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藏原上，已经寥落的不成样子了。常家彻底搬走了，钟凌说，算是避难。

    “谁非要赶尽杀绝？”我问，看见离群的孤雁，从林间飞上来，苍茫无所有。

    徐清衡接过话去，“那帮渣滓不知道你和常家的关系，他们只是怕常公和皇子说得上话，会把事情捅上去。”

    “北场军械就藏在原后密林，他们从这儿倒买出去，给远代典利四国。”钟凌说。

    “一个长国臣，知道这么多，没关系吗？”我挑衅地捣他一下。钟凌就挑了挑眉，不多说。

    也是，如果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忠臣良相，左右都得留着后手。

    “欸，凌，你不是一开始怀疑，是徐清衡吗？”话说完，我就后悔了，果然回到自己的地盘，就是容易得意忘形，称呼犯了大错。

    徐清衡不自然地蹙眉看我，“亲疏远近分的真清啊。罢了，我虽不是什么好人，这般蚕食国家的烂事，是不做的。”

    我想起赵离辰的话，“要是这么看，这盆脏水很快就要泼到哥哥身上了，对手是谁，有头绪了吗？”

    两个人都没说话，沉默着摇头。

    “赵离辰没提他大哥的事？”钟凌侧头问。

    “他只说他大哥有动作了。”我回，敢情这俩人都瞧见了。

    监守自盗的可能性存在，而且极大，但如果是这样，凭我们断然查不到，只能靠……

    “清易，赵离辰那边，你能走到哪一步？”钟凌问。

    徐清衡闻之，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既然你也有把柄在他手上，这么干，一了百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钟凌连简单的回避也没有，他平心静气，就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看着他，“你知道他是个，疯子。”

    他没躲闪，眼光迎上来凑近，“你又是什么？”

    徐清衡扯过他的衣领，一拳挥起来，钟凌高声道，“装什么啊，你早就想用徐清易将这个军了。”拳头停在半空里，谁摧毁了谁的防线。

    这才是，他们达成的协议。真是，讽刺。

    再没有人说一句话，回去路上我看见太阳堕下去，就像是烧尽了，就像是消失了。

    这就是告别，钟凌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他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又是什么？”

    我又是什么？我是冒名顶替的蜉蝣乡女，我是忤逆陷害父兄的徐家庶女，我是皇帝杀不得的私生女，我是伪证，我是自以为掌控时局的愚蠢的浸毒的刀，我是什么？我是个，人。

    车到了地方，他们俩下车，低声私语了什么，我听不清，好像也不关我的事。再掀开帘子，钟凌已经走了，一句话没留。

    正屋里，柳栏还端坐着等，徐清衡走进去，扫了她一眼，“累了，好好休息吧。”说罢，让东澜给他收拾了自己本来的院，一个人关了门，没熄灯。

    柳栏远远看着那灯影，求助似的看向我，我尽量显得轻松，“嫂嫂，先休息，今日嘈杂了些，今后，日子还长。”

    至少，你们的日子，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