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已极快地走到门口。

    同来的弟子原以为什么大人物来了，都跟着师叔出来，可看见问荆一身寻常百姓衣服，全然不懂仙法似的，不由面面相觑。因师叔亲自相迎，他们也不敢怠慢，都弯腰施礼。

    先前带路那人以为师叔还没醒酒哩，问：“师叔，这厮不过是个闲人，您喝酒喝糊涂了，干嘛亲自相迎……”

    那师叔说：“你师叔我没有喝酒喝糊涂，此人也不是闲人。普天下除了先掌门以外，我没亲自迎过任何人。此人在我心中与先掌门一样重要。”

    另一个把门弟子瞧事情有点不对，拽了他一把。两人皆怔愣着。

    与此同时，众弟子中站出一人。他先前把问荆当作门中师兄，这会儿瞧清了问荆，不由喜说：“师叔，这位便是我上午碰见的那位师兄，他指点学生练剑胜我百倍！”

    那师叔又说：“此人可不是你师兄，他对门中剑法的了解本就胜你百倍。”

    那人便惊愕住了，心想，怎么此人不是我们第四代弟子么？

    众人直直瞧着师叔。那师叔把玉佩交还给问荆，接着跪拜下去：“第三代弟子李寒香，见过掌门师兄！”

    此言一出，无人不惊。众弟子忙跟着师叔跪下。

    问荆不等李寒香跪下就拉起了他，说：“寒香，许久不见了。原来是你管理这学堂。这些都是我们同门的弟子么？”

    李寒香说：“掌门师兄，您自小拜先掌门为师，法力深厚，年纪轻轻便继任了掌门，也不怪这些师侄把你认作第四代弟子。”他回身对众弟子说：“此人便是当年率众抗妖的掌门人问荆，你们还不见过掌门？”

    众弟子齐喊：“第四代众弟子，见过掌门师叔！”他们自入门以来，便听无数前辈说过问荆的事迹，只恨无缘得见。此时瞧见真人，都目不转睛了。

    问荆望着众弟子，仿佛心中的一根弦忽然被拨动，立在那里久久无言。

    李寒香拉住他，问：“掌门师兄，您是不是马上重接掌门之位？”

    问荆摇头，说：“大长老掌管清洛已是极好。莫要再掌门、掌门地叫。”

    李寒香不知他这三年是怎么过的，想他自有用意，不敢多问，便应下了，又说：“我立刻去告诉大长老！大长老知道您回来，一准高兴。”

    问荆说：“如今门中安稳，弟子们专心修炼，区区小事不可兴师动众。待会儿，我自己去见他。”

    李寒香也应下了，目光移到问荆身旁的姑娘身上，略微一怔，问：“师兄，您竟还带回一位姑娘。这位姑娘是您什么人？”

    问荆说：“她是我的好朋友赵小菱。”

    李寒香便说：“原来是赵姑娘。”

    小菱脸上有点羞，只站在那儿用眼望着李寒香，不出声。

    李寒香立时笑了，边笑边瞧问荆，那笑的意思是：“师兄，您蒙我！”

    问荆板着脸，不懂他的意思，说：“寒香，我在扶风镇饿了许久。你我再叙旧，我便饿死了。”

    李寒香附耳过去，没听清似的问：“谁？师兄您说谁饿了？”

    问荆瞪他一眼，说：“我和赵姑娘都饿了。”

    李寒香这才真正听清了，吩咐弟子去做饭，亲自拉着问荆进入学堂。

    小菱自进清洛的学堂，望哪里都觉有趣。凡有人行走的地儿，路两旁皆种凤凰木，脚下遍地是落红。辰时有人用清水洗地，阴处水渍未干，又落了红花，那红花浸在水中便格外鲜嫩。

    途径学生们上课的大院。小菱又瞧那老师手掌摊平，掌中放着七八个石子，手捏法诀，石子纷纷飞起，引得学生们大声惊叹。她立住瞧了会儿，悄悄地拾起一枚石子，也学那老师的模样，手捏法诀，石子却死物一样躺在掌心，她便更惊奇了，久久地挪不动脚步。

    问荆喊她一声：“小菱。”

    她这才跟上。

    两人跟着李寒香来到屋内。不多时，弟子们呈上饭菜。小菱吃饱了，忍不住又独自去望学生上课。

    问荆便与李寒香在屋里叙旧，先问了些师兄弟的近况，又问门中近况。虽只三年，各人的命运已然不同，门中也有很大变化，两人好一番感慨。

    小菱去到学生上课的大院，不敢打扰，只站在角落里瞧。学堂从没有生人进入。学生们和老师从没见过这样一个自在的姑娘，忍不住都多瞧了她几眼，却不直直地望她，生怕惊吓到她，使她跑了。

    小菱手中捏了多次法诀，都不成。那老师像背后长了眼睛般，对学生们讲，此处不对，应如何如何。小菱竟真使石子从手心里飞起了。于是，她心里明白那老师是故意教给她的。

    她学会使石子飞起的法术，心里不满足，又多加几枚石子，又换成铜钱，又换成一块大石砖。

    这法术虽是最简单的法术，但不懂法术的凡人，大多要练上数百次，数千次，才能使石子飞起。天资好些的，也要练上好一会儿。她不过练了七八次，就使大石砖飞起，却只当这是平常事。

    半晌，学生们和老师都望着她了。

    小菱不由问：“你们瞧我做什么？”转身要走。

    那老师说：“你站住！小姑娘，你怎么使这大石砖飞起的？”

    小菱便又让大石砖飞起一回，说：“喏，使大石砖飞起怎么了？”

    众人连声惊叹。

    那老师问：“你是不是懂得法术？噢，你跟小师叔同来，是小师叔教你的。”

    小菱古怪地瞧了他一眼，说：“不是。是我瞧着好玩，跟你学的。”心中却嘀咕：“我有花伞护身，问荆哥哥何须教我法术？我若撑开花伞飞到天上，你们岂非要吓死？”当下不显露，转身离去。

    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呦，又是你这丫头。你这丫头竟敢来这儿！”

    那老师行礼说：“谢师叔，您来了。”

    来的竟是谢子枫。原来谢子枫当初被问荆一剑刺中胸口，数日来都没消气，回到渭水，这两天都在学堂里向李寒香讨酒喝。他不说因何生气，李寒香也不问。

    小菱听见他的声音，脸色一沉，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要走。

    谢子枫手里拎着半壶酒，急走上前，抓住小菱肩膀，说：“你莫走，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