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问着，依然头不回脚不停地向前走着。她好像只是随意地问问，并不期待宋明的回答。宋明稍微放缓了脚步停顿了一下，但如雪看也不看他，继续目不旁视地向前走着。

    宋明看着如雪的背影，他不知道如雪到底是不是在问他。或许她早己有答案，已确定方晴是宋明非同一般的同学。她不需要他回答。

    试想:

    她问:方晴是你的同学吧？

    他回答:是。

    这是如雪想要的答案吗？显然不是。

    她为什么问了又急急地向前走，不等他回答呢？

    只有两个解释，一是根本不需要他回答。二是回避他的回答。或者说不敢不想直面他的回答。

    韩如雪早就想问宋明这个题，她一直在寻找机会想问问宋明这个问题，但一直没有机会。她今天其实见了他就想问他，她实在忍不住了。

    你们知道有时想问别人一个问题又不好意思开口一直憋着是怎样一种感觉。老母鸡下蛋时蛋在弦上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草窝，那蛋就要拱着门滑出来却又不得不用尽全力憋着。最后就在憋不住了，随便一个地方，门一松，那鸡蛋滑落下来。

    如雪就是这样，她快走到学校门口时，怎么也没有憋住，就问了一句。她听那鸡蛋滚落在地面的声音，或许已经破了碎了，她不敢回头看。

    她一直很好奇，宋明寄给方晴的信总是厚厚一沓，那该是多么深的思念多么深的爱恋呀。否则，谁又能写出这么长的信呢？他的感情该是多么炽热多么丰富啊。

    有的人就是这样，看着别人的故事不小心会把自己代入其中。就像看电视剧的女人会疯狂地爱上男主一样。她们并不在乎那个男主是否己经有了爱人，她们一样痴情地爱他，爱他的温柔他的浪漫他的多情甚至他的绝情。或者什么也不是，只是因为看到了那么多女人爱他而爱他，或者因为他热烈地爱着女主女配而幻想做他的女三号女四号被他爱的烈焰熊熊燃烧。

    如雪就是这么想像着，把那厚厚的一沓信中的内容在她大脑中一页一页一段一段的充实起来生动起来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起来，心也酸疼起来梦也颠倒起来。

    其实，这次抽调她们单位也没有人报名，她是在看到她的叔叔手中那份抽调名单时才主动报的名。她叔叔是办公室主任，她的士作也是叔叔暗中帮忙安排的。

    她在那份名单上看到了宋明的名字，就是那个你一沓我一沓写信的人。她对他充满了好奇。她报了名，为领导解决了头疼，得到了领导的赞赏。

    她和他这一段的接触，她更确定他正是她想要的人。她家里人也给她们绍过对象，但没有一个能像宋明这样文质彬彬。她其实并不喜欢文弱的男孩，但宋明文而不弱，与她周围的同龄男子相比，宋明显得更有追求有信念，有正义感有担当，更同情百姓有爱心。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身上没有他们那种粗俗。

    是的，她也想嫁个有权有势有钱有才的，她梦想着她的白马王子，但现实是她不是白雪公主。

    她一个高中生无法再忍受和一个初小水平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这倒不是她曾经沧海难为水，不是她太文艺，也不是她看流行小说看多了。而是因为，就像一个五年级的女生不愿意和一个幼儿园的流鼻涕的男娃一块玩耍一样，她不愿意和一个白天只知干活晚上也只会干活的男人生活一辈子。

    别说她和这样的男人谈不到一块，她和她身边那几位初小毕业的女人也聊不到一起。她不想天天开口闭口油盐酱酸婆婆妈妈孩子老公东家西家说长道短。永远满嘴油腻味烟薰火燎味。

    她想要另一种生活，一种除了床上堂上还有心上的生活，一种有灵魂有趣味的生活。

    她知道宋明可能有恋人，不过就她所知，这种在学校谈的恋人根本不是小说和戏剧中那般美好，在她看来更像孩子们吹的肥皂泡，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充满梦幻迷人的美丽，让孩子们欢呼雀跃。但终究不过如那经中所言: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美则美矣，却也是缘来缘去缘如水。

    她觉得宋明的恋情，十之八九也难逃此劫。况且，她专门留心了宋明的往来信件，自从今年入秋，既没有邮给宋明的信也没有宋明邮出的信。她猜想，他和那个方晴恐怕已经桃花流水东去也。

    她今天有意提前到了宋庄，就是想趁机去宋明家里看看，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作为女孩，她原本应该矜持些，不应该主动去他家。但如是为了工作，就另说了。她今年也二十出头了，在她村里快算得上老姑娘了。她能选择的范围十分有限。上次给她介绍了一位卫生院的医生，比她大六七岁，她刚犹豫了一下，就被人抢走了。她不后悔，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她是在犹豫，可人家并没有犹豫地放弃了她。

    还有她叔叔给她介绍的镇大院里的那位，在后台有经济，可仅仅来往一个多月就对她上下其手，大言不惭地说，别的女孩只两个星期就上床了，你装什么装？

    她真不知道和这样的人结了婚怎么生活下去。

    在这些人中，对她来说，比较合适的就是教师了。教师虽然穷，但工作稳定，个人素养也较高。宋明也因此有幸成为她的心中郎君。

    宋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得转移了话题带她到学校转了转。王凤孝也回城去了，他带她看了听月阁，看了那对联。她说，这老先生还是一片赤子之心呢。

    他又给她看青梅苑的对联，问她，看这幅对联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有？

    她细细看了半天说，下联好像少了一个字，念起来像轴承里少了几粒钢珠一样。

    他刚想给她讲讲这个故事，几个正在操场打球的学生朝宋明跑了过来。宋明看出来有两个是他教过的三2班的学生。

    他们跑过说，宋老师，你快回来吧。你再不回来，我们班的英语成绩就要废了。

    咋能呢？连主任不是教得好好的吗？

    哼，你不知道，连主任这一星期只给我们上了两节半课。

    怎么会呢？

    她经常有事经常调课。

    连主任经常调课宋明早就知道了，连主任确实杂事多，调课也很正常。

    只上了两节半课？那其他的课呢？宋明问。

    有的上了自习，有的调给了别的老师。

    哦，对了，上周四，方老师还给我们上了一节英语课呢。

    方老师？韩如雪突然问，哪个方老师？

    就是七年级的那位年轻漂亮的方老师啊。学生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