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廉被关在地牢三天，食物是馊的，空气是污浊的，陪着他的只有老鼠。好在冬日干燥，否则稻草想必也是湿的。长廉左脚上是沉重的脚铐，锁链的另一端深入墙里。

    这镣铐实在是多余的，长廉要逃，便是手脚都锁住也拦不住他，长廉不逃，门开着他也不会走——最多出去换换新鲜空气。

    第四日，还在梦里便被拖起来，扔到帝启寝宫九恒殿

    帝启把他扔在那里直到中午才出现，长廉已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这几日过得如何？”帝启问道。

    长廉却笑道：“还行。虽说吃的住的差了点，却知道死不了。难受的程度不如从前十分之一。”

    帝启不说话了，定定地看着他。

    长廉打破沉默，无奈地揉揉肚子：“饿了。”

    帝启也不搭理他这句话，道：“泰逢来见了我一面，又与诸臣讨论，决定将你流放哀牢。”

    “不必再兴师动众了吧，哀牢不远，我自己走着去就好。”长廉道。

    “熏池有白凤，顺路。你那小朋友已经在等你了。”帝启答道。

    “好。”长廉站了起来，抖抖袖子。

    “阿河。”帝启忽然在背后把他叫住，长廉在逆光里回头，只见那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从前的事，我也有错。”

    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他一双眼睛盯着你说郑重的话，说明他一定很重视这句话所承担的责任。

    帝启在位多年，是挑不出错的明君，是神明退隐之后的第一位这样开明，又有勇有谋的帝王，也是一位用兵奇险，特立独行的帝王。他几乎是完美的。但要直视长廉的眼睛说出这样的话，对他来说，还是要下很大的决心。

    “过去了。”长廉挥一挥衣袖，从桌上抓起一个点心，又拿起一壶茶，转身离开。

    “若是今日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你还会走吗？”帝启问道。

    长廉顿了片刻，其中意味简单易懂，若是今日不是我赶你走，你还会走吗？

    换言之，问的是真的放下了吗？

    “我总不能这一生都呆在天启，天下名山大川，我还没有一一玩遍呢。”长廉笑着，又糊弄过去了。

    按帝启的意思，可以把十方一起送走，但十方似乎有自己的打算，他与长廉道别，留在了天启城。长廉始终觉得十方虽然沉默寡言，但是性格上像极了自己，应该不愿意被困在天启一方天地才是，却是没有理由的留下了。

    夫诸和长廉乘白凤南下，刚入哀牢就看到一只火红的凤凰同行，凤凰上飘飘然是一位公子，夫诸定睛一看，是雨师赤松子。

    白凤渐渐靠过去，天上风大，声音不大容易被风吹散。夫诸喊道：“怎么了？”

    “哀牢山火，三日不灭，我去看看！”赤松子同样高声回应。

    长廉这才注意到，凤凰身后是厚重的云，而前往的方向天蓝得透彻。

    夫诸还未回答，一转眼长廉已经飞到赤松子身边了，刚刚落下就冲着夫诸挥手：“大人就送到这里吧！”

    夫诸倒也无所谓，已经入了哀牢境内，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带着白凤转头就走。

    “女娲大人吩咐，天地运转已有了规律，大人出手干预不合规矩。”长廉道，两人面对面坐着，终于不用吼了。

    “哀牢受火灾严重。而且这三年里，每一个巫祝都上任几日，是不是疯了就是死了，又或者下落不明。哀牢的长老们快疯了，年年祝舞祈福，这次大火甚至要杀童男童女祭天，实在是没办法。”

    “春夏之交干燥，又是背风，起火很正常。巫祝又是怎么回事？”长廉道。

    “山火和巫祝。他们都觉得是神医暮的问题，要请天神杀了他。”赤松子解释道。

    “为什么他们不自己动手？”长廉问。

    “暮是哀牢难得的神遗，一方面不敢，怕触怒娘娘，日后再无神遗降世；另一方面嘛，也不能，一群凡人怎么和神遗抗衡。”赤松子道。

    凤凰停下的距离已经能感受到山火的热潮了，赤松子提起竹杖，浑身爆发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力，最终所有的气汇聚在竹杖尖端，随着赤松子的挥动冲入云霄，随即大雨倾盆而下。

    等到山火全灭，连烟都消失殆尽了，大雨才堪堪停下。层云继续流动，露出原本明亮的天空。

    “我去会会这位神医？”长廉忽然很想见见这个家伙，只是寥寥几句话，就感觉故事里的人有无尽的惆怅。

    “那就麻烦长廉大人了。”赤松子颔首，“大人觉得他在何处？”

    “竟不知道他在哪里么？”长廉惊讶道，他还以为哀牢人早就控制住了这个家伙。

    “哀牢长老关不住他。”赤松子回答。

    “不着急，我先去山水间玩玩，此刻江水正汹涌，想来有意思极了。就请大人把我放在江边吧。”长廉说，

    赤松子颔首，算是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