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渔村一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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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淮河河口越乱,赵承成心情越好。

    一开始还站着看,后来就踱步着看,走着走着累了,干脆坐在棚子里看,顺便还帮忙招待客人。

    心情大好,不是小好。

    河道一堵就是好几天,十艘八艘地进、一艘两艘地出,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疏通。

    押船的船工把带着的干粮吃完了,要么下河打鱼,要么就只能从赵承成这里卖——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这样大个商机,附近的商贾也想来分一杯羹,赚一笔快钱。

    奈何谁不知道,洪泽湖这里是赵承成说了算,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抢生意?

    高铸九、魏友三、刘清扬,就是前车之鉴!

    而且赵承成做生意也是很讲究的,寻常漕船过来吃喝,卖给他们的价,也就是成本价上浮一倍,不为赚钱,就是交个朋友而已。

    至于运盐的漕船来了么……

    “赵大官人,别人十几文就能吃饱了,为什么我们运盐的,得一百文?”

    这种小事不劳赵承成开口,自然由他手下赵家村的子弟打发了:“为什么?不为什么!就是这个价,咱们也不强买强卖,你爱吃吃,不爱吃,滚!”

    这话就很不客气,这两个船工还想理会,却见赵家村子弟腰间佩戴的一水的钢刀,只能认怂,讪讪而退。

    斥退了这两个过来吵架的,又带来了新消息:“村长大哥,郭县公来了……”

    “郭县公?哪个郭县公?”赵承成迟疑了一下,“哦!原来是宝应县令郭全安啊!哼!我跟他拢共没见过几面,没什么矫情,他也是无事不来。嘿嘿,有请!”

    宝应县就在洪泽湖边上,赵承成还专门调查过这位郭县令。

    郭全安是崇祯七年的进士,考试考在三甲一百二十名开外,登科之时就快四十了,等蹉跎几年当了宝应县令,都已经五十岁的年纪了。

    因崇祯七年科举主考林焊是妥妥的东林党人,因此郭全安也属东林党派系。

    而就是因为林焊是郭全安的座师,赵承成故而对这位宝应县令还算客气,从来没有顶撞过,还给县里捐了些银两,用来赈济灾民、修桥铺路。

    其中的缘由,倒不是落在林焊东林党人的身份上,而是因为他在任上,曾经招安过一个海盗。

    这个海盗大大有名,名叫——郑芝龙……

    而他的儿子,名气比他爹还响了一百倍——国姓爷郑成功!

    见郭全安前来,赵承成起身迎出草棚:“原来是郭县公来了,草民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随即他话锋一转,问道:“对了。前几日,草民派人送来几十个山贼水匪,就连头目也在其中。不知县公是如何处置他们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郭全安并不是不明事理的昏官,更不是什么钱都敢收的赃官。

    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基本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奈何这些作恶多端的匪徒,他想杀,也不是随便能杀的……

    郭全安被问得满脸通红,赶紧把话题引入正题:“本官是奉漕运总督衙门的钧令,前来探查淮河河口堵塞一事。听说赵村长驻守此处已有五六天了,不知到底是何缘故?”

    对答的话,赵承成已经准备好了。

    并且还准备了好几个版本。

    用来应对郭全安的,是一个稍微温和一些的。

    他先是推说全不知情,然后又装作百般追问、无可隐瞒的样子,就说河流改道、船舶搁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自己蹲在这里,也不过是想乘机赚几个钱而已,虽不光明正大,但也并未触犯刑律……

    这个说法,也就蒙蒙傻瓜。

    淮河河口早不堵、晚不堵,偏偏在赵承成在扬州吃了闭门羹之后,就堵住了。

    两者之间,说没有任何联系?

    谁信!

    然而赵承成耍了花枪,郭全安手也里没有过硬的证据,也就无法把话点破:“本县不通漕运,然而史督帅钧令下来,也不能无所作为。赵村长是本县的乡贤,可否出力一二,以保障漕运畅通?”

    抬出史可法,赵承成果然得给几分面子。

    他口气缓和了一些:“这话不用郭县公说。史督帅与我有恩,他是漕运总督,淮河堵了,我也心焦。县公请看,我县里的船,不正帮着疏导交通吗?”

    郭全安向湖上望去,果然有几艘小船,正在带领漕船脱离堵塞。

    不过这几艘小船的效率极低,每次只带一艘船,在湖面上蛇形穿梭。

    想要以此疏通淮河河口,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大概等到明朝灭亡,都疏通不了吧……

    这一幕不看还好,看了让郭全安更加着急。

    “赵村长,你怎么就用了这么几艘船?据说现在赵家村家大业大,大小船舶二三十艘,为何不全数使用?”

    “哈哈哈!”赵承成大笑道,“郭县公说自己不懂漕运,果然不是谦逊。原本航道就堵着,要是一下子又塞进去二十几条船,还不全都堵死了?那也就别疏通了,干脆另开一条河道得了!”

    赵承成这话说得不算客气,本以为郭全安还会再争辩几句,没料到他竟是接连点头,似乎对赵承成这话很满意。

    “赵村长果然内行。本县知道了。那就请赵村长继续出力,本县告辞了。”

    接着,郭全安又沿着湖边走了一段,便离开了。

    后来赵承成才明白,这郭全安算是把官当明白了。

    上头安排的差使,他一定会去做,这是个态度问题。

    至于做得怎么样,那就是能力问题了。

    反正自己五十岁了,也就是个县令,能有多大的才干?

    要是真有才干,不是说明你们这些上官没有眼光,才会埋没了他吗?

    赵承成用软钉子挤走了郭全安,本以为自己耳根能清净两天。

    却不料当天下午,他又来了,而在他身边,又多了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面目清朗、羽扇纶巾,身上套着一身素色锦袍,朴素中透着华贵、华贵之外又有几分谦逊。

    而东林党人的郭全安,对他似乎颇为尊敬,主动介绍道:“赵村长,这位汪员外名讳上银下山,表字镜岭,是从扬州府来的……”

    扬州?

    姓汪?

    “哦哦!原来是扬州盐商汪家的人啊!失敬,失敬!”赵承成拱了拱手。

    这话内容客气,可态度却透着不屑。

    汪银城斜睨着赵承成,同样略略拱手:“赵村长的大名,在下也是久仰了。”

    听了这话,赵承成只觉得虚伪:自己在洪泽湖立足才几天?就算从自己穿越来明末算起,也不过一年而已。

    当得起“久仰”二字吗?

    看来他的装扮、年龄,也不过是个言不及义的纨绔子弟罢了。

    不料汪银城下一句话,却让赵承成一惊:“寒暄就不必了。在下就有话直说了,请赵村长把话摆在这里:要怎么做,才能让淮河河口重新疏通、恢复航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