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来人是刘鸿炳和小立本，我急忙带秋月穿过堂屋，进入我家躲避，秋月就此别过，我把她送出院门，刘鸿炳和小立本已经走进杂货铺的小院，秋月便蹑脚穿过甬道，消失在大门外。

    静问刘鸿炳，你们不会又是逃出来的吧？小立本抢着说，这回不是，日本鬼子要来了，监狱毙了死刑犯，把剩下其他人都放了。刘鸿炳看苗凤的家门上着锁，便问静，苗凤去哪了？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刘鸿炳预感不好，又急问，苗凤怎么了？她没有事吧？。静嗫嚅道，她辞了烟厂的工作以后，就…好像王保中又给她找了一个工作，你去问王保中，他什么都知道。刘鸿炳自语，苗凤没说换工作啊。

    刘鸿炳心事重重地转身往外走，小立本和静挥手道别，疾步跟了出去。

    夜幕降临，北边的枪炮声时紧时松，流弹不时在空中呼啸而过。飞机投下一颗照明弹，漆黑的夜空变得白昼一般，一亮就是几分钟，随即枪炮声就激烈一阵子，噼里啪啦的像过年的爆竹。

    刘鸿炳和小立本来到月升宝局，发现大门紧闭。小立本上前叩门，须臾，里面传出王保中沙哑的问话，谁啊？宝局里围坐着一群日本浪人和汉奸，还有几个风尘女子，桌上摆满了成捆的白臂套和日本太阳旗。

    小立本回答，保中叔，是我，小立本。王保中一愣，问，小立本，你出来啦？小立本回答，啊，提前释放了。王保中说，小立本，我睡了，你有事吗？

    刘鸿炳吼道，王保中，我来找苗凤，你告诉我她在哪儿。王保中知道陈少荃已被枪毙，就如实坦白了苗凤的住处。刘鸿炳威胁道，王保中，我警告你，你要敢骗我，我饶不了你。王保中一下火冒三丈，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他推开房门，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不知好歹，好心告诉你，还恩将仇报威胁老子。刘鸿炳也不甘示弱地往前冲，被小立本挡住，叔，找凤姐要紧，兵荒马乱的，抓紧时间吧。小立本又点头哈腰地安抚王保中，保中叔，谢谢您了，我们这就走。

    刘鸿炳和小立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摸着黑终于找到了苗凤的住处。两扇黑漆门却大敞着，走进小院，看到屋里还亮着灯。刘鸿炳急切地挑帘而入，屋里空无一人，炉子上的水壶已经烧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刘鸿炳和小立本找遍了所有房间，也没有发现一个人。

    突然，一声巨响，震的门摇窗响，连墙壁也在发颤，接着落下一片灰土。原来是不远处的房子落下一颗炮弹，房顶瞬间透了天。

    小立本问刘鸿炳，怎么办？刘鸿炳在衣柜里发现了苗凤的衣服，因此他坚定地说，等。衣柜里还有几套其他男人的衣裤，看尺寸明显不是瘦小的王保中，刘鸿炳脸色凝重，忧心如焚。

    小立本说，看这情景，像是碰到急事，临时起意，慌忙中走的，连灯也不灭，大门也不锁。你看这屋里，不少值钱的物件，也不怕遭贼。

    等了一个时辰，仍然不见苗凤。外面的枪炮声似乎更近了，小立本说，万一鬼子来了，我们怎么办？

    刘鸿炳站起身来说，走，去问问王保中，这男人的衣服是谁的。我们就有下一步线索了。

    刘鸿炳叔侄出了院子，关上大门，来到街上。成群结队的伤兵仓皇地向南败退，萎靡不振，狼狈不堪，其中也有不少逃难的老百姓，肩背手提的，行色匆匆地赶着路。这时，空中传来飞机的嗡嗡声，声音越来越大，一架敌机俯冲过来，紧跟着就是哒哒的机枪扫射，飞舞的弹壳，像一个个又红又亮的小灯笼，从空中散落。

    人们咒骂着小鬼子的祖宗十八代，东奔西逃，四下卧倒躲避。不幸中弹的血肉横飞，横尸街头，枪支弹药散落一地。

    刘鸿炳捡到一枝步枪，疲于奔命的士兵们无暇顾及，也视若无睹。他俩来到月升宝局。小立本敲门，刘鸿炳大骂，王保中，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你今天不把苗凤交出来，老子跟你没完。王保中被骂的莫名其妙，他义愤填膺，夺门而出。还没张嘴，黑洞洞的的枪口就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王保中毫不示弱，老子不是吓大的，你敢开枪，我屋里的兄弟能把你打成筛子。

    小立本赶忙把刘鸿炳的枪口压下来，圆场道，保中叔，他找不到苗凤，着急，您别跟他一般见识。王保中说，找不到人，冲我耍什么威风。小立本说，保中叔，对不住。俺俩找到地方了，可屋里没人，灯亮着，大门敞着，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凤姐。保中叔，凤姐屋里怎么有男人的衣服啊？

    王保中说，这就一言难尽了，当初苗凤给我们做饭，警察局长陈少荃经常过来喝茶，两人对上眼了，没多久，苗凤就跟他跑了，连个招呼都没打。这住址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刘鸿炳怒道，我看就是你们合伙骗的苗凤。王保中猛然从腰间逃出一把左轮手枪，回骂道，放你妈的狗屁。拿个烧火棍子吓唬谁哪，会用吗？刘鸿炳症了一下，步枪是捡的，自己还真不会用，里面有没有子弹都不知道。

    小立本问，保中叔，麻烦您告诉俺，陈少荃家在哪，俺俩再去找找。王保中说，你们找不到了，他去阴曹地府啦。小立本不解。王保中解释说，他被市长枪毙了。

    刘鸿炳和小立本又回到苗凤的小院，希望能有意外收获，结果还是事与愿违。回去的路上，小立本也在地上捡到一枝丢弃的步枪。

    两个人精疲力尽地倒在椅子上，各自找了茶杯喝水。小立本问，叔，咱们是逃命还是在这儿继续等？刘鸿炳说，陈少荃嗝屁了，日本人眼看就要进城了，凤一个女人无依无靠，有可能是回老家避难了。咱俩休息一下就出城。小立本说，这两条枪藏起来吧，万一碰到日本人，硬说咱是当兵的，再给毙了。

    藏好了枪，两人往外走，突然听到大门口传来脚步声，刘鸿炳暗自祈祷，老天爷行行好，把苗凤给我送回来了吧。

    进入院落的却是一个戴着白臂套的汉奸，紧接着冲进五个端着步枪头戴钢盔身着黄军服的日本兵。刘鸿炳叔侄吓得两腿发软，一动不敢动。汉奸在他身上搜查，没有发现武器，又特意让两个日本兵看了看他俩的粗布腰带，证明不是军人。汉奸问刘鸿炳，这是你家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啊？刘鸿炳扯谎说，这是陈少荃的家，我俩是给他看房的。汉奸恍然大悟，转身给日本兵说这是自己人。日本兵说，咪西咪西。汉奸对刘鸿炳说，你俩去给皇军做饭，好酒好菜伺候着。说完，掏出两个白臂套，让他俩戴上。

    刘鸿炳叔侄进厨房生火做饭，两人小声商量着怎么逃出去。日本兵留一个在院门口放哨，其他人进屋休息了。汉奸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说，我劝你们别动歪心思，现在城里城外都是日本兵，你们出了院也出不了城。想活命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外快挣。

    小立本掏出一根香烟，递给汉奸说，那敢情好，以后我俩就鞍前马后听您一个人调遣了。您老贵姓啊？汉奸道，我是一贯道的点传师，我叫吴英才。

    这时，隔壁院内传来一声穿云裂石的怒骂，我操你姥姥。原来一个老太太被两个日本兵用刺刀戳死，她年轻力壮的儿子雷嗔电怒，抄起地上的粪叉扎死一敌，眼看又进来两名日军，他退守二门，日军一拥而上，他又一粪叉扎伤一人，然后借助夜色掩护上了房顶。日军嘴里叽哩哇啦地喊叫着紧随其后，小伙子攀上一颗大树，大树紧挨苗凤的院墙。

    在苗凤屋里休息的日本兵早已听到动静，来到院子，就在小伙子准备上墙头的时候，隔壁的鬼子和苗凤院里的鬼子同时开了枪，小伙子被乱枪打死，一头栽倒在墙根下。

    汉奸吴英才对被吓得目瞪口呆的刘鸿炳叔侄说，看到了吗，战则死，和则生，中国国旗是青天白日，日本是红日，白日能打得过红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