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娘.七
傍晚,书房内王员外正在跟门客论事。
“老爷!”王春急急忙忙的揭开帘子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
“什么事!?”王员外放下茶杯,蹙着眉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斥责道:“大惊小怪,身为管家行事鲁莽夸张,毫无礼法,简直丢我王家的人。”
“老爷。”王春喘着气跑到他身边,神色还带着几分焦急。“那傻子!那傻子!又来了!”
“哪个傻子?”
“就是纠缠表小姐的那个!”
“什么!”王员外怒目圆睁,拍着桌直直起身。“这竖子还敢前来!”
“这回,他可不一样了。”王春急忙开口。
“有什么不一样?”王员外恼怒的询问。
“说不出来...”王春摇摇头,只道:“反正他穿的不一样,气质也不一样了,还带着两辆马车,马车看起来十分豪华,不知道里头装的什么东西。”
“哦?这泥腿子莫非是山匪强盗出身,不然哪里的弄的这些东西。”
王员外直起身捻了捻胡须,疑神疑鬼道:“走!去看看!”
门外,雷大一身黑衣广袖长袍,发束玉冠,一副读书人的打扮。
一见王员外出门,他立马揭开腰间的布袋,朝管家王春扔了过去。
“这是答应你的三千两黄金。”
王春冷不妨被布袋砸重,听了南大的话,立马松开带口,打开一看大吃一惊,忙递给王员外。
“老爷..这..”
王员外看了一眼,瞳孔微微放大。这夺目的闪闪金光,让见惯了风浪的他也有一瞬间的失神,又马上回过神来,强装镇定。
“我只说三千两,没说要黄金。”
王员外无力的狡辩了一句,随即又转头想了想,冷笑道:“不过你这哪来黄金的?这不会是偷来的吧?”
雷大刚要开口与他对峙,就被不远处一女子清脆的声音打断了。
“雷大!”
抬眼一望,只见崔南娘倚在门口,一旁还跟着好奇张望的王表哥王表嫂二人。
崔南娘提着裙子,疾步小跑到他身边。
“你这是怎么回事?”
“又是什么打扮?这马车你是哪里来的?”她满腹疑惑望着眼前的场景,一连三问。
“崔女郎。”雷大望着她,浅浅作了个辑。
“你。。”崔南娘见他这般举止,震惊的后退了两步。
“前几日我在鸡泽山脚下突然被雷火劈中,还要多谢女郎伸出援助之手,救我于危难之间。”
“你...”崔南娘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你...说话怎么..文绉绉的..?”
雷大对她弯了弯嘴角,生硬的扯出一个笑来。
“这两日我记起我以前的事了。我本是隔壁宁安县的一名大户。自幼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家中只有一个老管家,前几日老管家病逝,无可奈何,我只能自己打理家中庶物。”
“这次进平章县是为了去城内的聚宝楼要账,谁知途径鸡泽山时被雷火劈中,故而丧失了记忆,还好女郎救了在下。”他平淡的叙述着经过。
旁边的人都跟看戏似的,目瞪口呆的听着。
雷大又拢了拢衣袖,从袖子里拿出一叠纸,展开递给呆若木鸡的王员外。
“员外,这个是我的户籍,小子本姓燕,单字一个恒,小字择鸣。“
“燕恒..”崔南娘盯着他呐呐道。
燕恒冲着崔南娘点了点头又道:”员外可以仔细查看,若还有不信,也大可以派人去隔壁的县打听我的事情,我家中也是一方乡绅,父母祖上是有过做官的,家中略有薄产,和南北各地也有些生意往来。”
“这区区三千金对小子来说不在话下,日后自然是可以给南娘锦玉食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还请您按照承诺,将南娘...将南娘下嫁于我。”说完,燕恒突然撩起衣摆,双膝跪地,展袖作辑冲着王员外行礼道。
“什么承诺...?”崔南娘揪着衣袖,后退两步,茫然的望向众人。
“老爷,我不是还没睡醒吧?”王春揉了揉眼,一副大为震撼的神情。
“你....”王员外颤颤巍巍的拿着印着燕恒户籍的那张纸,噎的说不出来话来。
一切都太过离奇,又太过突然,众人皆震惊不已。
只有王家表哥看到了雷大不俗的衣饰和所带来的豪华马车,喜气洋洋的迎上来,笑脸相迎的扶起燕恒道:“妹夫呀,你这就太见外了,哎,别跪着让人家看笑话,快进来坐坐。”
“胡闹!”王员外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踹了王表哥一脚,瞪大眼睛骂道:“什么妹夫,别乱说话,毁你妹妹清誉!”
王表哥笑嘻嘻的把脖子一缩:“哎,人家都说祖父你承诺了,咱们王家向来信守承诺,可不是那种不认账的人家。”
王员外被他言语之间的讥讽架在架子上烤,脸色顿时青白一片,冷哼一声甩袖进了府。
而崔南娘站在一旁有些脸红,又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二人都在王家表哥表嫂的簇拥下进了门。
恰好到了饭点,王家表嫂欢闹的去打了一桌宴席,王员外拿着燕恒的户籍证明看了又看,确实是找不出漏洞。
南娘垂眸坐在一边伴客,心思百转千肠。
王表哥冲王表嫂打了个眼色,王表嫂收到信,立马清清嗓子开口道:“相公啊,我们王家素来是本本分分的买卖的人家,以诚信为本,如今这燕郎君得了祖父的允诺,找上门来,我们可不能不认啊,不然把妹妹的闺名置于何地....”
“够了!”王员外瞪了她一眼,厉声打断:“你们俩公婆少在我面前串通一气。”
“我亲口说的话,不会不认。”
“你小子和南娘的婚事,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但你说双亲皆已经亡故,如今只拿着一纸户籍和三千金就想说服我将外孙女嫁给你,岂不是口说无凭,白日做梦。”
“祖父..三千金不少了..”一旁的王表哥怕他毁了自己心里的这桩划算的姻缘,忙站起身来,焦急的开口帮腔道。
“你给我住口!”王员外咆哮了一声,骂道:“这没有你的事情!”
见他大发雷霆,王表哥也不敢造次,只得灰溜溜的坐下来,给桌上众人斟酒。
“员外。”燕恒文质彬彬的冲他顿首,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我知自己此番冒昧提亲是有些唐突,但正巧家中管家病逝,我身边亲近的人都不在了,不然也不会在山中受伤却一直无人寻找。”
“在山中遇到南娘,小子认为这是上天赐的良缘,若没有南娘,我或许早就饿死渴死在山野之中,而南娘也是我此生所见过最美丽善良的女子,在一起的这几日,我已经深深为她倾心,此生非卿不娶,还望长辈应允。”
他这一番感人肺腑的颇白,倒叫王员外也有些动容,加上王员外平生最敬佩博学多才的读书人,见他说话温文儒雅,心下也起了几分喜爱之意。
崔南娘坐在一旁,听着脸一红,低着头扭捏的不敢抬起来。
“长辈若不信我诚心,我亦带了一些家中田契地契过来,本欲做聘...“燕恒神色顿了顿又道:”聘礼。”
“如今也可以将这些田契地契都交给南娘保管,以示我的诚心。”
“倒也不用。”王员外此刻态度变得软和起来,内心也已经被说动了几分,客气的摆了摆手。
“要的,要的。”一旁的王表哥见王员外表情缓和,甚至看燕恒的神情中带着满意,急忙插嘴:”男人的东西都交给媳妇,这样才守得住。”
说罢,他又挽起袖子给燕恒夹菜招呼道“来,来,妹夫喝酒。”
被他这么一弄,仿佛事已成定局,王员外也在没在说什么,而南娘羞的耳廓都红了。
酒过三巡,宴席散了,王表哥把燕恒带入一间厢房休息。
而崔南娘则被带到王员外的书房内。
书房内,崔南娘坐在椅子上。
王员外则站在她的面前,皱着眉头不断的拢拳踱步,自言自语道:总归还是那个方秀才好一些,起码知根知底。”
崔南娘一听,忙着急的拒绝:“可是我连方秀才的面也没见过。”
王员外闻言一愣,停下脚步盯着崔南娘。
“你真的喜欢他?”
崔南娘羞的低下头,干涩的开口:“不是您说的,女人终归是要嫁人的,我与其嫁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还不如嫁给雷大。”
“他叫燕恒。”王员外不满的纠正。
“好吧。”崔南娘咬了咬唇:“还不如嫁给燕恒。”
“你可考虑清楚。”
王员外忍不住叹了口气,踌躇了半天,开口直言:“我观燕恒那小子半天,总觉得他有古怪。”
“他哪里有古怪了!”崔南娘急忙为燕恒辩解。
“你不用急。”王员外冲她摆摆手,又负手背对着她摇头道:“外祖父吃过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
“燕恒这小子,虽然拿出来的户籍、地契、田契都是有据可查的,但是外祖父看他,总觉得他的一切都太过完美,没有丝毫破绽。”
“这哪里是古怪,您不要无事生非的好。”崔南娘忍不住不嘟囔一句。
王员外责备的看了看她:“你这女郎忒不知好歹,我是为你担忧。”
“老实说,真要我挑出什么毛病,我确实是挑不出来。”
“但是,他那双眼睛,我看着总觉得....冷冰冰的..都不像活人的眼睛。”
崔南娘像看傻子一样看向他,无语道:“您要是实在不喜欢他可以直说。”
王员外一听也有些恼火,冲她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这女娃,反正你自己中意。”
“从小到大,我们王家也没养过你。”
“你要是实在是喜欢,那老夫就替你答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