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淮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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觐见

    “诸位将士,前方就是谷城,再多走些时候便能得到粮草了。”

    驻申柏军的领军喊道,久日补给不及,疲惫不堪的柏军也少有的振奋了一些士气。

    “至少没让荀申得逞,他在间道设下的埋伏想是落空了。”

    逢僚佐在最后的绝笔中,分析了申军可能的后继行动:申军极有可能在柏军撤出申城时发动偷袭,只是荀申只可能选一条路设伏。

    间道奇险,如是中伏,万劫不复。申谷之路毕竟是官道,就算真的中计也有一战之力。

    当然这不过聊以心理安慰,作为申柏之战最后的落幕——

    很遗憾,这个愿望也难以实现。四处荒野之中,悄无声息地站起数百蒙面着,军备精良的刀斧手。刹那间群草林间沙沙作响,柏军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再次高度紧绷,惟见眼前银白刀芒闪烁,映着划过空的血溅,一时惊恐的喊叫与刀剑相交声充斥了整个混乱不堪的军伍。

    “稻国,是稻国——”

    余光中瞥见对方的利刃和自己被斩断的半臂,柏国领军绝望地大喊道。在空中缓缓坠落的,自己钟爱的长剑辉光与敌剑的交映,同他一同葬身于这片为青绿色掩饰的血地。

    一柱香尽,刺眼的白光已经渐渐收了回去,只留下遍地尸身。蒙面的袭击军看了看四周,搜罗走自己一方的尸身,很快消失在战场之外,朝着柏军来时的方向而去。

    …………

    “国主,当真要如此?”

    少见得看见秩宗一副为难的表情,本来这种时候,以往他就应该直接批驳回去。

    “虽然实际上与常备军无异,但也可以用预备役的理由来开脱,反正这种灰色地带的情况向来都是靠武力来决定正确与否。”

    荀仪皱着眉不停地在鼻前扇着空气,另一只手搭在扶手撑着腮帮,横着卧在座上,磨损老旧的华服没有一丝光泽,贴在他瘦削而有些病态白的皮肤上。

    “至少兵力要增加一半申城现今的规模。申国如今加上黎民总共也有五千人,而一个国家以能够可持续维持且经济不会有大幅降低的适役人数大概为百分之五,再怎么说也该到二百人吧?”

    挂在扶手上的腿百无聊赖地上下摆着,一副纨绔子弟的气质顿时展露无余。诸官汗颜,正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桌子上的茶具也被撤去,也许正是因为这点,申君也一改先前装模作样的清高感,多了一分本真。

    缘由还要从昨日讲起,众人在重回军政堂时,看到了面东悬梁的逢僚佐。

    在他脚下,荀仪的桌案上放着一份血书的绝笔。“至少死得忠啊。”秩宗低声语道。此刻荀仪正皱着眉,视线跳过那封绝笔,看着摆在尸首旁,桌案上的茶具。

    由于羽恭还在察言观色,琢磨自己要不要先去把尸体安葬,所以仅仅只有司徒和司寇注意到了荀仪的视线。

    之后,荀仪并没有看那张血书,只是令人把血书下的桌案认认真真擦了三遍。

    “不过,”秩宗突然想到了什么,“臣倒是有一个方法,可以在不违背齐礼下实现扩军。

    “国主可以前往东陵首府琳琅,觐见东陵公,向东陵公请爵。”

    按照齐礼的规制,东陵地区的军队以乘为单位。一乘为三十人,基本上都是步卒。

    申国国君当前的爵位是男爵,能维持的常备军大概五乘,若是能进一步抵到子爵,则能达到十乘的地步。

    至于东陵公这样的地区大国,则基本上保持在千乘。

    这些仅是常备军的数目,若是在非常时期,各国还可以从地方征召军队,形成一支更大规模的军队。

    闻言立刻从座上坐起,扳着座椅往前靠了靠:“为何可行?申城不是被东陵降罪,才停留在这个爵位上吗?”

    “话虽如此,但国主以申城之力平盗寇,御外敌,已经展示了申国符合更高的爵位;而且,本来申国的爵制就是子爵,依礼法东陵公只是暂时夺去先君的子爵权力,并非直接取缔申城爵位,礼法上来说,国主是有权要求取回原有的爵位。”

    “甚好,”荀仪称赞道,“那就请秩宗准备前往琳琅的觐见行程——”

    “报!稻国使臣求见!”

    就在众人讨论之际,传来了意外的消息。“据小的观察,稻国在申城外驻军上百余人,允文将军已准备好作战!”

    “倒是没有想到。”荀仪扬起眉,泰然自若地整了整衣服,在百官还未反应过来,便答道,“让他进来吧。”

    不久,一位与柏国来使服饰相近的使节走来,不同的是,他的手上持着象征着荀氏的石犬印章。

    “稻国国君对申国局势非常关心,前些时候稻国正着力于内部柏国势力的渗透未能及时帮到申国,吾君特地遣臣向申军谢罪,还请申君莫要怪罪。”

    稻国使节毕敬毕敬地躬身作揖,也让朝官松了口气。“原来只是来谢罪的吗——”

    “稻国这般就见外了,”荀仪笑道,“稻国的事孤也不是不能答应,只是要加钱。”

    别说申国群官,就连稻国使节也有点没适应申君快节奏的议事进程。

    “这,这,稻国并非——”

    “原来如此,”荀仪连忙加大攻势,“看来稻君真的是念在表亲关系来支援申城,孤甚是感动——”

    “这,这,也并非,”稻国使节汗颜,想来是没有料到竟然被反制,只得应着头皮道,“稻国有一件小事想请申国帮忙。”

    “不知稻国所谓何事?”

    秩宗一下子警觉过来,出言问道。

    “在申城到谷城的道上,”稻国使节从容淡定道,“有一起盗匪伤人事件。因为涉及特殊原因,稻国不便出手,还请申君帮忙处理一番。”

    “噢,稻匪伤人啊,”对方想来是听懂了荀仪重读的意思,嘴角一抽,“诸位可能听不太懂,孤翻译一下。”

    荀仪敲着桌子,一字一顿道。

    “稻国想来是在该地大胜了返回的柏军,想让申国帮忙抵罪吧。”

    “申君聪慧。”稻国使节见对方已经猜到,便摊牌道。

    “相比稻国,处于交战中的申国就有理由名分。此举不仅可以大幅削弱柏国的军队,而且可以彰显申军大捷柏军,提高申国威望。

    “这是双赢的交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