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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疑似穿越者

    “怎么想到查穿越者的?”

    宋德谦接过董建峰手中的档案袋。现在会场人除了他们都走得一干二净,大屏幕开完会后已经被关闭,连会场设备都被撤走了。

    “其实当初查这个,主要是给你们找个介入理由……”董建峰不好意思地笑着,“你们之前不是说,大多数从外界降临的异常都会有穿越者伴行而来吗?”

    “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对这回的虫子而言几率太小。”宋德谦回想着,“我们还没发现被这些虫子吞噬的世界出现过游魂呢。”

    “总得试一下,看这回有没有奇迹继续出现嘛。”显然董建峰之前和灵管局经历过类似的事,“万一遇着了,对解决焕祥市的事情也是帮助。”

    “这倒没错。”林乐天赞同董建峰的看法。

    在灵管局漫长的对游魂进行回收与收容的工作中,他们整理归纳了游魂不自觉被降临世界吸引、发生穿越行为的原因,并总结出几条定律。

    比如作为降临目标的人和游魂有一定相似之处,比如降临地点混乱不堪,再比如——降临世界即将发生与游魂的母世界别无二致、且直接导致游魂过去肉体丧生的大灾难。

    “所以,你们这回怎么查的?”宋德谦觉得手中的档案袋比预想的要薄。

    “我们先以‘焕祥市’为关键词查网上论坛在一年以内的相关发言。”董建峰揉着眼睛,显然这段时间不是看屏幕就是翻纸质文件堆让他头昏脑涨。“同时,上头联系了益安省各银行总行的行长,让他们整理提供焕祥市18岁及以上所有常住及流动人口从事发一年前至今这段时间的银行流水,重点查近一段时间有大宗食品和药品购物记录的,那种短时间着急忙慌把大小贷款撸个遍的人也进入了我们的监控范围。”

    “难怪送文件时用的是运钞车。”梁盛想起了那堆文件。

    “于是你们查到了这个人?”宋德谦指指档案袋。

    董建峰点头,把里面的纸质文件抽出来给他们看:“经过调查,焕祥市事件发生前的时间段,他是第一个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突然开始囤积东西的焕祥市居住人员。”

    四个人赶忙凑到一起看:文件最吸引人的是右边的半身照,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穿着西装抱着手臂站在灰色背景中央,摆出来的自信笑容显得他意气风发。

    “潘文翰,男,29岁,未婚,益安省南干市人,两年前因为工作原因来到焕祥市生活居住,目前在一家通讯设备销售公司从事销售工作。”董建峰介绍着文件内容。

    “事发半年前,潘文翰突然买下西榆村临近的大槐村中一座闲置已久的二层小楼并精装修。装修完毕后,潘文翰于事发一周前正式搬入大槐村。小楼的前房主因为生活原因常年在外地,我们联系上他了解情况时,他说那人买房子时很大方,只象征性砍了砍价就一口气付了全款。”

    “他还有别的消费吗?”梁盛问。

    “流水显示他拿自己可查的全部存款囤积药品、饮用水、罐头类和预制菜类食物,止痛药、头孢等药品以及酒精等消毒用剂。此外,他还提前支取了自己账户的住房公积金用于精装修。装修公司是他从外省专门请的,平时的主要业务对象是人防工程。”

    董建峰从文件里抽出一张户型图:“这个是装修公司的经理提供的:应潘文翰的要求,他们在小楼外面加装了一圈3米高的金属围墙,还在原有二层小楼的基础上额外挖了一个地下室并用钢板进行加固。之后装家具时,选用的也大都是塑料家具。”

    “塑料家具?一般不都选实木的吗?”梁盛奇怪。

    “据经理说这是潘文翰的特别要求。”董建峰把户型图放回文件里,“他对潘文翰印象很深,因为那人提的很多要求在他看来实在太怪:小楼可以不靠外界水电、可以利用生活物质进行内循环之类的要求不提,在装修材料的选择上,潘文翰和大多数装修客户相反,他对有机类材料的规避达到了病态的程度。”

    “规避有机类?”联想到虫子的特性,另外四人都意识到了潘文翰这样做的最可能原因。

    “拿一件事来说吧:因为市面上的床垫都是有机物成分,即使沙发床的填充物也都是棉质,装修最后潘文翰没有让装修公司在屋子里装床,而是网购了几个化纤棉材质的睡袋。”董建峰从文件最后抽出一张列表,上面是潘文翰在事情发生前半年时间里,通过各个渠道购买的各类物质名单、购买数量及时间。

    “你们可以看到:在最近半年里,除了必要的维生物质,他没有购买任何有机材质的东西。而且我们在发现他后,以‘统计失联人员情况’为名联系了他在南干市的亲戚,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亲戚都反映:潘文翰在这半年里每次一和他们联系就找各种理由借钱,一借就是几万,还神神叨叨让亲戚们囤积各类物资。搞得他们都不乐意联系潘文翰,有好几个还拉黑了他。”

    借钱囤积物资,租房后精装修,还变相警告身边人。

    这一连串举动,就差把“我是穿越来的,我要应对接下来的危机”加红加粗漆到围墙上了。

    “潘文翰有别的借贷没?”梁盛问。

    “只有几张信用卡,而且消费额度都不高。实际上,根据潘文翰正式参加工作至今每年申报的个人所得税,他做销售的收入还不错。而且他之前也没有别的大规模消费。”董建峰指了下文件里列的收入情况,“截至潘文翰刚买下小楼时,他名下的总存款已经超过50万,这和他的收入以及囤积物品花的钱数也对得上。”

    “那他为什么还要找亲戚借钱?”说话的是张缘。

    “大概……潘文翰本人不确定灾难是否会真的发生,所以他借钱时避开了可能给自己留下征信污点的官方平台。”董海峰猜测,“万一钱花了事情没发生,还背了巨额债务不是得不偿失。”

    “有道理。”宋德谦点头,“他现在在哪儿?”

    “还在大槐村,我让那边驻扎的武警同志去找他了。”董建峰说。

    “那我们出发前先去那里一趟。”宋德谦把文件放回档案袋里。

    一行人上了武警的黑色越野车,开了十分钟之后进入大槐村。

    和西榆村相比,大槐村显得规整一些。可能是因为离焕祥市市区更近,这里无论是小楼还是平房,相比西榆村都要新。

    他们的车沿着路开到一处崭新的金属围墙前。

    此时夜色刚降临不久,但金属围墙附近的环境可以说漆黑一片——这座小楼的附近完全没有路灯,给屋子装修的人显然也无意设置灯光,想把自己隐藏在暗夜之中。

    越野车凭借车灯开到围墙附近后,围墙门口站岗的武警听到引擎声,打开了自己手边的荧光棒为车引路。

    “这也太高了,白天都照不进太阳。”五人下车后,梁盛打开手电筒照向围墙顶部。

    “顶上还有刺网呢,那人说是想防贼。”站岗武警显然已经接触过潘文翰。

    “里面好像有噪声。”张缘把耳朵贴近围墙。

    “那是他在小楼外装的的三台柴油发电机的声音,不知道那人从哪儿淘换来的,隔着隔音棉运转声都那么响。”站岗武警边为他们开门边抱怨。

    铁门一开几人就明白武警为什么那样说了:围墙后狭窄的小院子里都是发电机运转发出的隆隆声,听着就像上千辆大排放摩托车在院子里转圈。而且不知是窗帘太厚还是压根没留窗户,这楼里没有透出一丝光亮。几人不得不捂着耳朵,打开手电慢慢走到小楼的防盗门跟前。

    “那人把小楼修得跟碉堡似的。”敲门前,林乐天借梁盛的手电筒在周围看了一圈。

    “他应该是想整好这个碉堡后,就缩进来再也不出门。”宋德谦分析。

    “看来这小子对灾难怕到极致。”梁盛说完,大力拍门。

    在里面听到拍门声的武警过来将防盗门打开,一股寒风立刻从屋里吹面而来。

    稍大的客厅里,最显眼的是一台不停转着风扇的大空调,空调面板上10°C的屋内温度和屋外的夏天炎热形成强烈反差,再加上屋子里白色的灯光、雪白的墙面、蓝灰色的塑胶地毯和满屋子黑色与灰色交织的金属储物柜,让这间小楼的一楼在刚进屋的五人眼里如同埋藏已久的远古雪洞一般。

    厅中,两名便衣警察和潘文翰分别坐在储物柜堆中央的一张小桌周围的折叠椅上。

    和照片上给人的精明感觉不同,他们见到的潘文翰是个看着有些怯弱的人。

    他头发略显蓬乱,轻微的黑眼圈和略微紧绷的面部肌肉使他看着有些疲惫。看有人进来,潘文翰把身上裹着的黑色风衣往里面缩了缩。

    “这人警惕性很高的,我们找他时,从门上装的防盗窗那里给他出示了警察证后,他才放我们进来。”开门的武警附在董建峰耳边悄声说。

    “正好国安的同志来了。”见梁盛带人进屋,负责问话的武警转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现在你可以放心说囤积物资的原因了吗?”

    潘文翰抬起眼睛看了进来的五人一眼,声音依然有些颤抖:“你们……真的会相信我说的话么?”

    “没必要对我们墨迹。”梁盛大大咧咧拽过一把凳子坐到潘文翰对面,把自己的证件给后者亮了一下,“你又没做什么违法行为,我们只是来了解情况,好尽快结案以让包括你在内的人回归正常生活,这对你我都不是坏事。”

    “结案……”潘文翰似乎在咀嚼这个词的意思。

    “就这么说吧:从你在丧尸出现之前半年内的举动来看,显然你对现在已经发生的事部分知情。”梁盛拿过旁边便衣警察手中的记录笔,“我们要问的就是你知情的那部分,而且我们相信它对解决事情有大用,无论它多么离奇。”

    “梁盛现在看着异常和蔼。”对此感觉惊讶的宋德谦和董建峰说小话。

    “一方面是潘文翰本人看着足够老实;另一方面,经过下午的事,他和当初刚和你们接触的我一样,对任何异常都麻木了吧。”董建峰苦笑。

    “真的?”见来的武警态度真诚,潘文翰的语气也缓和了些,“那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们千万别害怕。”

    “你尽管说,我们是专业的,我们不会怕。”梁盛想拿根烟出来递给这人压惊,但他看到口袋里的空烟盒才想起:自己的烟早在进村前就抽完了。

    “那我说了……”潘文翰深吸一口气,又搓搓手才开口,“大约在过完今年元旦假期之后,我就开始每天晚上莫名做噩梦。这些噩梦的细节太过于真实,让我至今都认为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噩梦的内容都是什么?”梁盛开始记录。

    “一开始我梦见……”潘文翰顿了一下,似乎在给自己鼓劲,“我梦见有一天,焕祥市的大街小巷充斥着大量的丧尸。那些丧尸个个都像电影里那样见人就咬,面目狰狞。梦里的我拼命跑,跑到中心商场里才算是逃出生天。但我好不容易等外面没动静后出来看情况,才发现铺天盖地的丧尸啃光了市里所有能充饥的东西。随后我拼了命在市里找吃的却没找到,在饥肠辘辘中被一具丧尸咬上身体,随后我就吓醒了。”

    “确实是可怕的梦境……”旁听的人纷纷点头。

    “仅凭一个梦你就开始囤积物资了?”梁盛问潘文翰。

    潘文翰摇头:“起初我也以为这是偶然一次的噩梦,但后来,我每天都会梦见背景相似细节不同的丧尸噩梦。有时是在街上走着走着就莫名被咬,有时是拿着锤子在屋里缩着听门外的丧尸砸门。最糟的一次是自己被末世进屋搜刮物资的土匪捅了刀子,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全部身家被土匪纷纷瓜分。他们走后,丧尸成群进来,把我和我周围的木头家具像蝗虫似的啃食殆尽…………”

    说到这里,潘文翰的声音都带出了哭腔,一边的便衣警察赶紧拍背安慰他。

    等潘文翰情绪恢复了些,他才继续开口:“后来有一天,我按梦里的记忆路过一个彩票摊时,心血来潮买的刮刮乐中了奖,连刮开后显示的数都不带差的,我就彻底相信每晚的梦是真实的了。那之后我就开始为应对灾难做准备,租楼啊囤东西啊,都是那之后的事。”

    “你将自己做过的噩梦告诉过别人吗?”梁盛刚把得到的口供记录下来。

    “跟我之前租住的小区的人说过。但我警告的时候,小区里的人都不信,还笑我有癔症。”潘文翰叹气,“从那以后我就没再把这事和别人提起过,只能变相提醒下他们多囤东西。”

    “你将这件事在网上说过没?”便衣警察接着问他。

    “每天在网上说这个说那个的人多了去了,我开始发的警告帖子直接被淹没在信息流里,回复我的就一个广告机器人。”许是想到自己的话在事情发生后才有人来听,潘文翰本就黯淡的脸色更黑了几分,“后来我就懒得发了,既然每晚缠绕我的噩梦只有我一个人看见,那我也只能先做好自保措施再谈别的。”

    说着,他看着周围围着他的人:“你们不会觉得我自私吧?”

    “当然不会,”便衣警察摇头,“对于民众来说,先保护自己是很明智的决定。”

    “这样……”许是卸下了点思想包袱,潘文翰的表情有点缓和。

    “我们这边还有事想问你。”一边地上摆的热水壶响了,梁盛去拿热水,倒了一杯放在潘文翰面前,“请你尽可能回忆一下噩梦里的细节。回想噩梦对你来说肯定很困难,但了解它们对于武警接下来的行动非常有帮助。”

    “……我尽力。”潘文翰拽了拽风衣袖子。

    “潘文翰是穿越来的吗?”看问话进行得还算顺利,董建峰悄声问宋德谦。

    “他是原装的。”宋德谦言简意赅。

    这个来自专业人士的答案让董建峰十分意外:“那他是预知梦还是?”

    宋德谦看着还在接受问话的潘文翰没说话。一边的林乐天则不停地观察四周,张缘则和宋德谦一样盯着潘文翰。

    问话整整进行了二十分钟。

    梁盛和便衣把能问的都问完了,在问话中,他们对潘文翰产生的看法很简单:如果他不是带着未来世界记忆穿越而来的话,那潘文翰只是一个不幸在事情发生前频繁做类似噩梦,以至于歪打正着为丧尸做准备的倒霉蛋。

    而且他们从潘文翰嘴里得到的问话大都很模糊:因为潘文翰在半年里做过的噩梦太多太杂,捕捉到的共同点除了他们之前明确的也就几个:丧尸喜欢出没在繁华的商业街、它们不喜欢温度低于10度的地方、以及它们对人类抱有离奇的敌意。

    有点说法和之前开会时得到的虫子寄生的丧尸特征相矛盾,但灵管局提供的信息也不一定对这里的敌人完全适用,万一敌人变卦了呢?梁盛想。

    不过,感觉潘文翰能提供的帮助也就到这儿,后面应该没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抱着这样的想法,梁盛和便衣警察起身准备告辞。

    “稍等一下,”宋德谦向他们开口,“潘先生,您方便带我们在您的安全屋里转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