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凯文所有的所有，文兰约统统不清楚。已经注定的结局，她更倾向于享受，林凯文能提供给她的快乐。

    一种无忧无虑的快乐。

    离开林凯文的大平层，文兰约开上她刚买的纯电车。前段时间，老爸给的零花钱，自己开车出门要方便。

    比如说今天，文兰约和美诗约好去看她的工作室。

    美诗的工作室在北郊，原本是一片废弃的工业厂房，如今改成艺术园区，重新修正过后。园区以白色为主色调，保留大部分老建筑，将原本的管道涂上颜色，当作装饰。

    墙上遍布各种色彩的涂鸦，有模仿的古典画，也有街头风格的标语，各种风格混杂在一起，占满所有的空间。

    沿着标识，工作室门口有一个铁丝扭出来的人体模特，模特身上有透明材质的衣服。

    文兰约伸出一根指头戳戳，硬的塑料，塑料没有一点缝隙，怎么弄到模特身上的。

    “3D打印。”美诗抱怨，“你怎么那么慢。”

    “我第一次来这边，到处看看。”

    工作室里全白，一边墙面整齐堆放各种颜色材质的布料，一边紧靠墙面是展示成品的模特，中间是缝纫机工作台。

    台面上各种东西，搅合成一团。

    文兰约走过靠墙的模特，对襟，交领，飘带，绣花，“你在做改良汉服。”

    “尝试做点，找找灵感”，美诗跳坐在工作台上，“我受邀参加明年海市秋冬时装展。”

    “中式风格，快做烂了。”文兰约微笑看向美诗，“你的品牌BEAN，定位是洛丽塔少女风，准备做中式甜美少女。中式洛丽塔早有人做过了。”

    美诗双手抱胸，做出警惕的姿态，“我想做稍微日常酷飒一点的。”

    扯着模特身上的刺绣鱼骨束身衣，“三十年前，西太后开始做鱼骨束身衣，内衣外穿。”

    “你是来挑刺的。”

    “我是来参观的”，文兰约指着一件前短后长的蓬蓬裙，“我可以试试吗？”

    美诗不敢置信，“你喜欢这种。”

    蓬蓬裙胸口用白色的缎面做出一个简单的蝴蝶结，胸部以下便是一层层蓬起的薄纱，灰色一层层褪色，最上面一层是纯白。

    枯萎的灰色，偏偏又是梦幻的蓬蓬裙。

    换好裙子，文兰约头发整齐扎在脑后，美诗递过来一个灰色花朵做的花冠。

    站在落地镜前面，文兰约踢掉脚上的黑色乐福鞋，赤脚站在镜子前面。

    “还差点什么？”美诗拽来一块浅灰色的薄纱，别在文兰约头上，“你这样看起来像是，僵尸新娘，干枯的玫瑰。”

    纤瘦骨感的女孩，面无表情，笼罩在毫无生气的衣服中央。空调太足，文兰约裸漏的双腿微微向内，镜中的女孩儿更加羞涩无助。

    “品牌创立，首场秀一定要留下足够明确的印象。”

    美诗举起相机，“你的身材数据。”

    “168，98。”

    文兰约很配合，“你开网店吗？”

    “没时间，我又不缺钱。再说，应该挺浪费时间的。”

    文兰约笑呵呵问：“那我该上哪儿去买这条裙子，你要是不想做，可以找个人帮你运营，自己专做设计。”

    照片出来，美诗标记好身材数据，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毛遂自荐，想和我做品牌。”

    “我不喜欢和杂事打交道。”文兰约看着镜中的美诗，“一个品牌商业上的成功也是成功，多少设计师品牌破产是因为运营不好，得不到足够的资金。我知道你不缺钱，可你能十年八年，毫无收获地往里面扔钱吗？”

    美诗说：“我知道，工作室是我自己花钱开起来的。”

    “那也是你家里给钱，或许你可以在朋友圈里挖掘一下，私人定制客户，走高端业务。看在都是朋友的面子上，总有人买单。”

    美诗被文兰约气到，她完全否认自己的创作能力。

    “你的创作再好，能有大品牌的定制做得好，恐怕相同等级的裁缝你都找不到。你不是小白，什么你都清楚，只是不愿意做。”

    能从学校毕业，美诗在大品牌实习过，行业现状她也清楚。

    文兰约在美诗脸上看到沉默，“我之前和你一样，以为才华就是一切，可后来发现大部分人都不是天才。”

    “你又为什么给我说这些。”美诗反问，文兰约总不可能毫无理由来说这些，她不是一个慈善家。

    她不是一位慈善家，牙尖嘴利的样子从她身上咬下两块肉倒是很正常，美诗满怀警惕心。

    文兰约揪着薄纱，尝试在胸口下方折出一朵花，弄出一排，“你就当是我好心，希望你能比我过得好点，把握住你的机会。毕竟你是个好人。”

    怎么办，美诗更生气了。

    文兰约嘴巴不停，“我见过很多从国外回来的设计师，有才华，有想法，没资本。有创作的热情，不懂得市场的运作。最后离开国内，去国外寻找一点机会。要么向生活妥协，只当这是一份平平无奇的工作。”

    三年前，她大四准备好作品集，准备申请国外四大时装设计学院。文兰约找到一位从四大毕业的设计师，她算是业内的新锐设计师，借过她的作品拍摄杂志内页，还算有点交情。

    她带着作品集上门拜访，也是这样一个艺术园区，在北城很荒僻的地段。

    当时，设计师坐在乱糟糟的布料堆里，笑着看向她，比哭还难看，“我不干了。”

    “为什么？”

    “创业资金烧完了，家里卖了两套房子供我读书创业，我做出来的东西换不到钱。”

    文兰约看过她的设计，风格鲜明，已经开始被人记住。

    “圈子里那么多人，那么多有才华的，我只是其中一个。”设计师随手翻看文兰约的作品集，“还行，应该能申请上。”

    文兰约不想说话，还行，她原来只是还行。自己的失败不可怕，可看到自己的前辈失败，那是对自己的路产生怀疑。

    她看过她的创作，精湛的工艺，蓬勃的生命力，现状让文兰约绝望怀疑自己。她在行业里两年，怎么还能认为简单的创作能征服一切。

    “你以后怎么办？”

    “我在国外找了一份设计师助理，毕竟留在国内，更没多少空间。”

    “你想过做造型师吗？”

    “我还想去国外试试。”

    “祝你一切顺利！”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文兰约还关注着设计师，她也开始思考才华到底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