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仙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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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角众生相

    “现在已经与金家小姐初步建立联系,可尝试之后深交换取信息。”许月兰回到客房抚摸着下颌,分析道。

    灵州人族地位不高,且灵族内部互相争权,冒然顶着冬笙的名号可能会被灵族内的不安定份子下黑手。

    况且他的法足够惊世,这柄龙兰剑也十分超凡,不排除有生灵想杀人夺宝,这也是许月兰如此小心的原因之一。

    “我该以什么样的理由拜访金家呢?”许月兰喃喃道。

    首先,他的姿态一定要放高,但不能孤傲,以争取省去部分麻烦事的同时可以有效交流。

    其次他得尽力掩饰自己的跟脚,编造合理的身份,这样他日混进灵族的时候,免去重重考量,保证自身秘密不被泄露。

    许月兰思量着,觉得这冬老头会是很好的切入点,毕竟他身为灵族,堂堂纳灵路尽,为何要自甘明珠蒙尘,于此穷苦求生。

    不自觉地将元神向下探去,竟发现老者与那小厮愁眉苦脸,叹气连连,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走下楼攀谈起来。

    “许公子怎么又下来了?”

    “今天中午的饭菜可准备好?”许月兰岔开话题问道,他觉着自己与这老小沾了因果。

    冬姓老者指了指柜后的各式好肉好菜,回应道:“公子放心,一共花费灵源九十余二,剩下十三灵源老夫厚颜打点客栈。”

    其实客栈是做生意的,这十三灵源本就该赚,或许还便宜了不少。

    许月兰想不到老者如此淳朴,真看不出是个隐藏的纳灵路尽级高手,在这一方小城中可是不弱了。

    世间生灵进入纳灵境就算上脱离了芸芸众生,不再为凡,许月兰不知这个冬老头到底是何想法,在此“颐养天年”。

    “许哥哥可是挣了大钱?”功半兴致勃勃的问道。

    也难怪功半会这么问,瞧得许月兰那斯眼睛都快眯弯成一线,脸上笑容如抚三月春风,短短几步路大开大合,裤袖带风,将得意刻在脸上。

    许月兰露出白牙,但还是故作谦虚地摆摆手:“冬老言过了,不多不多,一千灵源。”

    虽是这么说,连摆的左手还是握着那空间佩,极其晃眼。

    一旁的功半都惊呆了,愕然停下了手中擦拭桌子的抹布,小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需知他们一个月的收银也不过堪堪三千,不算成本毛利可能也就一千出头。

    这小哥出门溜达趟是掉进藏宝库里了?

    这才不到两个时辰。

    冬老头人老成精,倒是立马留意到了盲点。

    许月兰虽然拿出的是齐方的空间佩,但只要有空间佩,必然家底殷实,更加佐证了他的猜测。

    此子极可能是哪个大家族的年轻人,因为没有什么修炼天赋被赶出来历练。

    “许公子请上座,吃完午饭早些上去休息吧。”冬老忽然开口,语气中有些请求。

    许月兰不解,为何自己刚来下便要催促自己上楼,难道这大中午的不做生意吗?

    冬老头知道自己失态,苦笑着摇了摇头:“许公子,今日是十二月首,未时官老爷该收税务了,老朽惭愧,十一月实在揭不开锅,最大的一笔收入就是来自公子,只算毛利这税怕是难交,不然月中的地租承担不起。因此老朽希望公子早些休歇,不想扰了公子今日之兴。”

    许月兰哑然,他知老小穷苦,竟不想连这税务都如负泰山。

    据他所知,这鹧鸪城税务其实只是偏高,并不无苛捐杂税,或者地痞流氓收地费。

    他有些不明所以,这冬老怎么说也是一尊纳灵路尽的灵族生灵,怎会被区区二三百灵源束缚,应该是有难言之隐。

    “我可以先预付一月的房钱。”

    冬老有些感激,老眼意味深长地看向许月兰,面容前所未有的和善,但还是拒绝许月兰好意。

    “老朽感谢公子善施,但终究治标不治本啊,下月怎么办呢。跟官老爷拖了一拖,好言商量月中还是能交得起。”

    许月兰听闻如此,也不多说什么,燎燎地吃完午饭,准备上楼歇息去了。划动碗筷之余目光撇向认真干活的功半,倒是苦了这孩子,吃不饱穿不暖,与老者相依为命。

    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打算插手其生活。说白了自己就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个短暂过客,结下了小因果但终究是买卖,两无清欠。

    上了二楼盘坐,他无上法运转,肉身宝霞熠熠,待得未时唤出元神观望,想看看这纳灵的灵族老者如何化解这道坎坷。

    果真不一会,那门外就来了四个小吏,为首那位与冬老交谈片刻后,无奈摆手。

    “冬老头,你这每每交不上税务,我真的很难做,我也要向上面交差。我知你难处,也希望你理解一下我们。”

    冬老苦笑连连,指了指除了功半空无一人的一楼,恳求道:“官老爷请宽限些时日,待得交了地租,钱一够我定上交,不会拖到下月。”

    那官吏不是什么恶吏,有些人情味儿,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和这冬老头打交道两三年了,知道其秉性,也可怜他,但是一直迟交税务上头只会认为他能力不足,扣他绩业。

    他家中也有妻儿,需要他去养活。

    “冬老头,这次你必须按时交税,不然我有权向上头申请查封你的栈子,你只会更加窘困。”

    这客栈是这俩老小唯一的经济来源,虽然收入微薄,但好歹能填饱肚子。这一查封,只怕过不了几天就要睡大街。

    冬老头布满时间沟壑的手紧紧握拳,他没有选择,早些年犯了错,只得沦落此地。别无他法,今日一交税,十几日后的地租怕是要难办了。

    说不得只能去求许公子了,他当年也能算半个天骄,如果可以,是真的对个如此年轻的后辈拉不下脸。

    “老爷既然这般说,老朽这就凑钱,请入座稍等片刻,功半上茶。”

    那官吏点头,带着余下三人坐在食桌上。

    只听得外边嚷嚷,又是一个中年人到访,也似官吏,只是穿着与之前不同。

    “老头,该交地租了,八百灵源,分毫不能差。”

    那新来的中年人就要跋扈得多,走进来大声吆喝句,不等冬老回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左腿翘了起来,踩在另一边椅子,随手捻起桌上牙签咬在黄牙上,向功半摆摆手。

    “小子,怎么不给小爷也来一杯茶水,莫不是看不起我?”说着,还冲那税务官吏打了声招呼,他们也能算半个同行,只是各司其职。

    功半赔笑,又去沏了一杯,稳稳送在了新来的中年人前。那“老爷”粗品一口,吐了口茶渣在干净地板上,低声骂道:“真是难喝。”

    功半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却无可奈何地好言道:“老爷实在抱歉,这已经是我们最好的茶叶。”

    心底却是瞧不上这人,就他那样的地主家狗腿子平时能喝上什么好茶,装大头蒜罢了。

    冬老凑够税钱,刚走出后台,见那跋扈中年人脸色就是一白,他先前听闻其喊话,但他实在无法同时缴纳税租。

    只得将钱交给先前那官吏,低头哈腰地送他们离开,然后对那后来者端起笑脸。

    “这位老爷,平常地租时日不是十四五日后吗。”

    那中年人不屑撇了撇嘴,破口大骂:“你这老头可是昏瞎了眼,这地租早些日子就张贴报事,月初即交。”

    冬老自是不知,弓身搓着手,讪讪商量道:“老爷宽限些日子可好,这刚交完税,地租实在拿不出手。”

    中年人听闻大怒,拍着桌子轰然大响,猛地站起身来。

    “就交税务不交地租,你这混劳子当我可欺?我告诉你,今个就算你当了这楼,也得把钱交给我,我可没那么好讲话,半个时辰见不到我就砸了你这破店。”

    见那中年人如此狷狂,冬老实在没辙,再三恳求却被直接拒绝,他从哪凑来这钱?

    功半小脸涨红,显然被气着了,他不允许有人这么骂敬爱的爷爷,但他知道,这可恶的家伙所言不虚,不是说恐吓冬老。

    原来这嚣张中年人是鹧鸪城金家族长一系的下人,平时在其他地方也是如此跋扈。虽然性子欺软怕硬,但从未干欺男霸女之事,只是名声有些不太好。

    “老头,我不是多贪了你的钱,规矩就是规矩,你今个不交,别人效仿我还干不干了!”

    那冬老没有办法,只能上楼去求助许月兰。

    “正愁怎么拉近关系呢,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许月兰知其来意,元神先一步回了肉身,待得冬老到门前,只瞧得门口紧闭,地上堆砌着八百灵源。

    冬老呆立半晌不曾敲门,逐渐浑眼婆娑,恭恭敬敬地向许月兰的房间鞠躬,不敢再停留,抱着灵源匆匆下去了。

    那中年人收了钱,并未多刁难冬老,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许月兰心中思索,这一角众生相能算做生活吗。

    冬老没错,那官吏甚至是嚣张中年人本质上其实也没错,生活就像一张网,大家交织在一起,有结,有解,有劫。

    “希望灵源别白花吧,能从冬老头那套点有用的信息。”

    其实白花也就白花了吧,只要冬老头对他有足够的善意,他不建议帮衬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