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守护者
宇文仲农回到自己的书房时,心境已经彻底平稳了下来。
既然是妄言说的佛骨不可取,那就不关他的事了。作为儿子,他既不算违背了当日对父亲的承诺。作为父亲,也不算是因着不可言述的因由对宇文敬见死不救。
拿起冷茶,大饮了一口,这两日的烦心事终于可以挥之脑后,心神蓦然的一松。
他走近书架旁的一个高几,拿开几上的宝瓶,在墙上一阵摸索,取下一块尺许的墙板,后面是个暗格,拿出一本账册。把东西复原后,坐回书案前,开始翻阅账册。
不同于普通的账册,上面的符号奇奇怪怪,如果鬼画符一般。
这是他幼年时在族里厮混,一个住在边缘的老工匠教他的。老工匠无儿无女,做皮具倒是有两把刷子,不过有些嗜酒,脾气不好,故而光顾他的人越来越少。
宇文仲农排行老二,不用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学习,空闲时就在祖地里乱转。偶尔发现这个穷困潦倒的老工匠屋子里有些与众不同的护具,觉得颇有意思,就时常去蹓跶,便与这个时时醉酒的老头混熟了。
老头的祖上是侍奉巫师的高山青苗,跟着巫师一起在这里定居。因着青苗严格的族内婚,他们这批人越来越少,到他这代,除了他已经没有族人了。而他也只继承了做皮子的技术,得以糊口。
不过青苗有一套自己的符号语言,宇文仲农很感兴趣,缠着老头,学了个七七八八。
这本册子上就是用青苗话记录的东西,除了他再没人能看懂了,因为老工匠早几年就故去了。别人即使得了去,也就是本鬼画符的东西,无从下手。
他翻到一页,提笔记下,佛骨在古刹,不可取,原因未知。
想了想,又提笔,父亲对妄言提了一个要求。
放下笔,他目光空旷的望向烛火照不到的阴影处。
烛龙之液。
“北方有锺山焉,山上有石首如人首,左目为日,右目为月,开左目为昼,开右目为夜,开口为春夏,闭口为秋冬。”这段他自小就呢个熟练的背诵,这就是烛龙。
宇文家的宝藏有烛龙守卫,这个口口相传的事,宇文仲农本以为是无稽之谈,但是今日妄言让他用烛龙之液起誓,却让他疑心渐起。守护人远比族长知道更多关于宝藏的事。所以烛龙不是传说?
守护人难道会让他做一个毫无意义的举动?不会!立誓的时候,他不以为意,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
当年三位长老离世,是在贵人到访祖地的期间。他很怀疑当年他们是去了禁地,开启了宝藏不过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事,导致了三位长老的不测。即使是那三位长老的近亲,也不被允许去瞻仰遗体。所以是一定涉及了机密,也不是普通的伤口,遗体上能看出端倪。
他曾经在若干年后问起,父亲当时倏然变色,严厉的盯着他,训诫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以后休要再提。”
事后没几年就是取佛骨,或者佛骨和宝藏也有干系。宇文仲农把佛骨,烛龙,宝藏圈再一起,记在了册子上。
父亲临终时再三叮嘱,没有重瞳的子孙出现,就一定不要开启宝藏。
虽然言犹在耳,不过现在形势逼人,不得不答应顾少一派。
朝廷,顾少,两害取其轻。
敬毒到底是谁下的?摩挲着册子的边缘,宇文仲农想不透,有些烦恼的皱起眉。
自他上任以来,太平日子过了二十多年。现在骤然这么多事涌过来,让他实在有些压抑。谷外虎视眈眈的朝廷军队,家里未知底细的顾少。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等这些事了了,他要去找妄言好好谈一谈,把册子上的疑问都解了,好歹是族长,他有权知道他父亲知道的一切。
揉揉眉心,还是先睡一觉。明晨,大哥就该来找他吵闹了。
同样还没睡的有顾念。此时他和白老大正坐在书房里下棋。
白老大盯着棋盘,举起黑子,半天落不下去。“少主,你今日的棋,杀气有些重,这么一会儿,你屠我几次了?”
顾念并不抬头开他,依旧注视着棋盘,“线索有些乱,索性断开看看。”
白老大踌躇着,去挣一块边角,且避其锋芒。
门外有人轻轻敲击,“主子,人到了。”
顾念捻着白子,“带上来。”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两人行了礼,走在前头的侍卫开口,“主子,这是毛十七,今夜就是他去跟踪的。”
顾念看了看,八尺多的汉子,很瘦,眉眼都小小的,站在那里存在感很低。“任何?”
毛十七的口音有些僵硬,一五一十的把今夜的跟踪经过说了一遍。
他和毛十八两人藏在宅子的左右,半夜,他看到一个人出角门,就发了个信号,告知十八,自己跟了上去。
那人浑身裹紧,又戴了兜帽,看不清相貌,但从步伐形态,和宇文族长相似。
这几日,他们都有暗中观察几位长老和族长,故而识得。
那人一路小心翼翼,显然不想让人发现他的行踪,直到到了山下才提起速度。
他跟着那人进了古刹,那人穿过竹林进了一座小屋。
但是他发现小屋周围设了机关,由于怕惊动屋内的人,他没有靠近。
故而只听到了那人进屋前说的一句话,胡马依北风。
屋内似乎只有一个人。不时能听到几声咳嗽。
那人在屋内呆了半个时辰,因着离的远,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
不过那人出来的时候似乎心神受到震动,气息不稳,脚步有些沉。
“属下跟着那人进了宅子,看他进了族长的书房,房中大约三刻后烛火熄灭,那人也没出来。属下让毛十八继续盯着,自己先来向少主汇报。”
“古刹中,除了小屋中的人,可有看到别的?”
“无,那人从后门进去后,径直去的林后小屋,没有碰到任何值夜的僧人。”
顾念心中描绘古刹的地形,当日被小和尚挡在山门外,他们只绕着寺庙行了一圈。似乎是看到后院有一片竹林高出围墙。
“好,你下去吧。”
顾念把白子放回罐子,“行了,今日就到此吧,睡觉。”
“哎,这么行,抓着我下了半宿的棋,我现在一头雾水的怎么睡的着。”白老大抗议。
“哦?有何惑,你倒是可以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