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阿淮也没有放弃去后山竹林凑热闹，她遣了阿力回家，隔一段时间去看看招兵现场，待那边人少时，便过来禀告他。有了小厮盯着，阿淮也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安安心心地在张先生家学习了起来。

    等到太阳快落山之时，招兵现场终于不再拥挤，主仆几人赶了过去。此时队伍还剩下六人。原来是子远见队伍依旧庞大，而今日已快要晚食了，便点了前面六人留下，剩下的明日再来。于是排在后面的村民们陆陆续续地回家去了。竹林一下子空旷了起来。

    \b子远看了看册子，见今日已入册一百零一人，心想明日来先点好人数，多余的便让他们后日再来罢。\b虽说现在是村民闲时，但依旧干些小活，譬如编竹篮、捡柴等。创收总比在这白等，空废时间好些。

    “下一个！”。旁边的士兵喊道。

    此时阿淮等人也已到了棚子边。刘父见到她，责备地看了一眼，仿佛在说，不好好在家呆着，跑到这里来做甚？阿淮见状，咧嘴一笑。又收到了父亲无奈的表情一个。

    子远闻声收起思绪，抬头看向来人。

    只见这个村民赤脚在地，穿着比其他人更加破烂，其他人都是衣服破了一些小洞，而他的则是已破成了一些不规则的布条，为了挂在身上，这些布条在关键处又缝又补，而这缝补让衣服变得有些扭曲，导致他显得不伦不类。

    衣下可见两排肋骨，以及凹陷进去的肚子。阿淮见状，也吓到了。这人太瘦了，这还未到冬日，怎地如此饥瘦。莫非有什么病不成？

    子远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准晖道，“不过，下一个。”

    原来准晖将军一眼便看出此人长期营养不良，身体虚弱，并不适合参加村兵训练。亏得今日没有刮大风，如果那风大点儿，说不定此人就被那风给吹走了。这是士兵选拔，不是扶贫救弱。

    这人一听自己落选了，本来忧郁的神情更加破败，只有一双不甘心的眼睛，渴求地看着村长，仿佛求救一般。他不敢看将军，但此时听到将军的话，也没有挪动脚步，给下一位候选人让路。

    大仑村长是村中德高望重的老人，起初他对将军也是怕得很。只是经过这些年的观察，发现城主家的将士，纪律严明，并不作恶。这惧怕也慢慢地变成了敬畏。

    他叹了一口气，替那村民争取道，“这是我们村的猴子，我看着他长大的。猴子机灵又能干。前两年他媳妇生娃落下了病根，一直躺着。而他老娘去年在山里捡柴，摔断了一条腿，如今只能拄着杖行走。家中只剩下他一个劳力，他要照顾媳妇和老娘，又有三个孩子。不容易啊。”

    村长说完，又摸了摸他的大白胡子，问道，“大娃几岁了？”

    那猴子答道，“大的今年7岁了。”

    \b听完，村长又叹道，“唉，都是苦命的人。”

    原来快到冬季时，若是家中储粮太少，定有人熬不过，没了。往时以老人孩子居多，只是今日见这猴子如此瘦弱，也分不清到底是谁会先去。只是这家人现在不是弱，就是病，哪个先走都正常的。

    这次招兵，刘父对村民的贫穷现状也有了一些体会，只是这么穷这么惨的，却是头一个。听罢村长的话，刘父也朝准晖看了去，希望他能撤销前言。

    阿淮看着大家突然的安静，想着这人虽是可怜，但也需要满足条件方可入军。因为太穷而破例录取，岂不可笑。若是家中极穷，可另发起扶贫项目。救这人与招这人，是两件事。而此时大家似乎把这两件事等同了。想到这里，阿淮发声问道，“可有胜于常人之处？”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面容俊秀的童子，正目光灼灼地看向这边，熟悉阿淮的兵士却知道这是小姐在发问，只是其他人不知。

    其他人虽不知，却也知道这是城主府中贵人。猴子听到询问，心下一转，答道，“小民自小耳聪目明，且对山道十分熟悉。”

    原来这猴子父亲是个猎人，猴子小时候便跟着进山了。后来他父亲去了，只剩下老娘。他不善猎物，但还是进山采些蘑菇，摘些野菜野果。这些小东西，壮汉不稀罕，山中姑娘又不敢入太深的山林，因此深山中只有他在到处采集。由于时常进入山林采摘，他对山中的小角落比他人要熟悉许多。

    他在山道上还遇到过城主家的兵士，在搬运着什么东西。只是他不敢在众人面前提起。此时阿淮若是听到这猴子心声，定会赞一声，真是聪明。原来这猴子遇到的是搬盐的士兵，这盐可是府中机密，万不能在外透露的。

    阿淮听到他的回答，与准晖将军对视了一眼。就听见准晖将军道，“那便测一测吧。”

    只见准晖说完，便在一个兵士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兵士得令跑到远处，每隔一段距离，便讲一句话。总共跑了五段距离，每段距离说的话均不同。

    猴子也知这是要考验自己了，也进入了状态。开始侧耳倾听，同时细看那兵士嘴型。

    等到小兵跑回来时，众人皆不知兵士说了些什么。在场的只有准晖知晓内容。子远听力不错，勉强知道近处的语句，更加清晰地却是没了。阿淮也努力在听，她不懂唇语，所以只能靠耳朵，只有最近的两段，她听到了，再远的便是模模糊糊，根本听不清了。而刘父则是和众人一眼，啥也没听到。

    见兵士已回，大家都望向了猴子。

    只听猴子回道，“最近的三处，从近到远分别是大仑竹林、稻子割完了、山里有只蛇。再远的地方只听到‘箭’字，说得什么，听不清了。”

    听完猴子之言，大家又看向了准晖。而准晖只是笑了笑，没回答，原来他也不知。他只是让小兵过去随便说几句。

    小兵见准晖和他点了点头，就揭晓了答案，原来这五句话分别是，“大仑竹林里、稻子割完了、山里有只蛇、飞来一只箭、有人在送信。”

    准晖见答对大半，点头同意猴子参选。知道自己这一关过了，猴子喜极而泣，抹着眼泪过来和子远登记年龄等基本信息，又去村长那边进行村中人和老兵的评选。

    刚刚评委们也参与了这猜句子测试，毫无疑问都没他答得多，心里对这村民也是佩服。且因他平日里在村中也没甚坏德行。最后竟然拿了个今日首次全票通过，比之前的入选者都多。前面通过那百人，有一些是九票通过，但没有全票的，这还是头一个。

    阿淮见猴子入选村兵，也高兴起来，这可是作斥候的好料子。显然准晖将军心里也有了这个打算。

    接下来几人则为普通村民，没甚长处，只有两个长得粗壮些，不怯弱，也入选了。

    处理完剩下六人，下人们便开始忙活，把该收拾的收拾了。而阿淮则是凑到刘父面前道，“爹，我们回家吃晚食吧！”

    刘父见阿淮兴高采烈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不忍心责骂。回头与众人道了别，和阿淮等回家去了。

    路上刘父叹了一口气。见父亲似有心事，阿淮便问道，“爹为何叹气？”

    只听刘父道，“今日将军因村民身体不好，否了好几人，都未经考核，不知其他人是否有过人之处。若有，岂不是浪费了人才。”

    阿淮听罢，回道，“爹别担心，如猴子这样耳目出色的，恐怕不多见。爹若是担心漏掉可用之人，不如和将军商量，后续如果身体无大碍，只是过瘦者，亦可进行考核。只是这些人不签契约，需要在训练观察一月之后再定是否合格。这些人若是有异于常人之处，想必在试用期为了不落选，也会努力表现。”

    阿淮安慰着父亲，心里却感觉有点异样。自家父亲作为城主，如果对准晖行为有异议，为何不在现场提出，毕竟他才是一城之主，这点小事还是做得了主的。准晖将军想必只是为了把那些老弱病残排除在外而已，并没有注意到城主异样。

    而实际上也是如阿淮所想，准晖见录了几个弱鸡，生怕军饷养了一堆废物，主动控制了入选者质量，只是没想到引起了城主不满。

    刘父听阿淮所言，亦觉得有理，便打算明日提上一提。

    二人回到家，见晚食已经摆在桌上，肚子同时叫了起来，惹得林氏一顿笑话。余下略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