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添青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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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闹剧

    冬令营的题目果然一日比一日难,没过几天我就开始吃不消了,只有少数同学还留有余力,其中就包括齐青晖。

    这家伙真不是一般人,在假期也定每天八点的闹钟,完全不顾我的死活。他起床去买早点,我在赖床。他逛菜市场,我还在赖床。大概九点,他就会强行拉我起来吃早点,美其名曰早睡早起身体好。十点半,他开始备菜做饭,我打下手。十二点午餐完毕,一点半载我去学校。晚上回来吃完晚饭,就打开电脑刷题,还非得拉着我一起刷,我不会的强制拉着我听,美其名曰锻炼他的解题思路。

    真真一个极度自律的魔鬼。

    这天,林岚见我又和齐青晖同进同出,鬼头鬼脑地凑过来问:“你和齐青晖什么情况啊?”

    “什么什么情况?”

    “他怎么每天都骑电摩载你?”

    我搬出早就准备好的措辞:“他爸妈是我爸的大学校友,就让他顺路送我。”

    林岚露出怀疑的表情:“你们是邻居?”

    “算,算是吧。”

    林岚笑着压低声音对我说:“他八成对你有意思。”

    我的脸登时红了,大声道:“怎么可能!”

    这四个字掷地有声,引得班上同学和老师都扭头看我。我的视线不自觉飘向齐青晖,他正幸灾乐祸地嘲笑我,我顿时羞得想把脸埋进地里。

    顾老师也在不远处笑起来,还不忘打趣我:“某些同学被别人的解题思路震撼到了,默默藏心里就好。”

    大家听后都笑了。

    林岚尴尬地挠挠头,对我说:“不好意思啊,我不八卦了。”

    我无奈笑笑,回过神来继续解题,可是本来题就很难,加之方才的事,完全无法专心。顾老师偏偏还站旁边看我解题情况,我愈发紧张,开始来回切屏假装自己有所思考。

    他直接问我:“完成几题了?”

    我心虚地回答道:“三题,后面有的题用例没全过。”

    “第四题不算很难,你应该要能做出来,给我看看你的代码。”顾老师耐心地帮我看出问题所在后,又去指导别的同学。

    照例还是留一小时讲评,讲不完的放第二天,到五点半大家各自散去,少部分人留下继续请教老师。

    出了教室,看到丁千黎又站在那儿,甚至还叫住一同走出机房的学弟。

    我很是惊讶,脱口而出:“你怎么来学校了?”

    “我特意来找你们的,我给你们都发了消息,但只有青晖回我。”她搂住我的肩,小声道,“我这个表弟你认识吧?”

    “认识,我们部门的。”

    她狡黠地笑道:“他可是要我帮忙追你,赏个脸,今晚一起去吃饭打桌球呗。”

    我为难道:“我妈估计饭都做好了。”

    我回头看齐青晖,他的脸却莫名一红。

    丁千黎催促我:“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这几天齐叔叔回研究所了,妈妈下了班直接在外面打包饭菜送去医院,晚饭都是齐阿姨做的。一时间,我这电话竟不知打给谁。

    “反正我是已经叫我妈不要煮我的饭了。”齐青晖突然说道,我知道他是在提醒我。

    我装作纠结地想了会儿,回道:“那我也去吧,大不了剩饭剩菜明天吃。”

    去的路上,我坐学弟后座,丁千黎坐齐青晖后座。吃饭的时候,我坐学弟旁边,丁千黎坐齐青晖旁边。四个人中大概有两个人都不太自在,可我始终想不明白齐青晖为什么会答应,甚至提前叫阿姨不要做饭。

    正当我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时,学弟给我夹了一筷子菜。

    我赶忙道谢:“谢谢谢谢,你自己吃吧,我可是很能吃的,小心都被我吃完了。”

    他却油盐不进,还傻呵呵地笑道:“没事,学姐想吃的话,把我的份吃了也没关系。”

    齐青晖听闻此言,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他,往他碗里一连夹了好几块肉,叫道:“那可不行!你都这么瘦了,要多吃点。”

    他笑笑,说道:“也是,学姐应该也喜欢壮一点的男生吧?”

    还在就着米饭嚼排骨的我差点被噎到,咳嗽了几声。他立时慌了,轻轻拍我的后背,还递给我一杯水。我接过水,猛灌了两口,才算是舒坦下来。

    千黎大概也看不下去,替我解围:“你少说两句吧,这么好吃的菜都堵不上你的嘴。”

    学弟这才讪讪地闭了嘴。

    但没想到今晚真正的重头戏是在台球厅。

    这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充斥着烟味和中年男人的笑骂声。有大叔叼着根烟挥杆,兴奋时撸起袖子,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吐出最后一口气,在光下像是一颗燃烧的头,被烟雾缭绕。

    我不禁笑出声来,惹得大家一头雾水。他们非要两两pk,学弟赖着和我一组,齐青晖和丁千黎自然而然组为一队。我的水平很烂,甚至不如第一次打。我们基本没赢过,有时候甚至五颗球没进洞,他们俩就清桌了。

    “换人吧,这样打没意思。”齐青晖有些不满,“我和满月一队,她太笨了,你们带不动她。”

    我不服气地嘟囔着:“什么呀,我这才第二次打。”

    也不等千黎同意,齐青晖就握住我的杆,让我压低视线去盯球。

    “怎么看着就这么别扭?”他嫌弃地打量着我的姿势,慢慢走过来,将我整个人圈住。我的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接触而变得僵直,他却毫不避讳,左手搭起手架覆在我手上,右手也握住球杆。旁边两人一脸诧异,我瞬间大脑空白,语无伦次地想拒绝他。

    他的声音却异常冷静:“专心点,开球很难的。”

    他带动我的小臂和手腕前后拉动,话语轻轻落入我耳中:“切记大臂不能也跟着向前,那样会上挑。大臂先稍微给一个向上的支撑,再打出去,找到感觉了吗?”

    “好像,有点。”

    他突然松了手,留下一句:“你自己来吧,尽量中低杆击球,大力点。”于是走到球桌侧面仔细观察我的姿势。

    即便心里没底,也不想让他失望,我愈发专注起来,死死盯着母球,用力将它推出去。它加速冲出,瞬间打散了球堆,有几颗在一番反弹后落入球袋。

    我惊喜地看着他,他得意极了,自夸道:“还不是我教的好。”

    我附和他:“是是是。”

    千黎撑着台球杆,笑问:“偏心,刚刚和我一队的时候怎么不也教教我?”

    他扭了扭手腕,说:“我可没什么能教的了你。”

    这话听着奇怪,我立马替他翻译一遍:“千黎你都这么厉害了,还搁那谦虚。”

    “是吗?那你们要打起精神咯,我不会让你们的。”

    不知不觉,学弟和齐青晖自然地退出了这场斗争。齐青晖索性做起了我的指导,他对待每一球都很认真,击球点如何,力度如何都一一分析。发挥超常一句漂亮,发挥失误一句没事,球球有回应,句句是鼓励。虽然最后还是惨败,但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不错,你已经出师了。”他笑意盈盈地抬起手向前一伸,似乎想到了什么,手一顿,又尴尬地缩回去挠了挠头。

    第三局学弟要和齐青晖单独pk,我站在一旁有些无聊。

    夜渐渐深了,台球厅的人依旧不少,有几个男人趿着拖鞋走进来。带头的一个瘦子优哉游哉地踱到老板娘身边,勾勾她的手指,又贴到她耳边说几句亲热话儿,惹得老板娘又羞又臊,直推他。

    调戏完后,他仿佛血液都通畅了一般,一摇一摆地走过来。我赶忙移开视线,继续观战。

    我的余光看到那人脚步越来越慢,最终站定在我身侧。

    我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却见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让他小弟点上,用力吸上一口,又把那第一口烟徐徐吐出,呛得我直咳嗽。齐青晖见状赶忙将我拉到身后。

    “不要这么紧张,这妹妹我认识,高中时候我们还聊过好几次呢。”他的视线越过齐青晖,探头问我,“是吧?”

    “是个屁,你谁啊?”千黎向前一步,扬起头看他,“这可是我的场子,你敢在这里惹事有你好看。”

    那瘦子乐了:“哟,没看出来,大姐你这么社会啊。误会,都是误会,哎呀,我这不是怕她害羞,那就实话和你们说了吧,这是我前女友。”

    我不可置信地从齐青晖身后走出制止他:“你胡说什么呢!”

    “你前几天还求我复合,我不答应你就闹着要自杀,没想到啊,你这么快就找到新男友。这就翻脸不认人啦,你把我当什么了!”

    “莫名其妙,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无助地喊道。

    此时,周围的观众越来越多,他们贪婪地议论着,观赏着免费的剧目,恨不得拉来板凳,就着花生米和白酒,享受这突如其来的欢娱。我是这剧目中最无辜的演员,我已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声嘶力竭地叫骂,又是怎么哭闹着被拉出台球厅。但没人听得到我的委屈,仿佛我的哭声更坐实了我爱而不得的事实,坐实了他们想要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