒喝着手上的柳橙汁,等着贺沉和陈姨打完电话。
“……对门的那个漂亮小姑娘钟宁今天搬家了,她妈妈跟我说这里离市区太远了,她怀孕了,产检不方便,所以要搬走,梒梒和她玩的好,也只认识她一个,你看,要不要带梒梒回来送她?”
“奶奶回去了吗?”
“回来了,刚回来,去后院睡下了。”
贺沉听着,垂眸看了一眼邹梒,继续对着电话说,“那不回了,我带梒梒去霞光路,离放学还有很久,到时我再给张叔打电话。”
电话挂断,贺沉转头就看到了抱着果汁杯眼睛亮晶晶望他的邹梒。
他一笑,收起手机,问,“怎么了?”
邹梒肉眼可见的雀跃,“去霞光路,卧龙山庄?”
那是贺沉这么多年来生活的地方,她没去过,只听说,但又很关心他,特别想去看。
“很想去吗。”
邹梒用行动告诉他自己到底有多迫切,她一口闷掉果汁,紧接着背起包站起来,在贺沉面前原地小碎步。
贺沉被她逗笑,“好,知道梒梒很想去了。”
……
外面雪下个不停,贺沉躺在酒店的床上,床头柜上放着用过的药。
发烧的感觉并不好受,可能真的是晕机太影响他,竟然迟钝到烧了一夜之后才缓慢的意识到自己在发烧。
天没完全亮,再加上下雪,灰蒙蒙的,他叫了清淡的早餐,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看。
频道换了一个又一个,全是一些索然无味的节目。
他又病着,没心看,只好关了电视,拿过手机准备看看这几天的工作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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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沉狠狠皱眉,真是事事不顺。
一通电话拨到行政,接电话的竟然也是华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