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渔村一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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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私塾、码头,打动史可法

    史可法听着听着入了定,嘴唇也不由自主地翕动起来,仿佛回到了自己多年前,在私塾中苦苦求学的岁月。

    光凭史可法的表情,赵承成便知道,赵家村已经将史督帅深深打动了。

    “督帅,一路从黄河边上,逃亡到淮河边上,村里留下的孩子不多了,就只有十一个而已。但他们的学业,草民不敢耽误。特意从宝应县聘了个老秀才,教他们读书认字……”

    史可法的心绪被拉回了现实:“可外边在打仗啊……”

    他这话一语双关——既赵家村正在应付官军的围剿,也是大明王朝正在面临内外挑战……

    赵承成的回答,再次命中了史可法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草民倒是以为,越是这种时刻,就越是要保持求学上进之心。我华夏民族,泱泱数千年历史,几近亡国灭种不知多少次,为何还能延存至今?不就是有人在不断传播和学习圣贤之道吗?”

    他顿了顿,又说:“在下并非东林党人。但也知道东林书院门前,高挂一副对联,上联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下联是……”

    “下联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一旁的陈于阶接话道。

    陈于阶并非东林党人,但他舅舅徐光启却同东林党关系密切,多次在东林书院中著述讲学。

    靠着这层关系,他才能在史可法幕中做事。

    因此陈于阶对东林党的内幕颇有耳闻,当年杨涟、左光斗的风骨,在东林党中已难再见,整个团体,已成了小部分人党同伐异、谋取利益的工具!

    这种事情,陈于阶看得出来,史可法又怎会视而不见呢?

    “是啊!这幅对联仍旧高挂原处,可能读懂它的人,普天之下,还能剩下几个呢?”史可法幽幽说道,显然已被深深打动了。

    这一切都在赵承成的预料之内。

    甚至于,赵承成正在测试史可法本人,看看他是否真的有救国救民救天下的心胸,而并非只囿于东林党这个小小团体的利益。

    他立刻趁热打铁:“督帅,赶日不如凑日。草民知道督帅墨宝万难求取,但也恳求督帅能够为本村子弟提一幅字,也好勉励后辈。”

    史可法的确惜墨如金。

    但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史可法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下来,快走两步来到私塾。

    私塾里正在教书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落地老秀才,并不认识史可法。

    可他却认识赵承成,见他亲自带来那么多人,赶紧把他们让进私塾。

    史可法欣慰地看着村里这些半大孩子,瞥见教案上有现成的文房四宝,欣然提笔,将方才那一副东林书院前的对联再书写一遍。

    一笔写罢,还觉意犹未尽。

    远眺窗外洪泽湖烟波浩渺,忽然兴之所至,又取来一张纸,浓墨绘成四个大字“洪波书院”。

    史可法的书法,初学赵孟頫,又学苏东坡,用墨浓重、取法自然,结构严整之外,却又别有生趣。

    “洪波书院”这四个字,乃是他天韵独成、一气呵成之作,众人观之,无不拍手叫好,就连吃了天大的亏的陈三泰,也是不由自主地含笑点头。

    东林党那副对联,赵承成是不准备用的——毕竟东林党里有不少杰出人物,但迂腐、贪婪之徒更多。

    同他们结交一下也就罢了,赵承成根本就不想加入东林党,而要另起炉灶。

    倒是史可法给赵家村私塾的提名,倒是可以留下,说起来也是名家墨宝。

    于是二话不说,赵承成便派人将两幅字小心收好,并吩咐日后要找雕刻名家,刻成牌匾,高挂私塾之上,永传这段佳话。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左传·襄公》

    读书人不就讲究个名垂青史吗?

    看赵承成对自己的片纸只字都那么重视,史可法心中更加高兴,又过问了几句村中孩童的学问之后,便提议继续参观赵家村。

    也是该走了。

    赵承成在创立本村私塾的时候,可不是光让村里的孩子学习儒家经典的,甚至都不是主要学习的内容。

    让他们重点学习的,都是科学知识、经世之学,读书认字之外,首先就是数学。

    这些日子,赵承成抽空写了二三十页的数学教材,从“1+1=2”一直写到“乘法分配律”,大约是小学三四年级的水平,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亲自教学,忙的时候,便让孩子们自学。

    甚至还把牛顿三大定律给默写出来,让村里孩子有事没事就背诵。

    牛顿三大定律看似简单却博大精深,就连赵承成自己也不敢说已经全都学会、融会贯通,孩子们更是死记硬背、不甚理解。

    不过这都无所谓,还是那句话:等你们将来长大了,自然是会懂、会用的。

    这还是眼下村子草创之时的权宜之计,等将来条件成熟了,赵承成还打算从江南沿海地区,物色几个人品好、学问好的西洋传教士,请过来专职讲授西方科学。

    顺便学习一点外语,总没有坏处。

    这些学习内容,在赵承成眼中,要比儒家经典更加重要,但史可法应该难以理解,万一被他发现了这些学习内容,搞不好又要节外生枝。

    因此听说史可法要继续参观,赵承成赶紧把他们引出了私塾,走了两步一拐弯,便是村中渔船码头的所在。

    码头并不大,却密密麻麻停了三排渔船,略一估计就有二三十艘之多,一水的都是新造的渔船,船上刷的桶油漆都还光泽未褪,折射着太阳的光线,仿佛周身都笼罩上了一层光晕。

    因这两日没有食盐供应,淮河堵塞且村外发生战斗,村子里的渔船并没有下水打鱼,而是在保养晒网。

    可饶是如此,码头依旧井然有序,船舶、竹篙、鱼叉全都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均用军法治理。

    尤其是那一张巨大的渔网,被一丝不苟地小心展开晾晒,几乎将整座码头全部覆盖,颇有种幕天席地的气势。

    光凭这一幕,就足可见这座渔村,无疑是被赵承成用宗法约束组织起来,并非是每家每户单打独斗,而如同拉出去的军队一样,而有着严密的组织。

    如今天下大乱,西北民变、东北鞑虏,朝廷左支右绌、内外交困。

    这其中的原因虽然复杂且深刻,但最直接的,就是官军不能打、没法打,就好像陈三泰今天率领的四个卫所的军队,几乎就是一盘散沙、一触即溃。

    而赵承成身上体现出的组织能力,不就是朝廷所急需的吗?

    史可法越想越感触良多,耳边忽又传来“叮当”作响之声:“赵村长,那边又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