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走了，第二天一早天色微亮，就彻底离开了。

    到窗前，我还渴望着会有身影出现，他会隔着窗棂，轻声说，“昨日，非我本意。”

    推了窗，空落落的院里，只剩了一棵枇杷树，昨夜的雨打掉了许多叶子，落了一地，纠缠着。

    赵离辰，我们，还没有完完整整地安寝一夜，还没有平平淡淡地迎接过晨光，我们……还能再看见我们吗？

    寒风吹进来，我咳嗽了几声，看着东澜绕过长廊走过来，莫不是又去过了徐府？

    走近了，看见她手里拿着药汤，热腾腾的冒着气，只看着，都觉得温暖。从窗上瞧见我，倒露出愠色，疾步上前来，“姑娘还要站了这冷风下吹，昨日那样大的雨，偏偏是与赵公子到了半夜才回来，身上那样单薄，受了寒哪里了得？”她边说，关了窗，瞧了瞧炉火，拿出茶碗倒药。

    “你这是？”

    “我半夜去敲了那医馆的门，寻了几副防风寒的药。”

    “他可肯半夜给你一个姑娘家开药？”

    “不碍事的，我说了我是徐家人，就是太子门下的徐家人，他就给我开了。”

    “你也是多事……”

    “姑娘可不能嫌我多事，你在家将养几日倒无妨，那赵公子是要上疆场作战的，染了风寒，可还得了？至于姑娘嘛，跟着沾些光吧。”她递过来那药，喝下去，丝丝溢出了泪，东澜见了，也没多言。“姑娘，二爷说今日他要同许玠一起见太子爷，你若是有心力，一同去吧。”

    东澜嗫嚅了一会儿，“二爷，让我把姑娘接回去住，徐府的车停在门外了。”

    我没答话，走出屋去，绕过那枯败的院子，看见德兴叔停了车在等。走过去，德兴叔正倚着车打盹儿，他没睁眼，我说，“叔，我不能回徐府，你若是愿意，待会儿送我去太子府上吧。”他蹙了蹙眉，想说什么，却又噎了回去，只点了点头。

    “外头冷，叔进来等吧。”他睁开眼，依旧没说话，牵了马往院里走，一身落寞。

    院里洒扫的小厮接过马缰子去，他也没反应，木然地递过去。他不喜欢赵离辰，我知道。

    到了正厅，东澜拿了药来强逼着我们两个喝下去。

    蓦然坐了许久，德兴叔开了口，“他待你……得是哪种地步，让你连徐家也不肯回了。”

    “叔，我自己做的决定，绝不后悔。”我端起这碗苦药汤，品茶似的喝下去，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啊？赵离辰，你到底……又是个什么滋味？

    “他若是回来了欺负你，叔给你收拾他。”德兴叔没坐住，又起了身，到院子喊那小厮，“活儿得这么干……”他本想装着轻松去指导指导那孩子，不想话一出口，就噙满了沙哑，他说不下去了，我看着他的腰弯下去不住颤抖，那小厮愣着，不知该干嘛，手足无措，茫然懵懂。

    眼泪冲出来，我竟掩着嘴苦笑出来，我没问娘彻夜未归那日他在哪儿，他不提赵离辰一辈子也回不来的事。有没有可能我有一个能唤一声的爹，有没有可能他是那个肯护我一辈子的人。笑声越来越大，我觉出我的眼色越发像他，赵离辰，我好像知道是什么酿成了你眼里的血腥，这若即若离的余温，这纷繁可笑的人心，我们如此荒唐，演绎不知该推卸给谁的罪孽。

    我继续笑着，东澜看见我的眼睛，竟砰然跪下去，不敢抬头。德兴叔回过头来看见我，面色上染了怅然，“丫头，变天了……”

    是啊，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