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正在听白老大的碎碎念。

    “你是不知道陆雨这孩子的固执，每日都要发讯问我，是不是可以不呆在机谷，来这里研究古刹的那些个机关。我都要被烦死了。”白老大在书房里来回的蹓跶，手里的折扇时不时的打开合上。

    顾念悠闲的倚着太师椅的靠背，面带微笑。

    “我说少主，你在不在听呀，你给我出个一劳永逸的主意呗。”

    “哦，陆雨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都没办法，我哪里来的一劳永逸。小孩子么，就让他念叨呗，再有啥新奇的玩意，他的注意力就不在这里了。”

    “等盟主的信儿来了，咱们就能动手了吧？”白老大凑近了问。

    “这。”顾念拖长了声音，“难讲。”说罢换了个姿势，笑眯眯的看着对方，“师父真的没和你透露过洛阳的事？”

    “哎，真没有呢，这次他都没带人去。”白老大一边说，一边摸着扇子，“不说，还真有点奇怪。这次连老飒也没带，传信也是用的盟里固定的通道。是有些奇怪。”

    转了两圈，“他老人家专心修道去了？洛阳也没什么值得特意去的道场呀。”

    “修道还能关心佛骨？”顾念对他的脑洞嗤之以鼻。

    白老大自顾自的在附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算了，还是等盟主的信吧，我是猜不到他老人家要干嘛的。”

    “机谷那里如何了？”

    “最近一批进谷的兵士被包圆了，拳毛的手下趁乱偷抓了几只鴏鸟，拿回去研究了。”

    “谷口的将领本来打算在特使来之前，搞出点名堂，也好让特使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结果都是有去无回，现在龟缩在那，不敢再进了。乖乖的在原地等着许敬宗一行。”

    两人相视一笑，恐怕是很难等到他们的特使了。

    此时的许敬宗在小镇上已经歇息了好几日，不过并没有像大夫说的那样好转，反而是日渐憔悴，现在已经只能卧床，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前来迎接特使的马副将愁的起了一嘴的泡，瞅着手下的大头兵个个不顺眼，每日变着花样骂人，不是今天巡逻的人少了，就是马匹怎么没饮遛。

    武承嗣也发愁，除了每日去看望一下许敬宗，就是拉着马副将，让他到处找好的大夫。

    虽说许敬宗年纪大了，舟车劳顿，身体抱恙是人之常情，但是现在这情形，明显是奔着一路驾鹤西去的方向去的。

    皇帝派遣的特使病逝在路上，他一个副使就尴尬了。

    任务是肯定完不成了。他一个副使即使想着继续，也有心无力。

    首先他不知道这趟出使剑南道的真正目的。明面上追缉罪人之后的说辞，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追缉罪犯有三司，有地方衙门，怎么论也轮不到一个致仕的老臣出马，况且这人最近又兼上上了东宫的差事。

    说这事涉及一些皇室隐秘，倒更有说服力一些。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就更不适合掺合其中了。

    自己虽然说是天后的侄子，不过连权势的门都没摸到。除了一门虚无缥缈的亲缘关系，自己无根基无靠山。出了什么事，连一个来救自己的人都没有。长安的那个好堂弟，说不准还会拍手叫好。等那个姑妈想起自己，可能坟头的草都一人高了。

    剑南道这地方，一向天高皇帝远，许敬宗这样入阁做过宰相的，许是能得对方一个笑脸，自己一介秘书监小官，呵呵。

    所以，与其跑去剑南道去自取其辱，还不如就打道回府。

    武承嗣反复思忖了几日，觉得现在的情况还是尽快回长安为好。

    不过，许敬宗身体还没那么差的时候，他坚决不同意返京。现在他又时不时的昏迷，难以和他讨论回程的事。

    武承嗣长叹一口气，不由感慨，难得得了一个差事，怎晓得出师未捷身先死。真真是时也运也。

    他正在这里想的出神，冷不丁被一个声音打断。

    “武相公？！”

    抬头一看，是马副将。

    马副将一脸的苦大仇深，“这附近的大夫都找遍了，许相公还是没起色么？”

    武承嗣摇了摇头。

    “唉，这可怎么办，接下去的一路也是荒僻。许公这么拖下去，恐怕。”马副将搓着牙花子，愁，困在这个小镇上着许多日，瞅着还没个尽头。

    虽说已经派人快马回去传信，但是总是不得劲，少不得被上头一阵骂。

    武承嗣斟酌着开口，“我也是这么想，此处偏僻，不利于许公的病情，不若退回上一个州县，寻好一点的医馆给许公看病。长久呆在此处也不是办法。”

    马副将心里一乐，总算是松口了，面上不显，客气了一句，“还是武相公考虑的周详，单凭吩咐。”

    武承嗣倒是下定了决心，把随队的长史等几个小吏叫到了堂前，几人商议了一番。那些小吏当然是以他的马首是瞻。天后的侄子就是皇亲贵胄，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大夫被叫来问询，许敬宗是否可以受得住长途跋涉。大夫连病因都看不出来，这几日被指使的头头转，正晕着呢。

    看大人们的意思是要转去州里，可算能送走这些大佛了，正中下怀，忙不迭的保证坐马车不会令许敬宗的病情进一步恶化。又开了些温补的药，敷衍了事。

    客栈里又是一阵的兵荒马乱，整理了大半日队伍又开始折返往回走。

    马副将在路边送行，看着越走越远的队伍，这个大老粗心里也涌起了一阵萧索。

    转身回去临时驻地，让传令兵快马去通报这个变故。他则在原地等着命令，是继续等特使的队伍，还是就此就回去大本营。

    特使队伍来的时候，那个胖老头还能谈笑，现在回去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省的躺在马车里了。他隐约觉得他的任务应该就是到此为止了。

    在特使队伍中的武承嗣也在吩咐小吏，到了馆驿，就让馆驿的通信兵直接八百里加急去洛阳，通报此次的变故。他么，就安心在州里给许敬宗治病吧。

    促使他下定决心的是一个锦囊，离开长安之前，他又去见了一次陆风。对这个差事，他心里有些没底。陆风笑眯眯的看着他，递给他一个锦囊，“如有不可决之事，可展此锦囊。”

    这个锦囊他一直贴身携带，直至昨夜他辗转难眠，对前途惴惴不安，才展开锦囊。

    内中一张纸条，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是了，退而求其稳。

    这是怎么一趟差事呀，一无所获，他徐徐吐出胸中的一口郁气，接下来还是得好好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