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渔村一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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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棋子、棋盘、以及棋手

    一切,都在赵承成的算计之内。

    毕竟是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历史爱好者,明末几件大事,赵承成还是记得的。

    尤其是以下这件闹剧一般的大事件。

    明崇祯十五年正月,松锦大战,明朝一败涂地。

    明军主帅的洪承畴被生擒活捉,最终投降满清皇太极。

    然而因消息闭塞,崇祯皇帝始终不知洪承畴确切情况,认为他已经不屈而死,甚至设祭坛九座,亲临祭拜。

    然而祭至半途,洪承畴降清的消息忽然传来,气得崇祯皇帝立刻撤走祭坛,从此不再谈起洪承畴之事。

    是为明末历史上,一出有名的荒诞喜剧。

    赵承成记得清清楚楚,这件事情发生在崇祯十五年五月初,正是他刚刚平定洪泽湖的当口。

    这件事情,对崇祯皇帝心理健康的打击还在其次,更意味着大明朝廷已经几乎失去了所有机动力量,手里的牌,就只剩下孙传庭手里的秦军——且是半支秦军——而已……

    而且这半支秦军,不过一年,也将烟消云散。

    崇祯皇帝虽然蠢,但不是弱智,知道手里没兵、万事无用,然而朝廷缺钱、缺粮,难以编练新军,唯一的出路就是下放兵权,让各地编练地方武装。

    也就是团练。

    但崇祯皇帝也多留了个心眼:编练团练的地区,仅限于江淮太平地界,且严令各地团练只许绥靖地方,没有朝廷调派,严禁流动作战。

    崇祯皇帝还是有些预判的,虽然并不多。

    但是赵承成却预判了他的预判。

    “怎么?陈府尊还不知道圣上的旨意吗?那消息未免也太不灵通了。”赵承成讽刺道,“这样为官,只恐也难以持久吧?”

    这已经完全超乎陈三泰的认知范围了,原本就不甚清醒的脑子,更被搅和得一团浆糊,想要开口反击,却越想越是可怕:这么一个小小渔村的村长,居然有通天的本事,连崇祯皇帝的“圣意”都揣摩得一清二楚。

    难道他是活神仙,有未卜先知之术?

    陈三泰自觉自己已经无法处置了,只有回去告诉舅舅钱谦益,才能相处应对的办法。

    同样震惊的还有史可法。

    可他在震惊之余,又多了几分惊喜。

    崇祯皇帝旨意已下,赵家村这边又有现成的军队,就凭自己同赵承成的关系,这支队伍几乎可以视作心腹力量。

    那他这位兼管淮扬军务的漕运总督,从此就不是“光杆司令”了。

    “赵村长一介白丁,都能够体察圣意,叫我等清流出身的朝廷命官情何以堪?”史可法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既然是奉旨练兵,那练兵时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漕运总督衙门,定当鼎力支持!”

    听到这里,赵承成总算松了口气。

    这一个月来——

    先是堵塞漕运,体现魄力;

    又是大败官军,展示肌肉;

    最后参观渔村,将一个欣欣向荣的赵家村展示在敌我两方面前。

    这样一套组合拳打下来,终于,终于让赵承成有了同各方势力讨价还价的资格!

    他,不再是一颗乱局之中的棋子,而是即将成为一名可以左右胜负的棋手。

    而赵家村,也将免于沦为棋盘的命运,而成为扭转胜负的关键落子之地。

    又或者,干脆把棋盘掀了……

    矜持!矜持!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之所以能在元末乱世之中脱颖而出,靠的就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韬光养晦之策。

    赵承成现在当然还比不上朱元璋,更要懂得低调,可不能把野心表现得过于明显。

    于是他赶紧运用其在后世职场练就的演技,一挠头,笑道:“嘿嘿……督帅这句话,草民如何承受得起?不过当务之急么,还是要先疏通淮河航运为好。”

    “对!对!”史可法被赵家村的景象所吸引,这才想起正事,“航道要尽快疏通。不知赵村长有何良策?”

    “我哪有什么良策?就村中渔民的一点绵薄之力而已,还要这位汪员外的大力协助呢!”

    汪银城背靠淮扬盐商的势力,在外边是风光八面,却不敢在史可法面前造次。

    一进赵家村,除了被这里的景象所惊讶之外,表现得就跟个童养的小媳妇似的,更在众人最后,不敢多说一个字。

    就连陈三泰两次三番发难,他都没有插半句嘴。

    现在忽然被赵承成点到名字,一怔之后,汪银城才道:“是。可晚生也是有力无处使啊……”

    “汪员外过谦了。你看,淮河里堵着的船,十条有四五条都是运盐的漕船。他们一动不动,我们想清理航道也施展不开啊。”赵承成笑道,“所以请汪员外让他们全都先退回去,清理了水面,才能大战拳脚。”

    汪银城赶紧点头答应:“是。好……晚生照办……照办……”全然没有意气风发的盐商公子派头。

    史可法也点头赞道:“这样不就好了?赵村长,你估摸着疏通航道还多久?”

    这件事情,赵承成胸有成竹——本来嘛,航道里的垃圾就是他扔下去的,现在重新捡拾起来,手到擒来而已。

    “若本村全力以赴,再加上汪员外的配合,一天一夜,应该可以恢复通航。”

    “好!”史可法又赞赏了一句,抬头看看天色,又提出了个要求,“赵村长,今日我想就下榻在此。不知可否方便?”

    赵承成眼珠“咕噜噜”一转:史可法公务繁忙,不会凭白抽空在村里多逗留一夜。

    看来史可法非得亲眼看见航道疏通以后,才肯离开。

    只是这样做事虽然稳妥,却未免小家子气——堂堂现在的漕运总督、将来的内阁首辅,却要当个“监工”,摆明了信不过自己这个小村长。

    赵承成一琢磨就不是味道,只能回答:“那本村真是蓬荜生辉了。只是草民这里乃是偏僻小村,招待若有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说罢,一看时辰,正是饭点,便叫老赵头,按照村子里的日常饮食,准备饭菜。

    老赵头知道村里来了大人物,听了赵承成话,又多问一句:“承成啊,要不要准备些好的,让几位贵客吃好喝好,也是给咱们村子长脸。”

    赵承成狡黠地一笑:“不用,咱们村里平时吃的差吗?就是差,也得让他们吃一吃。这些人,要么是庙堂高官,要么是富家纨绔,还一天到晚把体察民情挂在嘴边……哼!什么时候吃过老百姓的饭?我这是给他们机会,让他们知道民间疾苦呢!该谢谢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