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室在清远一楼的角落。

    何曼拽着宋序，宋序双腿无力，整个身子都倾斜到何曼身上。

    她好痛啊。

    走的每一步就像小美人鱼在刀尖跳舞，步履维艰。

    何曼力气大得出奇。

    这是宋序所感知的。

    何曼管束渐渐小了，宋序明白机不可失，她强忍难受，一鼓作气向远离何曼的方向跑。

    耳边夏风猎猎作响。

    每一步虚幻无比，像踩在棉花一样，软塌塌的。

    她真的是跑不动了，很累很累。小腿腹的烫伤就像是快开线的布偶，仿佛下一刻玩偶就会拆线破裂。

    撑不住了。

    又重重倒在地上。

    何曼玩味的走过来，“还以为你能跑多远呢？”打了个哈欠，“跟个小丑一样。”

    她的脚碾在宋序小腿腹。

    一点点加深。

    宋序痛苦地呻吟，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扑簌落下。

    “一脸贱人样。”

    何曼粗鲁把宋序拽起来，见她不起来，一把薅起头发，强使她站起来。

    一路上七拐八绕，走到一间废弃的小楼。

    听说这栋楼那时候是想做成学生们的兴趣楼，不过好像闹出过人命，最后烂尾了。

    “到了啊。”她附在宋旭耳边低语，“你的美梦要开始了。”

    她熟练的打开门。身子往旁边一偏，宋序没有了支持物，身子斜斜倒在地上。

    落地一刻，她伸出手。身子有了支撑，倒也没那么痛。

    屋子静谧而又可怕。

    隐隐约约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总能闻到一股如有如无的血腥味。

    宋序悄悄环视一圈，大部分地方已经涨满灰尘，阳光透过窗户细细碎碎洒在屋内，光线跳跃处，有细微的灰尘在张狂。

    陈旧脏乱。

    可地板拖拽的痕迹又那么清晰可怖。

    “你知道吗，你现在像一只恶心的蛆趴在地上真是恶心。”何曼高傲把手背到身后，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宋序身前，“你个小贱人，过了今天，我看你还敢不敢还手。”

    浑身疼痛，喉咙干涩说不出一句话。

    连呼吸都是痛的。

    门口传来响动，“咯吱”一声，门开了。

    是周妤吗？

    皮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头发凌乱散到脸上，遮住了眼睛，宋序看不清楚。

    “你们可算来了。”何曼不满嗔怪道。

    “何曼姐，你都快把她打死了。”一个男生不怀好意盯着宋序，“这我们还上吗？不会直接玩死吧。”

    “怕什么？有我给你们兜底，还是不是个男的？”何曼不满。

    “那何曼姐。”男生靠近，“那事成之后，可要答应我的要求啊。”

    “看你表现。”何曼催促，“能不能快点。”

    “把他的衣服脱了，多拍点劲爆照片，让她彻底出名。”何曼眼神逐渐癫狂，“这样的话，他们都会多看我一眼了。”

    宋序陡然清醒。

    她明白了，今天何曼最终目的。

    根本不是简单的皮肉惩罚，而是想彻底毁了她。

    宋序笑了，皮肉轻扯，疼出了泪花。

    门口开了一个小缝。

    她努力坐起身，一点点挪动，拖动到角落。

    手慌乱抵到口袋里，硬物相撞的触感稍稍心安了些。

    俩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男生走到宋序面前，施舍一般，“真恶心，要不说我们何曼姐想弄死你呢，长得一副婊子样。”

    “别说了，动手吧。”何曼有点不耐烦了，“要不然有人来了就不好收场了。”

    他突然凑到宋序面前，男生抿了抿嘴，粗砾的手不停摩挲着宋序下巴。

    “肉相不错。”

    男生手向下移，停到宋序胸口处，手指欢快启奏，“就这了。”

    男生准备下手，宋序蓄力，一口咬到男生手上。

    “我草。你踏马臭婊子。”右手牙印明了，渗出鲜血，男生左手抽到宋序脸上。

    巨大的冲击力直冲天灵盖，宋序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没用的东西，咱俩一起给她脱了。”何曼冲上前，拉着宋序，男生一股热血袭来，也粗鲁在宋序后背游走，想脱掉她的外套。

    宋序拼命反抗，卸力的身躯重新蓄满了力，场面异常混乱。

    可一人哪能比两人力气大。

    很快落了下风。

    宋序一只手依然在口袋。

    宋序冲门口笑了。

    让这次事故再大点吧。

    再大点，让大家都看到。

    极乐净土的狂欢宴是血淋的人肉。

    “血，哪来的血？”男生颤抖大声惊呼。

    他泛起一阵干呕。

    望向来源，宋序白皙的手腕多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不过不大。

    可以说，不致命，但可以吓死他们。

    宋序觉着，这世上也挺没意思的，你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你，针锋相对。

    没意思极了。

    宋序手起刀落，右手处又多一条血痕。

    深可见骨，鲜血淋淋流出，房间顿时流出血腥味。

    她忽然就明朗一笑，这样妈妈也能如愿了。她和爸爸也终于能重逢了。

    宋序左手握着那带血的水果刀，刀刃沾染的血渍垂落地上。

    一滴，两滴，三滴。

    屋子里仿佛只剩下血滴落的回响以及他们粗重的喘息声。

    何曼也慌了软在地上，惊恐坐在地上，她想握着那汩汩流血的手。

    她不敢。

    “快走，快跑。”男生拉着何曼跌跌撞撞往外跑，狼狈逃窜。

    真是胆子小。

    不就要死个人吗？

    她终于撑不住了。

    后仰重重摔在地上，眼前天花板上面是什么？

    宋序眨巴眨巴眼想看清，视线模糊却起来，眼皮犹如千斤顶，快要睁不开了。

    很久以前，她曾听说，一个人死后，会抛却世间凡尘枷锁，忘却痛苦旧事，灵魂自由遨游天地，等重新领略世界奇观壮举，再入轮回。

    宋序自私地想，下辈子就不入人道了，入个畜生道，做只流浪狗。开心也好，难过也罢，只是这样，就不会再这么疼了。

    人世太苦了，下辈子我就不来了。

    好疼啊。

    不过也挺好。

    我的冬天终于结束了。

    人世太苦了，下辈子我就不来了。

    宋序抬手，想挥挥手，给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可她实在没力气了。

    意识逐渐涣散。

    过往云烟如走马灯一遍又一遍重映于眼前。

    是这个世界给她最后一次深吻。

    她看到了爸爸谆谆教导，同学的嬉笑玩闹，小姑的慈爱守护。

    她知道她挺对不起小姑的。

    没办法，坚持不下去了。

    小姑，下辈子我要做一只可爱的小狗，逗你和爸爸开心。

    画面定帧到最后一幕，一个少年。

    他坐在医务室门前，骄阳正好，映地少年的脸熠熠生辉，泛霜的脸染了一池春水，桃花眸深情如水。模样依旧矜贵，容不得旁人半分染指。

    此时少年一本正经，清冷如月，“我们一人一半，抵了。”

    是谢行止。

    这么奇怪，脑海里最后一个人竟然是他。

    不过啊，再见了，一切美好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