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黑话与第二次见面
今日,澄赢楼格外红火,或许是雪越下越少的缘故,街上出行的人从昨日起日渐增多,连带酒楼也变得拥挤。
上菜的间隙,碎嘴张看见方林就一阵诉苦。方林也习惯了,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
迎面走进来,两个穿着深色棉衣,脖子围狐裘的男人。走在前面的大概三十多岁,样貌粗狂,一只磨损的黄铜义肢外露,手掌缠着亚麻,能清晰看到金属手指。后面那人倒是年轻一些,一脸贼眉鼠眼。
碎嘴张下意识后退一步,被那人牛眼一瞪。
“还不去找间僻静客房。”
说完也不理会碎嘴张,领着年轻人径直上了二楼。
“你欠钱了?”
那两人是附近帮派的青皮,专门向一些吸大烟,逛窑子的工人放印子钱。
“这两天去玩了字花...”
“你先上去应付着,别让人看见。我不会告诉掌柜的。”
方林望着碎嘴张,有些哆嗦的上了二楼。他知道,碎嘴张是心疼钱。
他摇摇头,转身发现一身青衣,身材修长的男人走进来。
“易师傅来了。”
待人随和的易师傅看了方林一眼,疑问道:“摇什么头?”
“没什么。对了,今天你要掌勺么?”
方林问道。除了特殊情况,掌柜一般不会要求易师傅开工日期。
“嗯,马知县预定一份翠华楼晚膳。”
方林一愣,随即回过神来。
“听说你昨天遇险,碰到开膛妖怪?”
“什么开膛妖怪?”
“今早都传开了,说是昨夜有会火法的妖怪,准备开膛取心,好吃了长生。”
“易师傅也是读过孔孟,也信这些?”
易师傅笑了笑:“说书先生描绘的传神,有不少人信了。你是当事人,要不你说说妖怪长什么模样?”
“当时天太暗,我也没看清。总之...不是会火法的妖怪。”
易师傅拍了拍方林的肩膀,看见眼角有血丝:“我看你今天精神不太好,我给你做碗汤。一会儿来取。”
说完,走进了后厨,方林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碎嘴张说过易师傅就是一读书人,根本不像灶房大厨,从没见和别人红过脸。待人一直不错。就连其他厨师“偷师”,也不急不恼。
隔了有半柱香,等在再见碎嘴张时,方林发现此刻他一脸通红,浑身酒气。
“你怎么喝醉了?”
碎嘴张摆摆手:“陪钱石头喝了几杯,就把我赶出来了。”
“事怎么样了?”
“哪那么快!姓钱的,要教小弟江湖切口,没时间搭理我。”
碎嘴张有些不忿。
“你怎知道?”
“关门时,听见的。”
方林看了一眼碎嘴张,皱眉说道:“取醒醒酒,别让掌柜看见,他这两天心情可不好。”
看着碎嘴张朝后院走去,方林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榆木门牌。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林托着酒敲开房门。
“谁呀?”门内一个粗嗓门喊道。
“张才托我,给二位送上温好的黄酒。”
“进来吧!”
方林走进门看见满桌的菜肴,有几盘费功夫的硬菜,看来碎嘴张确实是下了血本了。此刻房间两人都有些醉意,那个叫钱石头的粗狂男子,眼神还算清晰。年轻一些的有些上头。
放下黄酒之后,方林关上门,听见房间里最后一句话。
“小子,姓钱怎么说,花纸蔓。”
“......”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林第二次敲响房门。
“谁,谁呀?”
方林抿了抿嘴唇:“送些吃食。”
“是,是碎嘴张让你...送的?”
这个声音有点是那个年轻人。
“进来吧。”
再一次进入房间后,桌上菜肴已经吃的差不多。
“碎嘴张早这么做不就好了,真不会做人。”说着,粗狂男子醉眼望向下座的年轻人。
“我说的...你记住了么?”
青年人舌头打结,含糊不清不知道说些什么,男子面色潮红,眼神也不似刚才有神,话语还算清晰。
这一次,方林放下菜肴后,并没有出去。
......
“梅娘,我走了。我最近会很忙没有时间来看你。”
房门关闭,珠帘背后翻动书页的声音戛然而止。穿着烟色梅花褙子,妆容精致的林如梅忍不住看了一眼梳妆台上铜镜。
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么?
镜中女子眉如远山,眼眸似水,红唇只要轻轻一抿,似有无限风情。
此刻她凤眼微红,鼻尖酸涩。
“他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屋内多了个成熟妆容的妇人,从眼角隐隐可见鱼尾纹来看,应该比林如梅要大一些。
“芸姨。”
林如梅装作没事发生,回头轻轻唤了声。
“哎!当初我劝过你,你不听,一心等他高中回来娶你。你性子拗,我劝不动你。最后呢?他是高中了,还任了知县老爷,可你呢,还是入不了门。就这样三年又三年,你已经成老姑娘了。”
林如梅将线装书放在茶几上,看了妇人一眼。“芸姨,又是那个工厂主让你来说情?”
马翼曾说过,只要她有相中的人,不会阻拦。她早就看出来了,他找自己吟诗作对,只是想放松情绪,缓解压力。他不会放弃现有的一切,即使再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她只是替自己委屈,自己押注错了么?
“我只是替你着急。”
“芸姨,我有些乏了,就不送你了。”
成熟夫人无奈转身,临了又问了一句。“那人你见不见。”
“不见。”
门关上,又很快被推开。
“什么不见?”春儿好奇的把脑袋探进来。
“你进来有什么事吗?”林如梅充满风情白了贴身婢女春儿一眼。
“澄赢楼送吃食来了。”
.......
“你待在二楼干嘛?”
碎嘴张一脸狐疑。
方林关上房门,走了两步倚在二楼栏杆,冲碎嘴张说道:“给我拿一晚热汤,顺带打盆热水,我洗手。”
“呦,你还使唤起我来了。”
“你的赌债有点眉目了。”方林一句话,彻底把碎嘴张给堵死了。
“你去还是不去?”
碎嘴张拧着眉毛,一时间也不知道方林说的是真是假。方林见他犹豫,准备转身离开。不出意外被拦了下来。
“别别,方哥,我去。”碎嘴张也是被逼急了,死马当活马医了。下楼时心想要是敢唬我,看我以后怎么编排你。
等方林处理完手上和被醉鬼弄在身上的菜油后,面对热切的眼神悠悠地说:“钱石头醉酒后,说了一些不该说的秘密。”
“啥秘密?”
“混帮派最忌讳的是啥?”
“背信弃义?”
方林摇头。
“吃里扒外?”
“是,勾引嫂子!”
“啊?”
方林有些意味深长看了碎嘴张一眼,随后说道:“有了把柄在手,让他抹掉你的账。不过,我也有要求。”
“你,你说。”
碎嘴张还没反应过来。
“我最近晚上有点忙,可能不在,你帮我兜着点。”
“包在我身上,您以后就是我亲兄弟!”
碎嘴张把干瘦的胸脯拍的震天响。
此时楼下有人喊方林,易师傅让去后厨,送餐翠华楼。
“要不我去?”碎嘴张想要表达自己的好意。
方林白了他一眼:
“这种事当然是我亲自去。”
......
当方林再一次走进翠华楼的后院,一抬头就看前站在二楼窗前欣赏黄昏的林如梅,她衣着华美,风姿绰约。并有注意到自己来了。
方林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想起有一首现代诗。
最终在春儿的催促下走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