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窄巷子，叶雨就迫不及待地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念婉！念婉……”

    叶念婉不得不以喊声回应：“哥，我在王婶家。”

    叶雨风风火火地推开林凯风家的远门，像进自家一样随意，叶念婉和一个面目慈祥的妇人此时正在院子里做着针线活计。

    叶雨先向妇人打了个招呼：“王婶好！”

    王婶满怀关切地责备道：“你这孩子，怎地跑的满头大汗，快坐下歇歇！对了，今日怎回来这么早？我家凯风呢？”

    叶雨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道：“王婶，因为演武选拔，学堂也要休沐几天，小林子估计一会儿就回来。我找念婉有事儿，所以就一路小跑回来的。”

    叶雨拉着叶念婉就准备离开，王婶道：“你这孩子，吃饭了没？刚到家就又拉着念婉往外跑！”

    叶念婉也道：“哥，什么事儿啊？先让我把东西收拾收拾呀。”

    叶雨道：“自然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儿！哥哥的这次演武可全靠你了！”

    王婶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些针线就先放这儿吧，等晚些时候我让凯风送你家去。”

    “谢谢王婶！念婉，路上我再跟你细说。”叶雨朝王婶行了个礼，便拉着叶念婉离开了林凯风家。

    ……

    叶念婉嘟起小嘴，不满道：“哥，你怎么这样呀！我可是你的亲妹妹耶，这么轻易就把我给卖了！”

    叶雨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们这是以文会友，又不是去相亲！虽然李若拙有点儿结巴，不过长得也算仪表堂堂，没比你哥哥差多少。”

    “哥！”叶念婉羞赧，挥起粉拳打在叶雨的背上，叶雨佯装疼痛，哇哇大叫。

    叶雨道：“之前你看过李若拙的文章，当时还说想和他结识，这下真要见面了，怎地害羞起来了？”

    兄妹二人边走边聊，不时便来到面馆跟前，叶雨道：“要是真和他谈不来，也不必勉强，咱们来白吃碗烩面也是不错的！”

    “又见面馆”的生意丝毫没有受到“龙五人头”事件的影响，反而更添几分热闹。人们都想看看这个曾挂着铁拳龙五人头的面馆是何模样，也想尝尝龙五生前吃的最后一碗烩面是何滋味。店家若是真敢打出“兵器谱排名第三十八位高手铁拳龙五生前最后一碗面”的招牌，慕名而来的食客游人怕是能把潼关这座小城挤破。

    “这儿呢，这儿呢！”兄妹二人刚走进面馆，就听见赫连云飞的呼喊。李若拙和赫连云飞在一张靠窗的桌子上，叶念婉便跟在叶雨的后面走了过去。

    赫连云飞一脸兴奋地说道：“知道这张桌子吗？昨天那个铁拳龙五据说就坐在这儿！幸亏我来得早，才抢到了这张桌子。面我已经点了，马上就来。叶雨，愣着干啥，赶紧介绍一下啊！”

    “若拙兄，这就是我妹，叶念婉。”叶雨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就是李若拙李大才子。”

    叶念婉行了个万福礼，道：“见过李公子。”

    李若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拱手道：“见……见过叶姑娘。”

    叶念婉嫣然一笑，道：“李公子不必见外，你是我哥同窗，也算是我的兄长，叫我念婉就行。”

    李若拙道：“我……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叫……叫我李若拙就行。”

    赫连云飞受不了两人文绉绉的样子，说道：“你们俩客气个啥子，赶紧坐吧，烩面马上就来。”

    李若拙表面镇静，内心此时却是波涛汹涌。起初他对叶雨的话还是将信将疑，可是刚才见了叶念婉后，心中再无疑虑。这个瘦瘦弱弱的女孩衣着朴素，年纪也不大，可是她的眼睛里却如有星光闪烁。“胸藏文墨怀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就是叶念婉这种人。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道理李若拙自然是懂，因此他的心中才更加惊愕。他自幼饱读诗书，又有名家指点，之后更是四处游历求学，自认是有几分才华。可是这个贫苦之家的小女孩，在生活的奔波劳碌之余，仅仅靠自学和偶尔的旁听，竟是妙笔生花、字字珠玉！李若拙的心中没有嫉妒，只有拜服！

    学海无涯，诚不欺我！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诚不欺我！

    李若拙向叶念婉请教道：“念……念婉姑娘，你……你之前写的那篇‘才德之辨’甚是精彩，其……其中‘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可……可否再为在下解惑一二？”

    “若拙哥，不必见外，叫我念婉就行。解惑愧不敢当，咱们就是互相探讨。”叶念婉继续说道：“这‘才德’二字，相辅相成，我也是从圣人典籍中归纳总结罢了。才干，只是‘德’的凭借；德行，才是‘才’的统帅。德才兼备，大概就是所谓的圣人；无德无才，就是普通的愚人罢了。德行若是胜过才干，可以被称之为君子；而才干胜过德行，恐怕就是所谓的小人了。”

    “妙！妙！”李若拙拍桌而起，连说话都不结巴了：“念婉妹妹年纪轻轻，竟有此真知灼见，李某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面来喽……客官小心烫着嘞……”店小二一声吆喝，李若拙这才尴尬地坐了下来。

    李若拙自觉有些失态，拱手道：“失……失态了，失态了……”

    叶念婉嘻嘻一笑，叶雨、赫连云飞哪里懂得这二人正在讨论的圣人哲理，只管道：“吃面，吃面！”

    四碗热气腾腾的羊肉烩面被端上了桌子，汤汁浓厚，香气四溢。叶雨和赫连云飞拿起筷子就“哧溜哧溜”地吃了起来。李若拙和叶念婉的吃相则稍显矜持，不过也是吃的津津有味。

    叶雨一边儿吃，一边儿问道：“若拙兄，你说这次夫子会出什么题目？”

    李若拙自信满满地答道：“不……不管出什么题目，都……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叶雨和赫连云飞竖起大拇指，溜须拍马道：“若拙兄高才，若拙兄高才！”

    叶念婉道：“朱夫子近来一直在讲天下大势和富国强兵之道，我想此次文考大概就与此有关。”

    赫连云飞道：“咱们这些升斗小民哪管的了这天下大势！”

    李若拙摇了摇头，道：“此……此言差矣！天……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念……念婉妹妹定是已经有所准备，可……可否讲……讲来听听。”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而如今这天下，除了游牧塞外的匈奴、偏居东北山林的高句丽、南方瘴疠之地的百越等小国，主要是楚、魏、蜀、夏四分。大楚国力虽强，然亦不足以同时对抗魏蜀夏。明法令、重农桑、奖军功、修礼乐，民强国富，为当今正道。待大势所向，远交近攻，以镒称铢，方位上策。”

    李若拙对叶念婉的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赞叹道：“以……以念婉妹妹之才，足……足可出将入相!”

    “若拙哥说笑了。”叶念婉继续说道：“自古以为，变法革新无外乎如此举措，念婉也不过是拾先人牙慧罢了。这些政令举措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定是难于登天，我也只不过是纸上谈兵。”

    李若拙感慨道：“知……知易行难，知易行难啊！”

    李、叶二人侃侃而谈，相见恨晚。赫连云飞和叶雨在旁边大眼瞪小眼，插不上话，索性又讨论起了龙五。

    叶雨向赫连云飞说道：“我今天可是看见令尊大人亲自负责侦破龙五案，有最新消息可别忘了告诉我。”

    赫连云飞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爹他别的都好说，就是这案子从来不跟我透露一个字。要是我敢打听，非要挨板子不可！”

    叶雨感慨道：“哎，也不知道这龙五有没有什么武功秘籍，我要是能练成他那双铁拳，啧啧！”

    赫连云飞也开始憧憬起美好未来，道：“说不定就藏在他那铁箱子里，咱们要是能找到这箱子就发达了！”

    “哟，这不是赫连兄、李兄、叶兄嘛！也在这里吃面呢！看样子是你们三个组队了？”一个声音将二人从美好的幻想中拉回现实。说话者正是符昊，看来也是刚在面馆中吃完，正要离去时瞧见叶雨几人。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人，也是叶雨学堂的同窗，看样子也是刚刚组队。

    赫连云飞答道：“嗯。看来符兄的队伍也有了！”

    “不错不错！赫连兄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能将两大才子纳入麾下！不过只怕这文考好过，武考就……”符昊话中带刺，显然是对两次相邀被拒耿耿于怀。

    赫连云飞也不客气：“这个就不劳符兄操心了！”

    符昊轻蔑一笑，道：“几位慢用，期待演武时与诸位切磋！”

    “不送！”

    叶雨几人本就吃的差不多了，被符昊一番冷嘲热讽，没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致，也准备起身离开。

    李若拙道：“念……念婉妹妹，此……此番游学，我……我也带了不少书籍，你……你随时可来家中借阅。”

    “真的吗？多谢若拙哥哥啦！”叶念婉十分高兴，家贫无书可读是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赫连云飞问道：“咱们什么时候操练操练啊？”

    叶雨道：“今天怕是不行了，我要去铁匠铺给张叔告个假，明日咱们再商讨战术，切磋拳脚。”

    李若拙道：“明……明日辰时就去我家吧，家……家中只有一名老仆，不……不会打扰，念……念婉妹妹正好也可取几本书回去。”

    “行嘞！”叶雨和赫连云飞齐声答道，叶念婉也十分高兴。

    几人在面馆分别，叶念婉独自回家，叶雨则去了铁匠铺。

    哼着小调，叶雨悠闲地来逛到了“张氏铁具”。见张叔和阿八依旧忙碌，便殷勤地跑了上去，打招呼道：“张叔，还在忙啊！”

    “嗯。”张铁匠道：“今日怎地这么早？”

    “演武在即，学堂放假三天。”叶雨支支吾吾道：“那个……张叔，我这次也参加演武选拔了，今日早点儿来多干会儿，然后也想告假几日……”

    张铁匠嗯了一声，沉吟片刻，道：“嗯，好好干吧！”

    叶雨没想到一向严厉的张叔答应的如此痛快，一时竟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谢张叔！一定好好干！来来来，阿八，赶紧歇会儿，我来打铁！”。

    阿八对着叶雨伸出大拇指，嘿嘿笑了两声，便将铁锤交给叶雨。

    张铁匠道：“若是能通过此次演武选拔，我亲自打一把武器送你。”

    “多谢张叔，我一定尽力！”

    叶雨心里纳闷张叔怎么像变了个人，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来。铁锤在手，火花四溅，又是平凡而劳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