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已经到了行藏原，我却没想过，会是以这种心境。

    他已经不需要我的观点了，因为我拒绝不了，“互利交易，我用北场军械救你徐家一命，通过你，彻底把我拉入太子一党。”

    现在徐家自己都站不稳，凭着我们，撑不起。赵离辰能不能救暂且不论，他若是下了意要害我徐家，轻而易举。

    “为什么执着于太子呢？”我问，尚有生疑。

    他靠上我的发髻，轻轻摩挲着摇头，“你来，就看得见我眼里的东西了。”

    赵家的表面上的政见一直暧昧着，除了赵离辰的声名，他们几乎白玉无瑕，嫡长子赵牧辰在外随父征战，军功赫赫，这一家人所有的丑闻都堆在赵离辰一人身上，现在想来，确有蹊跷。

    “我既然找过太子了……”我还想争辩。

    他轻蔑地笑起来，“真相不重要，大战在即，我们家手里有兵啊。总得有人来带这兵，东窗事发，也总得有人来担这罪，现在的朝上，谁更合适？”

    徐家，不痛不痒，完美的替罪羊。

    “所以，趁着他们还在等时机，把军械送到谷城，这事就算过去了。”他停了马，快到了，那能救命的地方。

    “你认定是监守自盗？太子觉得是钱家。”我想起太子那封信，他是在让钟凌去处理钱家啊，可照赵离辰的说法，这是赵家做的圈套。

    他往前挪了挪身，紧紧锢住，头埋了下来，

    “赵公子……”我想挣出去，他也不理，“我给太子放了假消息，要是谁都帮得上，我上哪儿去找盟友。”说罢，他翻身下了马，“聘礼已经送到府上了，没有父母之命，他们不管我，可你要是在意媒妁之言，我让他们去找个就是。”

    伸手拉我下了马，“徐清衡啊，恐怕正想着怎么合理化这场交易，指定又是为了你好，他那张嘴，黑白颠倒，到底是清谈会出身，你都见识过了吧。”

    “这么离间，于你无益。”我冷着脸回一句，这行藏原自有它的结界，就是眼前这般纨绔站在这儿，我居然也从他眼里得见天真温润。可笑。

    “我只是想说，一切在你，你应了，我就带你去寻北场军械。”他的神情很明确，我没有不应的选择。

    我随着他，穿入密林尽处，才知道这林里原来也有毒蛇蝎蜥，才知道我待了十多年的地方腐烂处滋长了多少污泥浊沼，我当时怎么也想不到，自此之后的人生，我将看见他所说得，他眼里的东西，那些金玉里的败絮，那些烂的发臭的恶心，那些拼命遮掩的罪行，那些毫无道理的原谅……

    我将会明白他为什么变成那副豺狼模样，

    食髓知味，才会知道他为什么想找个同行人，伤痕累累，才发觉徐清衡扛下的究竟是什么，峰回路转，才看见钟凌在黑暗里经受过什么，自投罗网，才懂得许玠在掩盖什么。

    唐梓凉的泪究竟在哭什么，宋安澜的图谋，东澜的执念，德兴叔的密而不发，娘的苦衷，太子的苍凉……这一切，

    只可惜，当时的我，都不明白。

    我随着他，往密林深处行，亦见荒原麋鹿。

    “赵离辰……”

    “能不能，别怕我。”

    “……”

    “我看见很多人，拼命不让你变成和我们一样的怪物。”

    “来不及了。”

    天光肯降，万兽俯首，天苍水凉，浪迹洪荒，终无归处。似浮萍，无羁绊更无留意，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屏。蝼蚁之命，甘当俯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庙堂沙场，荪可归兮；惊鸿山水，君可还兮。用舍由时，行藏在我，东风不语，自将传意。

    “没事的，我已在深渊至深处了，尚可苟活。”

    “我呢，会在哪儿？”

    “一念而已，谁又说得准呢？”

    “你想让我，和你为伴。”

    “我只想，你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