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世界会根据发现时间、发现顺序及大小等特征来为在自身所处宇宙中发现的其他世界分门别类。

    因为一直处在漂流状态，聚世界长期关注的世界本来就很少。而能荣获来自聚世界的“老朋友”系列编号称呼的，都是灵管局打交道较多，甚至建立起正式外交关系的世界——至于打交道多的原因，不言自明。

    不过林乐天和张缘都是第一次去那里。

    “……科技水平为钢混凝土级别，目前老三号的大部分居民对宇宙的认知还停留在自己所处世界的星系。”

    在搭乘宋德谦稍大些的穿梭机去往老朋友三号世界的路上，他向另外二人介绍着那里的情况。由于聚世界打交道的各世界发展水平不一，为了方便记忆，他们以这些世界中主要打交道国家的城镇建筑水平来对它们进行分级，老三号则是基于聚世界代号的简化称呼。

    “华夏国的文化和我们两个的故乡都差不多啊……起码交流不会有障碍。”对自己的下一个出差目的地，林乐天首要关心的是这个。

    “然后，这次出事的地方在这里。”

    宋德谦在平板上调出一幅画了城市轮廓的地形图图片：“焕祥市，地处丘陵，面积约为两千五百平方公里，按照他们去年人口普查的数据，那里的常住人口大概25万，算上流动人口大概29万，以他们的标准是个小城市。”

    “这城市名字……听着莫名有些不吉利。”张缘吐槽。

    “要是那里平安无事的话，他们也不会成为咱们的老朋友了。”宋德谦滑动着界面。

    “这倒是。”林乐天点头，“那这个焕祥市遭了什么灾？”

    “简单总结就是：发现丧尸了。”宋德谦关掉地形图，打开一份名字乱码的文件，然后点了界面上的转码按钮，以将里面因为操作系统差异而全是乱码的内容转成能阅读的文字。

    “连遭遇都和那个倒霉地方差不多！”张缘无语。

    “具体什么类型的丧尸？”林乐天问。

    “还不清楚。”文件两秒解码完毕后，第一页上来就是加红加粗的《关于请求灵魂管理局协助解决问题的急函》。

    张缘简单扫了一眼标题下面的书面语：“事情都这么急了，他们还打官腔……”

    “一般这种文明程度高的世界，越是有求于人，越会用礼貌表现出诚心。”宋德谦看着自动下滑的页面，“看来那些人是意识到这事涉及到异世势力，才找灵管局帮忙的。”

    三人仔细看了一下老三号在文件里对情况的简要说明：在老三号世界这年的八月十二号凌晨三点二十九分，焕祥市所在华夏国益安省的地理研究所的地磁观测图上突然出现了大幅度波动。发现异常波动的值班观测员赶紧进行记录并检查设备，确认如此不寻常的巨烈地磁暴来自焕祥市。

    但观测员试图用座机联系焕祥市站点的值班同事确认情况时，他发现往焕祥市打的电话无法接通，换用手机和卫星电话联系也都是一个结果。

    感觉事情奇怪的观测员第一时间将该问题进行了上报。此时，卫星地图上焕祥市的部分也已经出现异常，凭空出现的灰色流云团笼罩在焕祥市所处地块的上空，像是一个张开狰狞大口的漩涡。

    通过观测获知这些情报的国家地质局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自然现象，于是他们紧急联系了益安省政府，请他们警惕异常天气可能引发的灾害。没联系上焕祥市政府班子的益安省政府又联系了省武警总队协助，武警总队又联系了国安。

    就这样，在观测到异常的三个小时后，紧急集结的益安省武警总队从邻市向焕祥市出发，而意识到这回事情小不了的国安在一同出发去焕祥市前，先通知交管局临时封闭了所有通往焕祥市的公路。

    此时已是天亮，益安省邮电局开始收到“联系不上焕祥市”的投诉，相关舆论也开始在网上流传。好在焕祥市体量足够小，这些讨论仅止于小范围的抱怨。

    但为了最大程度减小此事的影响，八月十二号的七点四十分，益安省交管局发布公告，大意是：“因为突然出现的强气流引发的暴雨导致的山体滑坡，焕祥市信号塔被冲毁导致通讯全面中断，通往该城市的公路也因山体滑坡出现不同程度的路面损坏。现在省里已经组织施工队开往受灾现场，全力对受损设施进行抢修。在高速公路修复前，所有通往焕祥市的入口均已关闭，恢复时间待定，请还在高速上行驶的车辆在交警引导下从最近的入口离开。”

    与此同时，分头行动的武警部队已经通过驾车的方式，通过前往焕祥市的三条国道陆续到达周边村落。

    因为规模太小，焕祥市周边的农村尚未开发完全。好在这些村子里只是因为地磁环境变化断了信号，水电供应都处于正常状态。当地村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向前来的武警抱怨上不了网。

    确认焕祥市外围的五十多座村落均无异常后，武警让跟随的通信工程师先在这些村落里安装临时光缆，一方面恢复焕祥市的农村和外界的联系，另一方面也保障接下来行动中各部的正常沟通。

    随后他们继续向焕祥市内前进。按照焕祥市农村到市区的距离，正常情况下，他们行驶三个小时就能到达焕祥市的城乡结合部，确认那些地区的情况后再前进以进入城区。

    但从西侧国道进入焕祥市的武警前进时，在距离焕祥市城乡结合部十公里的公路上发现一伙五个人向他们走来。

    那些人步履蹒跚，衣衫不整，形迹十分可疑，武警停车后用喇叭向他们喊话也没有回音。

    因为跟随该队武警的国安有之前协同灵管局处理异常的经验，他让武警先用无人机上前试探。

    结果那五个人看到飞到他们眼前的无人机后，立刻扑上来，对着无人机乱抓乱咬。靠着无人机上面装的摄像头，车里的武警和国安发现那些“人”瞳孔涣散，脸色发灰，口腔发紫，明显已经死去多时。

    能活动的死人当然只能被称为“丧尸”。在击中那些丧尸的大剂量麻醉弹均未起作用的情况下，得到行动指挥部许可的武警开枪，打碎丧尸的躯体以让它们停止活动。随后他们穿好防护服下车，将丧尸碎块和无人机分别装进密封袋后暂停前进向回走。

    确认出现丧尸后，指挥部立刻通告所有来焕祥市调查的武警队停止一切行动、保持警惕、原地待命，随即紧急联系军区医院以对武警带回的丧尸样本进行检测。国安则把事情迅速上报，收到信息的华夏国国安总部把发现的事情写成求救函，向灵管局加急发送。

    “难怪他们来找我们。天象异变，必有妖孽。”看完事情梗概后，林乐天点头。

    “不过这种情况，他们第一时间怀疑的应该是自己世界这边的问题吧？”张缘思考。

    “实际还是问他们比较好。”此时他们已经开到了离老朋友三号世界直线距离不足五十千米的虚空。从穿梭机的窗户已经可以看到它被云雾包裹着的圆球状外壳，以及它身后那尾巴一样的白色烟状航迹。

    “和上次来相比，世界线一点都没有减淡……”宋德谦看着航迹皱眉头。

    “注意，您已经进入三号伴飞观测站的防空范围。”

    穿梭机内突然响起了AI的提示声，紧接着，机内扩音器中传来了观测站发来的准入信息：“敌我识别通过，宋德谦同志，请在这边停靠。”

    不远处，一块飞在虚空中的灰色岩石向穿梭机的方向用无线电发来旗语——为了在宇宙中隐藏自己，聚世界为所有需要长期观测的世界设置的伴飞观测站，站点外部均采用与目标世界周围环境相近的石头材质建成。

    三人遵循指示将穿梭机开到石头上空，“石头”打开顶上的顶棚将它迎了进来，内部空地上的工作人员指示其在他身边停靠。

    与规模较大的溪涧不同，这间观测站只有一小片空地，周围全是忙碌的各路工人。穿梭机的停靠没有引起站内人的驻足，他们依然专注于自己手头的事。

    “请见谅，这里刚建成不久，一半多的设备都还在调试阶段。”三人钻出穿梭机后，工作人员向他们敬了一礼。

    “这个新的伴飞观测站是什么时候调来的？”宋德谦问他。

    “用之前的旧观测飞船扩建的。魔物偷渡事件解决之后，汉2219号世界正式达到了老朋友标准。”工作人员说的是老三号世界在聚世界信息库中的旧称，“半个月前这里正式完工并投入使用。”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伪装成石头的观测站点。”林乐天环顾四周，观测站内部倒是和他接触过的站点差不多。

    “在虚空中，扮演石头是最好的隐藏方式。”对这类地方的存在，张缘倒是不陌生：她来聚世界之前，为了适应打印的躯体和等交接手续，张缘在自己世界的伴飞观测站停留了一个星期后，才动身去聚世界接受培训开始新生活。

    “你们这几天观察有异常么？”按照老三号世界和聚世界之间的时差，事情已经发生了三天。鉴于对老三号世界来说事情紧急，宋德谦决定开门见山。

    “外侧物质逸散层的反应比之前活跃了些，但别的地方无论是肉眼观察还是设备检测都没有太大异常。”

    工作人员递给宋德谦一摞印满图表的纸，林乐天和张缘赶紧凑上去看。

    “但根据华夏国那边在事情发生后至今，每隔八小时给我们发来的世界内部地磁图和卫星云图来看，焕祥市市区的异常气候一直没有停歇。由于焕祥市上空持续的云雾干扰，他们和我们都没法通过空中观察的形式确认市区里面的情况。至于丧尸，除了开始武警遇到的那五个，他们再没遭遇过新的。”

    “在已发现的丧尸身上有发现没？”

    “他们对无人机上取下来的细小碎块做了病理检验，没发现任何异常。”工作人员翻到一张图表，将上面的数据指给三人看，“至于对全部已发现尸体的解剖工作，他们坚称得等你们到了再进行。”

    “这还等我们？”宋德谦纳闷，“华夏国那边调查过别的可能性没？”

    “事发当天，益安省内有微生物研究使用资质的机构，包括医院、医药公司、菌类研究所、开设医疗专业的大学、甚至像啤酒厂面包厂这类涉及大批量微生物使用的地方都被他们省公安局以各种借口查了个遍。除了顺手整治了下食品卫生问题外毫无收获。”

    “老三号世界里其它可能干涉的势力呢？”

    “对他们的筛查结果，用国安的话说：以那些人目前的能力，要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搞出这么大动静，唯一的可能是他们那个抽象邻居突然得了神通，让他们圣河里久经提炼的蛊王污水蒸腾成云，再逆洋流而上精准飘进焕祥市。”工作人员嘴角莫名抽搐了一下，“鉴于病毒传播不会引发那样幅度的地磁变化，目前华夏国他们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从别的世界来的生物入侵焕祥市，带来引发丧尸的微生物的同时带来磁场干扰。”

    “外来物种的话，只要查最近这段时间观测站的数据记录就能明白了吧？”张缘问。

    “但怪就怪在这里。”此时他们正好走到观测站的数据处理中心，工作人员指了指其中一台电脑显示屏上不断弹出的窗口，“按照咱们的经验，能产生那样强大磁场的铁定是大家伙。但观测站扩建期间，来往运送工程设备还有物资的所有架次飞船都没有发现异常。观测站成立后至今，我们也没看到有别的什么物体飞入老三号世界内，连逸散出来的游魂都没观测到。之前的那几起偷渡案也早都收尾完毕了，不可能有来自那些地方的残留。”

    “听上去，外界势力已经被排除出嫌疑范围了啊。”宋德谦合上手中的文件。

    “所以我们的内部讨论结果也是老三号世界自己的问题。不过上头给我们的意思是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现在站里正在翻飞船时期的观测数据查。”许是想到陡然增大的工作量，工作人员叹了口气，“上头还说了：给华夏国帮忙也是与这个文化相近的世界拉近关系，就算到最后真是他们内部问题，一来各世界内部的情况关系到外侧世界线的深浅，解决异常也是减淡世界线，有助宇宙稳定；二来呢，把朋友搞多些总没坏处。”

    看来总局很重视和老三号世界的关系——明白了上头态度的宋德谦微微颔首。

    “情况大致了解了，那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个叫国安的组织，争取速战速决。”见观测站这边的情报已经说完，林乐天转身准备往穿梭机走，“这种异常情况，越早解决受害者越少。”

    “您等下。”工作人员叫住他，“为方便交流，我们开了一个专门的折跃门，在这边。”

    他把三人带到数据处理中心旁一扇棕色木门前：“按照国安在最近一次交流时的说法，这扇门现在直达专门处理这事的焕祥市专案组的临时办公处。”

    这扇与周围机械升降门截然不同的木门立在灰白的墙面与金属地面的交界处，连接着两个截然不同却又在很多方面相似的世界。

    “终于见到符合门形状的任意门了……”在聚世界见惯了奇形怪状折跃门的张缘感慨。

    “这是他们特别要求的，说是更习惯与本世界科技水平相近的事物。”工作人员按了木门边上形似门铃的白色防误触按钮，木门立刻弹开，露出后面和别的折跃通道内部一样的黑暗。

    “连接检查完毕，可以进入。”确认折跃门正常运转后，工作人员转身，接过宋德谦递回的文件，“在外侧有新发现的话我们会和你们的手环联系，多的不说了，同志，一路平安。”

    “谢谢您。”对于去往任务前线的灵管局执行员来说，这样的祝福就是最好的告别语。

    随后，三人迈步进入门后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