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们都在这草原里面走了三天三夜了！为什么看起来离那座山还是那么远啊！”

    奇耶尔是在进入草原那天的半夜醒过来的，从时间上看，是晕倒了整整一天有余。

    这整片草原实际上要比看起来大得多，从离开古啬森林开始算起，两人已经在这片草原徒步三天有余了。

    “怎么？这就累了啊？”

    出乎意料的，奇耶尔在醒来过后并没有追问古啬森林发生的事，他就像平时那样，只是普普通通的睡醒了一样。

    可伊戈尔心里知道，奇耶尔是肯定有些疑问的，可他忍住了。

    “对啊，我们可是一直在赶路诶我亲爱的哥哥！”

    “要是当初没有下车，我们现在已经不知道走到多远了。”

    奇耶尔的话语中透露着一些埋怨之情，伊戈尔也从中听出了另外一种特别的意思。

    “他们走的路要途径其他几个国家区域，路上磕磕绊绊的，还要时不时停在一个地方做半个月的生意。”

    “半个月诶，我们这才多少天，已经从古啬森林走到草原来了，翻过那座山就是帝国境内，到时候再搭乘商行之路的马车，直接省了一半的路程。”

    话是这么说没错了，可奇耶尔就是有些疲软。

    他是呆瓜了一点，可他又不是纯纯的二傻子。

    古啬森林那么大一片，前面几天赶路没走完一半，自己打一架后睡一觉醒来就到草原了？

    骗鬼呢？

    自己昏迷的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伊戈尔看起来也不打算说，自己又怎么好意思问呢？

    回想起昏迷前见到的最后一幕。

    是伊戈尔和那个男人在交谈着什么东西，看起来还算和谐。

    奇耶尔内心一阵委屈，自己这么担心他，从那些抽人血的血树中一路砍杀过来，结果看到的就这？

    奇耶尔在内心有些失望。

    伊戈尔哥哥有很多秘密，他知道。

    这场旅途的结局是什么。

    他也知道。

    未来已经注定，现在浪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倒数。

    奇耶尔已经看开很多事情了。

    他只想在这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活得尽可能开心一点罢了。

    ……

    碧绿且浩瀚，一望无际。

    苍茫，幽冷的原野。

    没有山川遮挡流风…

    没有洞穴以避酷暑…

    “伊戈尔哥哥，我们储存的水要喝光了，这么大片草原，要去哪里找水喝啊？”

    食物上，还有之前伊戈尔处理过的一些肉食，可饮水确实很久没有补充过了。

    ……

    并不是魔纳不能召水，由强行汇聚凝结出来的水源用以洗漱和沐浴是完全可行的。

    可如果是用来饮用，由魔纳凝聚而成的水是怎么也不可以的。

    这乍一听或许很奇怪，可一些魔法释要相关书籍上却讲得有理有据。

    生命乃蕴灵纳根之物，魔纳却是天地间游离动荡的一种细小精灵，神创造出生灵，赐予山川遮挡海啸，赐予森林供给材料，河流之水与雷霆之火令人们不再因为食物而生病。

    魔纳是有天赋的人们，利用的一种工具，与人们通过斧头砍伐森林造出的房屋不同，与人们通过挖掘泥土搬运而得的院墙也不同。

    魔纳需要代价很小。

    人们通过制造出斧子，挥洒力气与汗水才能获得木料。

    人们通过制造出石镐，忍受黑暗与恐慌才能获得金银。

    可魔纳不需要。

    魔法使们可能随手的一挥，便是许多凡民需要付出几个月的努力。

    于是，就像是加深代价一样。

    由魔纳直接获得的东西，如果用于人类内用，便会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似乎是很久以前就有过先例，有灾民在极度渴水的状态请求魔法使为他们凝聚出一些饮水。

    而服下之后的代价，就是那些人被迅速抽干了身体剩下的所有水分。

    魔纳是公平的。

    制造出什么，也会夺取掉什么。

    事情传开之后，由魔法使们制造的东西迅速在市场上贬值，在曾经的贸易时代似乎还引起不小的乱子。

    ……

    伊戈尔沉思了一会，他有仔细的回忆以前所学到的收集露水的方法，可那些方法又过于艺术化，实用性不强。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魔纳有聚集元素的能力，为什么不能通过这种能力去寻找水元素浓厚的地方呢？

    所以伊戈尔随手做了一个看起来很抽象的水罗盘。

    一个圆盘中间一根指针，哪里水元素浓厚就指向哪里。

    天才！

    伊戈尔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

    奇耶尔看见伊戈尔莫名做出来一个这么抽象的东西，也不由得疑惑。

    “哥，你这是做了个什么？”

    “一个找水的工具，我们跟着它走就是了。”

    奇耶尔不解，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不过考虑到哥哥这人本来就不简单，也没有多问了。

    可是他不问，伊戈尔反而不习惯起来，好不容易自己想展示一下，结果这小子这种时候开始当哑巴了。

    “怎么了？这次怎么这么安静？”

    奇耶尔挑了一下眉头。

    “伊戈尔哥哥这么做一定是有道理的，每一次都问，伊戈尔哥哥也会觉得厌烦的吧？”

    这倒是让伊戈尔汗流浃背了。

    他记得自己以前也没有因为奇耶尔问他东西就表现出厌烦的情绪啊。

    怎么自己这个弟弟从离开圣托依以后就变了个性子。

    ……

    又是一天，之前遥不可及的高耸雪山已经变得清晰可见了。

    伊戈尔两人终于在这边发现了一条流淌着的小河。

    潺潺细水奔流而逝~

    生命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奇耶尔不顾形象的跪伏在河边，双手成捧舀起几口。

    清凉，爽口，仔细回味之下略有丝丝甘甜。

    也难怪之前没有看见过流水，这边的地形对比古啬森林那边，要矮很多，这条从雪山上蔓延下来的河流拐着弯朝另一个方向流淌而去。

    毕竟，水往低处流嘛，总不能指望这些水能放着低缓的平原不走，偏偏要往那高处冲一冲吧。

    “哥！你也快来尝尝啊！这水很甜的诶！”

    奇耶尔看起来非常高兴，或许是这流淌着的流水，也给他注入了一些无形之中的活力吧。

    伊戈尔宠溺的笑了笑，也走过去俯身捧了几口。

    ……

    天色渐暗，在草原上度过的夜晚已经有好几个了。

    今天与前几天又有不同。

    两人选择就在河流旁边不远处搭个小棚子，夜还很长，所以两人也都没有着急入睡。

    在浩瀚的夜空之下，人类的身影是如此渺小，宛若尘埃一般不值重视。

    “哥…”

    “你有想过打败魔王过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吗？”

    这小子，不知为何突然问出这种问题来。

    其实伊戈尔也没有想过。

    在齐奇达尔生活的日子，很平缓，很舒适。

    观察者的任务，其实也可以说是没有任务。

    经历这个世界生灵的一生，感受着这个世界的悲欢喜乐。

    观察者助手甚至说：

    【只要您在世界当中能够有所感悟，也就算不虚此行了。】

    改变世界？

    干扰剧情？

    伊戈尔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志向。

    倒是奇耶尔这个问题…

    令他思考起来…

    伊戈尔双手为枕，平躺在草木气息浓厚的大地上。

    “或许……”

    “给你找个漂亮的老婆，看着你们在一起，生个孩子。”

    奇耶尔那边传来一声嗤笑。

    “不是吧？我问的可是伊戈尔哥哥你啊，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

    伊戈尔笑了笑说：

    “这就是我想做的啊~”

    确实~

    人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本来都是无欲无求的。

    可是人们会饥饿~

    所以人们需要填饱肚子。

    人们会害怕疼痛~

    所以人们也更加惧怕死亡。

    在长久的时间当中~

    人们不断与彼此交流~

    他们诞生出情感~

    信任，喜悦，悲伤，哀悼。

    许许多多的事情将人们彼此串联在一起，这也令人们更加留念这个世界。

    可总有那么一些人的~

    就像伊戈尔一样~

    伊戈尔的本名真的叫伊戈尔么？

    这短短的十几年能覆盖过去的那二三十年么？

    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从一开始，他就避免了与这个世界产生多余的交集。

    那相处不到一天的便宜父母，始终有一定距离的乔瑟夫夫妇。

    伊戈尔在这个世界，唯一有点兴趣的就只有奇耶尔。

    他是真的把他当弟弟了。

    他在奇耶尔身上看见了一些东西，就像看见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疲懒，吊儿郎当，自负，过于天真的善良。

    说实话，他很想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导他一些东西。

    可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做了。

    那自己现在跟以前的那个自己所讨厌的那些大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奇耶尔…

    正如伊戈尔所说，他只想单纯的见证一下他找到一个美好的妻子，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

    仅此而已。

    这个世界对于伊戈尔来说，倒是没有什么其他有吸引力的地方了。

    如同魔纳这样神奇的东西，玩得久了也会腻烦啊……

    “伊戈尔哥哥自己呢？你就没有想找到的伴侣么？”

    “要说那种事情，怎么说也应该是哥哥先才对吧？”

    不知道为什么，奇耶尔说出这话的时候，伊戈尔脑海中莫名想起了在离开圣托依时的那个女孩。

    她是谁？

    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过…

    也无所谓了…

    “到了这时候你又来跟我分长次先后了？我就要看着你先成家！”

    两人互相打趣着，倒也惬意。

    直到奇耶尔开始打起哈欠，伊戈尔才强制停止了话题。

    “你先早些休息吧，这几天你差不多也恢复过来了，等会半夜就让你来守夜，听到没有？”

    奇耶尔嘿嘿一笑，钻进了简陋的棚子里面，安然睡去。

    犹如以往一般，伊戈尔开始漫长的发呆时光。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思考很多东西，比如观察者系统存在的必要性，自己认识那个人存在的真实性。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就真的会越来越烦恼。

    安静的夜空很少有响动，这是适合思考的完美环境。

    所以……

    如伊戈尔这般灵敏的听力，自然也听见了不远处有东西浮动的声响。

    他不动声色的悄然起身，放缓脚步朝那边的小坡走去。

    果不其然，坡下面有一个年轻孩子在河边取水。

    人类…

    看起来又有些奇怪，相比那些城镇里的人，这个小孩身上充满了野性与蓬勃的生命力。

    那个小孩也意识到什么一般，回头与伊戈尔来了个对视。

    他明显的慌乱起来，将手中的木桶迅速从水里提起，慌乱的顺走河流上游逃走了。

    伊戈尔也没有去追，不过明天行进的方向，显然是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