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明就是一种威胁。宋明本想忍一忍，但当着方晴的面，他觉得不能这样忍气吞声。

    他叫嚣饶不了你们。方晴是班主任，自是首当其冲。

    方晴当了这些年班主任，已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激情欢欣，繁重的工作压力和许多不可预知的变故，让她变得谨小慎微，思虑深重。

    贺老师事件以来，她又多少有了些抑郁症状，对平日最爱吃的零食也没了兴趣，身体也有些消瘦了。近些日子，她又深受失眠的困扰，精神状况欠佳，变得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焦虑不安。

    宋明知道，自从知道韩晓雯摔伤后，作为班主任的方晴，已如惊弓之鸟，内心惶恐，这些情绪瞒得了别人瞒不过宋明。

    她只是故作轻松，故意不停地和宋明聊一些吃喝玩乐等轻松的话题，实在找不到话题了，就继续和宋明畅想讨论她们的婚礼细节等，喋喋不休。

    若是以前，宋明可能不会与韩晓雯的父亲计较。但今天不一样，如果就这么默不作声走了，他这句充满威胁意味话，会让方晴更加不安，恐怕也没心思吃火锅了，晚上又睡不着了。

    宋明停止了脚步，转身对他说道，孩子受了伤，谁看了心里都难受，作为晓雯父亲，我们理解您此时的心情。

    我们谁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你TM少来给我说这些漂亮话。

    没等宋明说完，他就跳到宋明面前气冲冲地吼道，你们TM少跟我人模狗样地装蒜，如果不是你们逼着晓雯上辅导班，哪会发生这样的事？

    方晴又气又惧，满脸胀红，浑身发抖，说，你，你，你怎么骂人呢？

    晓雯的母亲急忙拉住他说，人家老师是来看望晓雯的，你胡闹些什么？

    他一把甩了晓雯的母亲一个趔趄，骂道，你TM个孱头混逑，知道些什么？她们来是因为她们亏了良心。她们还不知贪了娃子们多少黑心钱？

    宋明说，你把嘴放干净些……

    晓雯的母亲一边拦着他一边劝宋明说，他就这口头语，你别和他一样，你们走吧，快回去吧。

    方晴气得嘴唇颤抖，说，你，你把话说清楚，我们怎么亏了良心，贪了谁的钱？

    你们少给我装13，谁不知道你们丅M大的大贪小和小贪，龙鳖贪金虾蟆贪泥？若没有你们这些贪心的老师背后下套，那个破辅导班能收到那么多人吗？收不到那么多人，她们用加建三层吗？不加建这个熊蛋三层，我家晓雯能从那破亅13楼梯上摔下来吗？

    宋明怒道，有事说事，有理说理，你为人父母，却满口脏话，吃s了吗？

    你7M说谁吃s？他冲到宋明面前，一幅干架的样子。

    几位护士和医生跑过来，拦在她们中间。不料人们越拦他越上劲，叫骂着跳着脚拼着劲向宋明冲。

    晓雯的母亲也抱着他腰喊道，你个疯狗，胡咬叫个啥？别给老娘找事了。

    宋明也把方晴挡在身后，扶了扶眼镜，攥紧了拳头。宋明想着，只要他冲过来，宋明就力求一拳打翻，绝不能让他着碰到方晴。

    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医生跑过来喝道，你们干什么？这是医院，病房里都是我的病号，你们少来这里撒野，病人被你们惊吓出个长短，你们谁能负得起责？

    两位保安也紧跟着跑过来，边跑边喊，哪个？是哪个？我看是哪个？有事到保卫科，别在这里瞎吵吵。

    韩晓雯不知何时站在病床门口，双手倚扶着门框，哭喊道，爸，妈，你们……呀，爸……呜呜……

    虽然人们听不太清楚她说的什么话，但她的父亲见状终是收了手。

    从医院出来，方晴也没有心思游什么滨河公园吃什么底料火锅了，她心情低落，十分沮丧，又很自责，说，都怪自己太粗心，这么多学生参加了辅导班，她这个班主任的竟然不甚知情，没有及时制止，导致晓雯同学今天的结果。如果韩晓雯这辈子因此受了影响，她这个班主任难辞其咎。

    你拦他干吗？还不如让他打一顿两清了。方晴对宋明说。

    宋明心疼地把抱过方晴，说，晴，这不是你的错，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尽心尽力了。你不是神，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你只是一位教师。咱管不了那么多事，也负不了那么多责，咱只能尽力做好咱该做的。

    方晴趴在宋明肩上呜呜地哭泣。

    宋明没想到，仅仅三年时间，那位开朗乐观热情大方火烈鸟一样的方晴，会变得这么沮丧悲观敏感脆弱，像一只深藏在密林中胆小的林鸥。

    许多在宋明看来也不过如此的事，在方晴看来却可能难以承受。

    明，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我，我害怕回学校了。我不想回去上课了。我想我妈了。方晴嘤嘤的啜泣。

    宋明抚着方情的背说，好的好的，咱回家咱回家。

    宋明说，你哭得这满脸花花的，怎么回家呢？让妈妈看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呢。

    宋明还是先陪着方晴在滨河公园转了转，坐在河岸的长椅上静静地看了会儿河流和夕阳，去那个火锅店吃了火锅。

    方晴总算心情舒展了些，宋明把方晴送回家，晚上独自赶回宋庄中学。

    方晴来不了，宋明得暂时接管九1班事务。

    宋明第二天一早就把韩晓雯的一些情况向张冠堂和宋青山校长作了汇报。

    张冠堂说，怕他个毛毬。我们又不是被吓大的。

    宋青山说，不是怕不怕的事，一是得注意影响，二是麻烦。这样，张校长，你给王坤谈谈，看看还有哪些问题。宋明，你找学生再聊聊，尽量掌握详尽的情况。我给苏菲打个电话，通通气。课间操咱再碰碰头。

    苏菲接到宋校长电话，迅速来到宋庄中学。

    苏菲说，放宋校长放心，韩晓雯的事她负全责，绝不会扯上宋庄中学。对于韩晓雯上唇可能留下疤痕的事，她也考虑过了，正托中间人说事。只要人没大碍，这些事都是小事，最坏的情况无非打官司。这个她也咨询过了，也就是个轻微伤，撑死了也就赔这个数。

    老师们也不用过于担心，有什么事尽官往我身上推。苏菲说。

    宋青山说，苏校长不愧女中豪杰，大气，仁义，我佩服。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可偏偏祸不单行。下周日上午，宋明在承包的果园挖水池，听人说苏菲的辅导班烧伤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