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异域月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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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山鬼迷春竹,幻丽湘娥倚暮花(二)

    咸阳城中也是蛇虫出没,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可是李穆在山顶上学艺,干净整洁,虫草倒是还行,可是青蛇,他是实在害怕,毕竟小时候被蛇咬过,此后便有了心理阴影。

    “慢着,这蛇与其他野蛇不同,你看它们,像是受过训练的,被人放在了这里。”赢桃分析道。

    “什么人这么无趣,驯蛇玩,多恐怖啊。”赢桃像是想起了什么。“背着我,走,炽羽九凤的人到了。”赢桃伸出手,示意李穆快走。

    “走,走得掉吗?哼,盯着你们很久了。你们要是走了,炽羽九凤的威名何在?来人,上。”门外窜进来了一些楚人,李穆急忙挡在赢桃身前,内心却是害怕的很,“哎呀,不看它们就是了。”

    李穆看着面前的炽羽九凤说道:“各位,得饶人处且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青山不改,后会有期啊。”

    为首的少天监说道:“哈哈哈,你可以走,她,不行。”李穆正色道:“她可以走,我,跟你们走。”

    少天监笑道:“我们要你何用,能吃能说,大楚不养闲人,去去去,看在你救了我们楚人的份上,不为难你,去吧。”

    李穆指了指自己,看向赢桃,说道:“我是闲人?我是闲人?嘿,我这暴脾气,走你。”两人正要抓着赢桃带走,便被李穆一手抓住一个,运起内劲便给丢了出去。“若能胜我,人,你们带走,我绝不阻拦。”李穆将赢桃背在身上,向着少天监挑衅道。

    “好,那就兵器上见真章,不能让人说,炽羽九凤不敢单挑。”说罢,少天监将披风甩了出去,手持单刀站定,“好,有胆气,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回。”

    赢桃微笑着看着李穆,点了点头,眼神之中,充满了关切。“都散开,小爷怕功力施展开,崩着你们,看招。”李穆拿起随身长剑便迎上去,脑中浮现出自己与囡囡交手的场景,自己的听潮剑法打他,有点欺侮的意思,那便试试我囡囡姐的绝技。第一次临敌变招,自然左支右绌,处处逢难。

    “龙游荷苏”在李穆手中,舞得不伦不类,完全没有招式章法可言。想起哪一招,便使一招,“哎,你这什么剑法,男不男,女不女的,在这现编剑招呢。”

    李穆笑道:“是如此,请将军指教。”少天监也是炽羽九凤之中的武艺高强之士,只是忌惮头领说他功夫高强,因此未出全力,反而因为李穆剑招不纯熟,瞎打一通,因此很是忌惮,明明剑法精妙,可在少天监看来,这人好像没有连贯在一起,也不知剑法便是如此,待反应过来,方才醒悟,这东西,拿自己开涮呢。

    “好,你自找的。”少天监挺着单刀便冲了过来,向着李穆头顶劈了下来。李穆却依旧在脑中回忆囡囡的剑招,舞得一阵,也渐渐熟练了起来,龙游荷苏的剑招硬是被他给连贯了起来,虽说有几招想不起来,但应付少天监,足够了。

    只见李穆背身回转,长剑便削向少天监脖颈,少天监大慌,急忙向后撤步,李穆收剑为掌,向前跟了过去,抓住少天监的手臂,连击数指,又是一个闪身,转到身后,奋力一掌,用屁股一顶,少天监便狼狈得趴在地上,像一个乌龟一样,摔了个狗啃泥。

    “将军,再来?”李穆向着少天监一伸手,将他拽了起来,没曾想,少天监拱手道:“公子武功高强,有侠义之怀,点到即止,否则,在下今日,命丧于此了,公子自便,我等与这位姑娘的恩怨,以后再说,撤。”炽羽九凤众人随即离开院子,消失在夜幕之中。

    “你这路剑法很是高深莫测,即便我来,也是破不了,但我看你对此路剑法也不纯熟,传剑之人像是女子。”李穆回身道:“好眼力,是我的一个姐姐舞了一遍,我只是看过,对她这路剑法很是好奇,便揣摩了一段时间。”

    赢桃赞道:“天赋异禀,只是看了一遍,便可以舞得如此,厉害。”李穆将赢桃放在马车上,说道:“你已无大碍,只要稍加调养便可,我给农家留了一些财物,你自己保重,我要去寻我师了。”赢桃嗯了一声,便转过了头,眼泪慢慢地淌了下来,满是不舍之情。

    “我二人也是患难之交了,姑娘若不嫌弃,在下有一物赠与姑娘。”赢桃转过了脸,面色潮红,满是羞涩,点了点头。

    “此物是我母亲送予我的,你好好保管,我母亲也是秦人,只感我二人有缘,送于你了。”说罢,将挂在脖子上的半块玉佩送给了赢桃,“给你戴上?”

    赢桃低下头,将雪白的脖颈露了出来。李穆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女子,被她身上的香气所陶醉。他慢慢蹲下身子,将玉佩绑在赢桃的脖子上,说道:“一路珍重,遇事多想,多手下留情,可不要让我救你第二次。”赢桃眨巴着大眼睛,脸上的酒窝甚是好看,微笑着看着他,说道:“一路珍重。”

    二人都清楚,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对方,眉眼间的情意,在那一刹那,仿佛过了万水千山,彼此内心诉说着,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赢桃回首看了一眼,“你若知我是赢氏王族,魏秦血仇,可还会如此待我。”赢桃拿出小时候的木剑,细细端详,“你在哪里呢,上天可否能让你我再见一面。”赢桃不知道的是,那柄木剑,正是小李穆送于她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李穆忽然想起了什么,叫道:“今后如何寻你?”看到马车上掉下来一物,李穆狂奔过去,将那物事捡了起来,是个玄鸟一样的图案,竟是纯金所铸,他可不知,那个玄鸟图案是玄鸟埙卵的信物,可调动秦国所有的玄鸟,危急时刻是可以救命的。李穆将其好好地保管了起来,看着赢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哪次见了父亲,问问便知此女子身份,嘿嘿,你可要好好保重啊。”

    李穆回想着囡囡的剑招,在夜色中将“龙游荷苏”又舞将了一遍,顿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想不到,这套剑法,也能与内功相承,气随剑走,周身百骸,无不畅快淋漓,果然是绝顶剑法,心念及此的李穆便将剑法又熟络了几遍,方才上路。李穆本就悟性颇高,又有鬼谷子这等名师指点,自然是进境神速。一路之上,沿着鬼谷子做的标记,便赶了过去。

    鬼谷子去楚,乃是为了化解鬼谷门与楚国的恩怨,张仪身为鬼谷门弟子,从纵横之学,秦惠王时期为秦相,行连横之策,破坏齐楚联盟,致使楚国失地丧土,沦为列国笑柄,而其中,言辞最为激烈的,便是楚国的三闾大夫—屈原,苏秦连横秦国失败。下一步,定然会合纵六国,没有楚国的助力,合纵很难成形,鬼谷子能为徒弟做得,也就是会一会这个香草美人,与他论一论张仪策略的问题。

    此时,屈原被流放汉北,过着不得与闻国政的日子,踏勘了楚国始祖发家之路,深刻地体会了先祖筚路蓝缕的创业过程。鬼谷子也不清楚屈原到底在何处,只能一路打听过去,人们说:“中原儒人们看不起我们楚人,屈大夫说,我们也得有自己的文体,这是我们的文化,孔子看不上,但我们得坚持,有诗歌的地方便有屈大夫,有灾情的地方便有屈大夫,人们说,屈大夫不是被放逐的,屈大夫是王上派来关怀民情的。”

    在行至淅川之时,李穆终于赶上了鬼谷子的步伐,身体早就潮湿的不行,他实在适应不了楚国的气候。

    “师父,我们去哪里呢,这衣服都干不了,这里的虫子,比我们那头的狗都大,吓死我了。”李穆抱怨着,也难怪,江南之地湿润多雨,河谷纵横,蛇虫分布尤多,对于北方汉子李穆来说,这可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师父,你这腿,能受得了这地方的气候嘛,你看这潮的。”李穆搀着鬼谷子,行走在淅川河谷,本来身着锦服的李穆也穿起了楚人特有的短裤短衫,虽说与儒家之礼不合,与平日习惯不同,可是干练凉爽,平淌小溪河流,也很是便利。

    “好了,要不是秦儿在秦国未成功业,为师也不用遭这个罪,秦儿接下来的方向,定是合纵抗齐秦,不管何方,楚国都是你大师兄依赖的中坚力量,可他是鬼谷门弟子,屈子看到他,若是想起旧怨,阻挠你师兄,可就麻烦了,他在楚国的影响力,不可小视。”

    鬼谷子一边说着,一边也撸起裤腿,天可太热了。“您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们要去哪里找他呢,他这也太不尊老爱幼了,您值当吗,师兄的事情,他自己能做。”

    鬼谷子笑道:“你这话啊,倒是在理,为师不就是想让你大师兄以后路走得轻省一点嘛,嘿嘿。”

    李穆叫道:“师父偏心,就偏爱师兄,您看您这身体,能够您这么折腾几年的?你要这么不爱惜自己,我以后奉养谁去?”

    鬼谷子转过头,看着李穆,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傻孩子,等你有了孩子,有了牵挂,你就知道,人生不在于活多久,而在于奉献了多少价值,为师这几年的时光,也就是为你二人奔波了。”

    李穆的泪光都泛了出来,用袖子抹了抹,说道:“您在这等着,我去把他给你抓过来。”鬼谷子哈哈哈大笑,“你要是能把他抓过来,这楚王,你都可以坐了。”李穆回身道:“那您别管,徒儿自有办法,不就是屈原嘛,打不过他,他儿子总打得过吧。”

    鬼谷子急忙喝道:“哎,可不能有如此想法啊,江湖中人,祸不及家人,你若是打了他的儿子,为师可不许啊,屈原可是当地很有名望的侠义之辈。”

    李穆摊摊手说道:“师父,我把他夫人给你虏来,你看可行不。”

    鬼谷子骂道:“嘿,你个不正经的,逗你师父玩是不,滚滚,这以后能指望上你呢。”李穆笑着跑来道:“好了,坐着,等我,一把年纪了,啊,别瞎跑,他应该就在这附近,这地方刚刚遭过洪水,我要是他,就留着照顾百姓了。”

    鬼谷子笑道:“你这小东西,去吧,为师歇一会,注意安全啊,不许与人起冲突,知道不。”说着坐在大树底下,李穆从树上给拽了一大块蒲叶,“您老好生歇着,乘会凉,啊。”

    李穆沿着道路向前行进,看到周围很多楚民都抱着一些家里的食物向前跑去,便问道:“叔,你们这是去哪里呢?”

    一名大叔说道:“左徒前来巡视,关注我等民生疾苦,主持祭祀,是我等心中的大英雄。”

    李穆追问道:“可是屈子?他为何成为大英雄,你们可否告知?在下对屈子慕名已久,此刻有机会相见,三生有幸。”

    大叔说道:“你是外来士子吧,我们楚人,更喜欢叫屈子为左徒,他力主变法,给我们分地,给国家推举贤才,除奴籍,兴修水利,治理水患,我们都认可左徒的能力,我王也能在我们受寒之时送给我们炭火,左徒也是出了力的。现在左徒与国家一些大臣政见不符,我王便派遣左徒来体会民生疾苦,左徒现在就在前面的城邑中,主持祭祀,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李穆随着人群方向,很快便看到了一个高大的祭台,周围站满了前来祭祀的民众,他们箪食壶浆,厚重虔诚,看着祭台上的巫师,那便是屈子了。祭台两侧站立着婀娜多姿的女子,楚国人喜欢唱歌跳舞,尤其是楚女,婀娜的舞姿和和楚楚可怜的神态,让楚国的舞蹈与其它国家相比多了一份温柔妩媚。

    楚国的歌舞也与巫术文化关系密切,楚人在进行祭祀之时歌、舞、乐曲同时进行,最初的舞蹈奔放而热情,人们扮成神灵的模样,脸上涂抹着各种色彩,围着篝火边跳边唱,表达自己对神明的敬重,在这里,李穆看到了不一样的文化氛围,一种完全有别于周礼的文化氛围。而这种祭祀的舞蹈,也产生了不一样的文化体系和武学体系。

    楚国武学便缘于祭祀歌舞,奔放洒脱,不拘泥于招式,而是以内力和轻功见长,乘风九歌便是典型,身法和内力相应,以指力击敌要害,杀敌于无形。此刻屈子立在高台之上,高举双手,点燃了祭台上的篝火,唱道: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莫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

    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女子载歌载舞,民众跳舞狂欢,繁音急鼓,曼舞浩唱,钟鼓齐奏,笙箫齐鸣,祈祷着来年六畜兴旺,多子多福。李穆也受此感染,加入到了祭祀的行列之中,喝着楚国特制的桂花酒和杨梅酒,酸甜可口,大声唱着歌,与一众人等,不亦乐乎。盛大的祭祀大典在屈原的主持下,很是圆满。

    民众狂欢之后,望着高台上的屈原,问道:“左徒,楚地多灾,我等希望你来主政,除奴籍,减赋税,用贤才,兴大楚。”一群人山呼海啸,齐声附和,屈原的美政在民众心中威望很高,这就叫得民心者得天下。

    屈原高声说道:“我王令我此来,便是看看治下之楚民,我王行商贾,通政令,便是希望民众殷富,有恒产,我大楚军民上下一心,共克强敌,复我大楚。”民众内心的爱国情怀在屈原的感召下热血沸腾,众人都在高喊:“左徒威武,共克强敌。”

    看着民众纷纷散去,屈原与州加公和乡师开始商谈基层事务,李穆便在一侧等候。

    楚国在县一下设立了地方基层行政机关,即里、社、州、乡。他们担负着直接治民的重担,虽说楚国也有封君体制,可是仅有衣食租税之权,只有屈,景,昭等族才是楚国真正意义的实封。

    看着屈子不辞辛劳,为楚国复兴忙前忙后,李穆对屈原萌生了油然敬意,直待屈原忙完所有事务,李穆方才上前。“参见屈子。”

    李穆深深向屈原鞠了一躬,“哦,你是何人?不是楚人吧,找我何事?”屈原此时也才三十多岁,美髯红面,容光焕发,精神十足,尤其身上佩戴的香草玉佩,沁人心脾,不自觉便想与之多交谈。“屈子,鬼谷子乃是恩师,相请屈子。”李穆摆出了求贤的姿态,又是深深一躬。

    “不必了,屈原与鬼谷先生并不相熟,倒是与他的好徒弟张仪很是相熟,请回吧。”屈原内心对张仪还是充满敌视,张仪打伤了自己儿子,鬼谷子又打伤了东皇大司命,致使他对鬼谷子没有一些好感。

    “恩师年近古稀,跋山涉水,便是想与屈子好好谈谈,屈子拒客于千里之外,可是待客之道?”李穆毕竟跟着苏秦也是读了许多书的,此刻正好用上。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辩才,鬼谷先生在哪里,带我去,有些事,我还想当面问个清楚。”李穆内心大喜,说道:“屈子,请。”说罢便施展轻功,奔在屈原前面,以此来展示鬼谷门的武学。

    屈原哼了一声,只三两步,便奔到李穆之前,李穆暗暗大喜,屈子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屈原既已占得上风,也不争强好胜,等了一会李穆,屈原也暗自心惊,这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造诣,若经年之后,功力必不在自己之下,鬼谷子在授徒这里,还是技高一筹的。

    二人来到鬼谷子面前,鬼谷子急忙来迎,“屈子大名,老朽早有耳闻,请。”一把手搭在屈原的手上,屈原暗自运劲,体内的内劲顺流而上,想要将鬼谷子的手弹开。

    可是自己的内力碰到鬼谷子之时,却能感受到对方功力柔和绵绵,自己的雄浑内劲像是打在水流之上,除了溅起水花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功效,鬼谷子天下宗师,武功深不可测,却并不恃强凌弱,这一份心境,屈原便是错解了,也对鬼谷子渐渐有了好感。“屈原小辈,不敢劳烦先生,先生请。”屈原引着鬼谷子,便到了附近溪流边,涓涓细流之下,有些微风,燥热潮湿的空气中,倒是有了些许凉意。

    “屈子,可还是对小徒张仪有恨意?”鬼谷子问道。“恨,怎能不恨,挑拨我大楚君臣关系,坏齐楚联盟,楚国成为众矢之的,在下流放,哪一件没有您那高徒的参与。”屈原恨恨地说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屈子,小徒张仪命丧你楚国高手之手,你解恨吗?”

    屈原撇了一眼说道:“东皇大司命回来后与我说了详情,当时我还在纳闷,东皇先生乃是我大楚第一高手,武功精深,何人能伤的了他,却是前辈您了,张仪既然已死,我对他,恨不恨的,有何相关。”鬼谷子哈哈哈大笑,

    “屈子也是性情中人,那张仪之事,我等就翻个篇,今日来此,是想与屈子论一论楚政。”屈原哦了一声,表示疑惑,问道:“先生此言何意?”

    鬼谷子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说道:“我与小徒二人来此,恰逢遇见炽羽九凤与玄鸟埙卵相互斗争,小徒救了你们炽羽九凤的人,无意中窥得了贵国密机,以屈子的才智,该当知道,楚太子横在秦国与大夫对弈,却失手杀了秦国卿大夫,会给楚国带来怎样的后果。”

    这一消息让屈原震惊了,炽羽九凤乃是楚国的绝密机构,自己级别都不够,不得与闻,这是楚王的杀手锏,也是楚国对外政策的依据。

    “屈子,小徒张仪主张秦楚连横,遭到屈子的强烈反对,没想到,在新秦王即位后,其母乃是楚人,你说,你还反对秦楚联盟,楚王能高兴吗?你莫要以为楚王是一个蠢人,我告诉你,屈子,秦楚联姻,本就符合两国的利益。”屈原被鬼谷子的说辞,一下子呆住了,以鬼谷子的言论来说,自己确实迂腐了,大国关系,哪里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

    “秦楚联姻,其根由,你可知?”屈原摇摇头,坐在地上,垂头丧气。

    鬼谷子说道:“屈子,秦武王攻克宜阳,秦国实力大增,可是秦武王身死,国内动荡,这个时期的齐王,可是刚刚差点吞并了燕国,一个宜阳和燕国相比,你说,你是楚王,你该如何决策?还固执地坚持齐楚联盟吗?秦国主动示好而拒之,楚王可不会干这等事,屈子,你对文章熟能生巧,才思敏捷,胸有成竹,可在国家纵横大势下,你可是落后了呀。”屈原默然无语,静静地思索着鬼谷子的话。

    “屈子,孟尝君主政齐国,他也是天下闻名的纵横家,三年前,孟尝君便主导过一次对楚的大规模合纵,为何?齐国灭燕,南部边境空虚,楚国也趁此良机,灭了越国,成为天下强国。可是,在五国阻挠下,齐国吞不了燕国,秦国只是拿了一个郡,楚国,却灭了越国而毫发无损,尽收江左富饶之地,沃野千里,子民千万,同时将自己的战略纵深延伸到了东海之畔,国力顷刻间大增,一举挽回了武关商於战败后被强秦压制的被动局面。你觉得,列国能让楚国好过吗?楚国需要联盟,可这个盟国,绝不能是齐国,以国家大势看,屈子若是楚王,还想着联合齐国吗?楚国以太子横为人质,恳请秦国出兵,秦国答应了,帮助楚国化解了一场危机,可是这个道理?”

    屈原点点头,说道:“当时在下还在汉北之地流放,在下痛骂孟尝君背信弃义,当时若不是秦国出兵,楚人便要应对齐魏韩三国之兵了,现在想来,是屈原天真了。”

    “可是眼下,太子横杀人越货,逃回国内,你说,孟尝君会怎样?”鬼谷子问道。

    屈原愣在原地,许久未能回过神,“楚王断不会将太子交给秦国,秦楚关系破裂,楚国孤立无援,齐秦共同夹击楚国。”鬼谷子话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击在屈原的心灵。

    “秦人此刻断然不会救援,既然不会救援,会不会趁火打劫,此刻的楚国,屈子,你敢想吗?”屈原打了一个寒颤,跪在地上说道:“请先生教我,屈原感激不尽。”

    鬼谷子急忙扶起了屈原,沉吟了片刻,说道:“屈子,你也是材质之士,如此情形,还有他法吗?楚王派出炽羽九凤四下探听,为的不就是楚国的利益嘛,你若不理解你的朋友,他该有多伤心,你与楚王,以前也是那么两小无猜,坦诚相待,他待你如国士,你受了片刻委屈又如何,家国利益之前,个人荣辱,值得一提吗。”屈原已经泪流满面,彻底顿悟。

    鬼谷子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楚国此刻需要重新站队,三国之兵尚未到达楚国境内,秦人也在观望,屈子,合纵已经无望,楚国要避免两线作战,便需要给齐,或是秦,开出足够的价码,换得两国之一退兵。”

    李穆在一侧却已经很明了了,说道:“屈子,何去何从,恩师已经和盘托出,请屈子思虑。”

    屈原在地上来回踱步,不断思考着应对之策,若是处理不当,亡国之危近在咫尺。“在下当即返回郢都,与我王面陈。”屈原拱手道。

    鬼谷子抚上屈原的肩膀说道:“屈子,日后若是小徒苏秦来了郢都,还请屈子莫要为难,鬼谷门想与楚国化干戈为玉帛。”

    屈原说道:“先生大谋,屈原铭感五内,定会好生款待,先生放心,苏秦连横秦国不成,楚国定为苏秦留个退路。”鬼谷子笑道:“好好好,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这个小徒,就放你这里吧,你若哪里用得着,便吩咐吧。”

    李穆向前一步,说道:“屈子,小生李穆,叩拜前辈。”屈原笑着将李穆扶了起来,说道:“先生诚意,屈原自愧不如,先生这是买一送一啊。”

    鬼谷子哈哈大笑,“你可是天下闻名的屈子,跟着你,那是他的造化。”

    “如此,屈原就不客气了,走,穆儿,我们即刻回郢都。”鬼谷子看着二人消失在道路中,心情大好,心愿已了,苏秦,日后如何,就看你的造化了,老夫云游去了,做个逍遥散仙,岂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