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声哗哗不停涌出，宋序挽起校服衣袖，登时，白皙的皮肤红肿的一片裸露出来。

    是在办公室烫到的。

    其中手臂上还有许多不合时宜青紫的淤痕，不少地方已经结疤，乌黑可怖。

    宋序面无表情盯着一分为二的水柱，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

    真是恶心。

    宋序关上水龙头，重新把袖子拉了下来，掩饰丑陋耻辱的伤痕。

    等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临近上课，宋序轻轻推开半掩的教室门，向里面扫了一眼。

    还好，这节是自习，不用给老师打照面。

    她放轻脚步，尽量不造成一点声响。慢慢走到她的位子上。

    整个过程，没几个人注意到，一班是清远高中最好的班级，大家都有绝对的自觉性，纷纷都沉浸在自己题海。不舍得分出一点宝贵的时间给不相干的人。

    几天没来，课桌已经堆满了白花花的试卷，不知道哪个好人贴心地压了一本书，一阵微风吹来，发出刺啦刺啦的噪声。

    宋序将所有的试卷都扔在课桌里面，稍微收拾了一下。

    她抬眼看了一眼黑板。

    下节数学。

    宋序摊开刚刚收拾好的所有数学试卷，陷入了思考。

    应该先写哪张？毕竟所有白花花的卷子都跟新的。完全看不出来。

    正苦恼时，她的左手臂微不可察地被人用笔戳了戳，还没等她扭头看，小姑娘跟触电了似的，倏地抽回了。

    宋序看到了自己左手臂处课桌有一张便利条：

    “先写数学第三次月考试卷，下节课之前要把选择填空写完。”

    小姑娘的字隽秀有力，遒劲的力道不难看出她是下了很大决心。

    宋序偷偷瞥了她一眼。

    正巧撞见她也正偷偷窥探自己。发现视线交叠后，慌张地将头移到另一边。

    这么长时间没见，还是这么可爱。

    宋序拿出一支水性笔和一张演草纸，细细地开始研究每一道数学题。

    这题不是很难，基本都是以前的基础题稍微做了一点改编。

    虽然这么长时间没有上课，但相对解答起来也是绰绰有余的。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时，宋序已经基本把选择填空做完了，她习惯把卷子翻到最后一页，倒着往前做。

    嘶，还是有难度的啊。

    宋序一直在琢磨这个大题，沉浸其中，也没有注意到下课铃声已经响了。

    这时旁边的小姑娘又怯怯地戳戳她。

    语调甜糯，跟吃了一百口草莓蛋糕一样。

    “那个你有什么”周妤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这一句话能完整的讲出来，“有什么不会的”

    她的小同桌一紧张话都容易说不利索。

    宋序眉眼弯弯：“没事，不用紧张。”

    周妤认认真真：“不会的题可以找我。”

    宋序点点头。

    周妤开心的笑了，眼睛亮晶晶的，活脱脱一个小女孩得到长辈夸奖的骄傲。

    “松子，你刚才气压低的我都不敢说话”，前面的男生扭头，“那啥，我感觉你回来的不是时候。”

    “明天下午是大型联考”刘源往四周张望，“那群人肯定也要回来。”

    “前两天听说是何曼她姐生病了，所以请假回家了，但明天考试挺重要的，听说高三分班也会占比，何曼那么在乎她的成绩，肯定会回来。”

    “到时候，你怎么办？”

    一句话让宋序置身冰点。

    怎么办？她还真没想过。

    班主任让她过来，她自己就屁颠屁颠过来了。

    “班主任让我考完试走。”宋序表面淡淡，仿佛真的不在乎。

    周妤又撕了一张便利贴，利落的写下几个字：“说的什么话，没有一点眼力见。”

    刘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羞赧道：“我也是担心她。”

    周妤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周妤又扯下一张便利贴塞给她。

    刘源好奇地伸着脑袋看，这么神秘还以为是什么劲爆八卦，结果看到了这个

    “别怕，我都会帮你的。”

    刘源神色不明地盯着周妤，小姑娘圆溜溜的眼睛写满了韧劲。一种不明的酸涩涌在心间，道不明，理不清。

    刘源这个人就是个十足的乐天派，碰到什么天大的难事都能一笑而过，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阵仗。

    宋序将少年情绪变化尽收眼底，问了句：“你怎么了？”

    周妤也注意到了，视线紧紧追随其后。

    注意到两个姑娘的视线，刘源的脸罕见的红了，连摆手：“没没没，我好得很。”

    宋序和周妤还以为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没接着往下问，两人打闹着开玩笑。

    临近上课，周妤询问宋序想喝水不。宋序摇摇头，示意她赶紧去接，别上课迟到了。

    刘源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周妤的身上，从她起身一直到离开教室，消失在刘源的眼前。

    宋序用手肘碰了碰刘源的胳膊，有些担忧的询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感觉心不在焉的。”

    刘源闻言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宋序，半晌，他才开口说话，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就像一台老旧的机器刺啦刺啦发出沉重的呻吟。

    “松子，其实……”

    一瞬间，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一直拉着宋序往下垂着，周遭变得冰冷异常，甚至周围喧闹嬉戏的声音都被隔离开，无声，无感。

    窗外蝉鸣依旧，阳光还是那么刺眼，照得宋序张不开眼。

    下午体育课，热身跑操结束后，宋序和周妤一起去学校小卖部买水喝。

    刚运动完，浑身都充斥着难耐的噪音，两人找了阴凉处，打开瓶盖，冰水哐哐直灌，通彻的凉意从脚底直通大脑，也让宋序想到今天上午刘源那些话。

    “松子，其实周妤也很不容易。”

    “你走后那几天，那群人看周妤平时和你玩得好，就开始打周妤了。”

    “但她还是说要保护你。”

    宋序忍不住问：“周妤，我们一起转学，好吗？”

    周妤跟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莞尔：“为什么？”

    “可是。”宋序不知道这些话要用什么方式说出来，才不会揭开周妤那原本已经结疤的伤口。

    周妤明白了。

    “我不能转学，我家境不好，清远给的奖学金很多，每次交了学费剩下的钱可以减轻父母身上的负担。他们开心，我就也开心了。”

    小姑娘抿嘴歪头打量着宋序的神情，看出她不是很开心，用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示意让她开心点。

    宋序靠着她的肩膀，少女的肩膀瘦弱却又坚强，细软的头发洒在宋序的脸上，痒痒的，软软的。

    “别伤心，万一哪天她们那群人把事情闹大了，弄得很高很高的领导都知道了，罚她们不许上学，这样咱们就不会被他们欺负了。”

    周妤笑了，笑得很开心，仿佛这个愿望真的被实现了。

    宋序直觉眼前的少女明媚艳丽，就如一支独临烈日的蔷薇，虽不起眼，但只要你注意到她一眼，就再也移不开。

    宋序抱住了她，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一定会的。”少女身体明显怔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也伸手环住了她。

    “会的，一定会的，守的云开才能见到月明。”细如蚊呐，语气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