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11月25日，是少女们进入教会工作的第四天。

    来教堂的人每天都有，虽然算不上是络绎不绝，但也仍然是有着不少的人，向神祈祷着幸福安康。来客的到来必然会带来些尘土，而清理这些污迹正是两名少女的工作内容。这绝不是一笔高薪的工作，但对两名少女而言，这份薪水已是足够。赚不到什么钱是她们的短处，好在，她们的开支也不多。

    希娜脑海中是不是回想起昨晚那名名叫苏菲尔的女孩子，她本以为今天也会是一个平平无常的工作日，直到希娜见到了苏菲尔与苏菲尔的女仆。

    苏菲尔的出现是突然的，希娜手中打扫的动作因为一时的发愣而迟缓，让来访的苏菲尔明白希娜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这边。

    “你好，希娜。”

    “啊，苏菲尔大人，你今天又来啦？不过，今天大主教大人也不在哦，最快也得月底回来。”希娜回想起昨晚的对话，便打探着对方的来意。

    苏菲尔听着希娜口中的一言一语，走着小步接近希娜。苏菲尔将头凑到希娜的耳边，希娜感觉到苏菲尔的脸颊有些发烫，随即听见她说：

    “不，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苏菲尔大人没搞错些什么吧？”

    “找的就是你，不会错的……你的脸我忘不了……”

    “找……找我干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苏菲尔回头对她的女仆说道，“莉娜，你就在教堂等着我吧，我和这位希娜小姐有些事要说。”

    女仆向苏菲尔点了点头，说道：“嗯，小姐请注意安全，不要找到新玩伴了就忘了分寸。”

    “你有点啰嗦诶……算了。希娜，我们走吧。”语落，苏菲尔一把抓起希娜的手腕，容不得希娜询问她行动的前因后果，就将她拉入教堂的后院。

    刚才在教堂门口打扫的露娜回到了教堂之中，呼叫希娜无果后，她才留意到，教堂里不过剩下了一名微笑着看着她的女仆。露娜靠近那人，询问道：

    “您好？请问您是？”

    “我是苏菲尔·斯卡洛特小姐的女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

    “苏菲尔大人？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个好地方——禁书库，那里很有意思的。还有……叫我苏菲尔就可以了，不用加大人。”

    在苏菲尔说后半段话时，希娜看见她大的脸颊涨的通红，血色仿佛要溢出。偏偏少女青涩的害羞意外的可爱，像是粉里透红的柔和夕阳映射下的半熟苹果。牵着苏菲尔的手，看着她因心情而发红的脸颊，希娜忽然回想起了露娜。平时的露娜，从来没有像苏菲尔这样羞涩呢，除去那次醉酒之外，自己也从未见过露娜害羞的模样。是露娜在刻意去隐藏吗？还是说比起自己还是酒更能让露娜心动……

    “我们到了，希娜。”

    当希娜还陷在思考中时，苏菲尔已经带着希娜进入了大主教的房间。希娜见苏菲尔灵活的从旁边的书架上抽下一本书，又拉下了藏在那书后方的拉杆，随即能听见从石壁后传来的机械工作声，数秒后，一旁的石墙发出了巨大的噪音，随即下落塞入了地板之中，露出了隐藏在石板后方的阶梯暗道。虽然希娜不知道这样的暗门是怎样的能工巧匠才能造的出来，但还是感叹着工艺的惊奇。

    苏菲尔点燃了放在大主教房间角落的一盏油灯，提着它走入了暗道之中。苏菲尔见希娜只是站在入口处不作梵音，便向希娜挥手示意，说道：“别傻愣着了，快跟上我。”

    “哦。”

    希娜与苏菲尔一同走进那暗道之中。刚开始，还有从入口处传来的少量来自太阳的光，没过多久，苏菲尔手中的油灯就成为了唯一的光明。而且这暗道有着些许潮湿、狭窄，磨砂的石台阶更是破旧，其上还生出了不少青苔，仿佛通往的是恶鬼的住所。

    “我们要去的是禁书库对吧？怎么，怎么还没到？”希娜有些心虚，因为这暗道似乎是没有尽头的样子。

    苏菲尔拿油灯照亮了前方，说道：“是去禁书库不错。我们已经到了。”

    在阶梯的尽头处有一扇木门，苏菲尔拔下门锁上的楔子，推开了这嘎吱作响的门，高举起的油灯照亮了门后的房间。

    所谓的禁书库不过是一个狭小的房间罢了，但也有配备两个书架、一对桌椅、以及若干个存放文献的柜子。虽然是石头的墙壁，但与暗道相比明显更为平整，且更加干燥，因该是做过了防水防潮处理，来保护其中的书籍。

    昏暗的灯光下，苏菲尔指着书架高处的一本钉装华丽的书籍说道：“希娜，能帮我取下那本书吗？”

    希娜估摸了下高度，对于她而言这高度也还是过于勉强了，踮起脚也摸不到那书所在层级的隔板。就算一跃而起，也只能碰到那书本的冰山一角，仅凭自己的力量将其取下不过是无稽之谈。

    “是吗，原来你也做不到吗？真不想再去摆脱莉娜呀……”苏菲尔叹着气，显出了失落的神色。

    “是嘛……毕竟我也才一米五多点，也没比你高多少呢。”

    如果是露娜的话，大概就能够到了吧。

    希娜看着苏菲尔失落的神色，忽然想起那梦中的黑猫，二者失落神色所展露出的共同点有着不少，但差异也依然存在，最终将二者关联在一起的想法也不甚了了。但出于对梦中那只猫的怜悯，希娜左思右想、反复定夺之后，便向苏菲尔提议：

    “实际上有个能垫在脚底的东西就能够到了，那桌椅……怎么全是石头制的，一看就搬不动呢。要不，我帮你一把，你踩在我的背上，这样你应该就能够到那本书了。”

    “诶？这真的好吗？这……可以吗？”她眨巴眨巴眼，似乎在感叹着希娜善良的同时，羞涩的心也冒出了尖尖角角。

    “没事的，昨天晚上我确认过了，你的体重很轻，那种重量的话，我相信我的腰是撑得住的。没关系的啦，我们先试试，不行的话再另寻它法。”

    希娜的话语如同一枚定心丸，苏菲尔红着脸，点了点头，便蹲下身子，开始脱鞋。

    希娜的身上还穿着露娜买给她的毛衣，虽说过去了不久的时间，这毛衣也显得有些破旧，但果然，这衣服是对希娜无比重要的东西之一，是不能让外人随意踩踏的。因此，希娜将这件毛衣脱掉，上半身因此变得一丝不挂。

    “啊咧咧？你！你在干什么？我们还小……这种事不可以！”苏菲尔看见希娜赤裸的身体，脸霎时间被刷的通红。

    “什么事不可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希娜将毛衣仔细的叠好，抱在了胸前，跪在了地上，将身体搭成了拱桥形，“这件毛衣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不想让你踩罢了……”

    “原来是这样……”苏菲尔放下了心，踩上了希娜的背部，轻松的去下了那本书之后，便快速的下来。

    希娜站起了身，穿好了衣服，看见苏菲尔用油灯照亮了那书的封面，只见上面写着：

    神迹调查记录

    作者的署名是“目”。

    苏菲尔似乎很是激动的样子，于油灯的光明之中快速地翻阅起了这本书。

    书的内容大致如下：

    “神迹——即为神的奇迹，是指发在人身上的不可思议事件的笼统概括，也是指少数人被赋予的不可思议的能力。”

    “神迹是神降下的，是神回应人期望的结果。”

    “神迹被赋予后，便不再属于神，而是属于被赋予者。”

    ……

    “希娜，你相信这个吗？神迹什么的也太胡扯了吧？”

    苏菲尔合上了书，似乎对书的内容很是失望。

    包装很是精致，内容却如此邪门，前后的反差感确实辜负了苏菲尔的好奇心。

    但这本书的内容，却引起了希娜的深思。

    如果真的如书中所说，自己的能力是一种神迹的话，那么自己又是出于怎样的欲望而获得了这个能力？是因为当时为了救下露娜而爆发的吗？也可能是在那更早之前就取得了神迹……算了，不想了，想不明白。

    希娜将那本书扔到了原本的书架上，跃起一推一卡便轻松将书放回了原位。原因有三，里面晦涩难懂的语言是其中之一，枯燥乏味的内容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们不相信神的存在。

    每个时代都有无神论者，但这并不重要，意识形态的差距是很正常的。

    总之，少女们没翻几页就已经对这本书失去了兴趣，没有看完的必要。

    如果自己的能力是所谓的神迹，那么自己就应该感恩戴德的接受，也不多去想什么阴谋论之类的无用想法，毕竟现在的自己应该留心去探究的，不是过去的因果，而是现在与未来。

    她们离开了禁书库，顺着暗道返回了大主教的房间，听见外面一直有人在呼唤着苏菲尔。仔细听，那人应该是苏菲尔的那名贴身女仆。

    “看样子，过去了不少时间嘛。”苏菲尔对着希娜如此说道，“走吧，希娜我们出去吧，毕竟，虽然我表面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带你进了禁书库，但并不代表着禁书库很安全，再怎么说也是个禁区，我也是从父亲那偷偷听到的。也因为是禁区，被发现可就完蛋了呢。”

    苏菲尔的话让希娜想起来叶琳娜小姐的话，记得有人因为私闯大主教房间而被处死了来着，而禁书库就在大主教房间的最深处，若是她们被发现了的话，惩罚就不只是被处死这么简单了吧……

    想到这，希娜离开的脚步快了。虽然因为地位原因听从了苏菲尔任性的要求，但希娜是发自内心的不想找事惹事。她们离开了大主教的房间，很快见到了那名女仆。

    “小姐，你终于回来啦，这次去的有点久嘛，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吗？”

    希娜在一瞬间瞥见女仆高兴的神色，尽管她的举止都像是在刻意隐藏着内心的情感般，但还是容易暴露出那喜悦的冰山一角。更重要的是，露娜居然也是如此，而且她不作隐藏，而是微笑着看着希娜。

    说起来，从那时开始，这两人都在教堂之中，没离开过，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吗？怎么这么开心的样子？”希娜问露娜。

    “没什么，没什么，我想到了开心的事情。”露娜微笑着回应。

    希娜对此仍然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此时此刻，苏菲尔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着希娜说道：

    “希娜，其实我啊，很喜欢阅读。”

    “嗯，我看的出来苏菲尔对于阅读的渴望。”

    “但毕竟……书籍是个珍贵的东西，是我们富足的国家少数无法量产也无法推广的，在教育几乎被贵族垄断的当下，能像我这样阅读的……黑头发的人，已经很稀少了，我没想到你居然识字……所以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希娜听苏菲尔这么一说，才终于是回想起来，自己从来没思考过，自己居然会识字这么一档子事情。根据梦境来看，过去的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农村孩子，为何会有机会触及教育？相关的记忆被遗忘的一干二净。不理解，希娜不能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

    但不重要，不能忘记自己是面向未来之人，不能再踌躇于过去了。

    苏菲尔接过女仆提前准备好的书，又将其递给了希娜。

    “这是？”希娜接过那本书，只见其封面上方印着的5个金色的大字：《百合公主传》

    “这是我从王室那边借来的书，借给你看看。你可以通过这本书了解到近20年的我国的历史。是一本很好的书，而且只要识点字基本就能读懂。虽然也有晦涩难懂的语言，比如说写在扉页的那一大段字……但看不懂的就跳过，是不会影响阅读体验的。所以请放心的去读吧。”

    希娜有些不明所以的接下了书。之后苏菲尔便与女仆离开了教堂，消失在了希娜的视野中。

    希娜正疑惑于手中这本书，翻开第一页，还未等她看上哪怕一个字，其中便掉出一封类似信件的东西。

    希娜将其拾起，那上面写着：

    “致希娜·坦尔兰小姐

    在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们已经相处了不少的时间了吧，不知我是否有带你玩的开心，因为我清楚我是个在社交上很笨拙的人，我可能会拘泥于脸面而将一些话压在心底。但有的事情不说出来是不行的，所以我写下的这封信。目的就是为了向你转达我的心意。”

    “诶？怎么，是告白信嘛？”露娜挑逗着希娜。

    “不是的吧，接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语落，希娜又继续读了下去。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与我最新相处的这段时间是快乐的，就算不快乐，也希望能相对于工作而言开心一些，即使能回报你点心情的愉快也好。你对我的恩情是我回报不清的，但回报不清也得回报。我为你留下这封信和这本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应该说过，我很喜欢阅读，向友人分享自己的爱好是件开心的事情，不过我很笨拙，至今没交到过好朋友，所以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朋友，但我又笨拙的害怕着你的回答。所以请以这本书为回答好吗？如果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就将这本书读完再还给我吧，如果不愿意的话，直接还给我就可以了。而且，这本书真的是好书，真心推荐每一个期盼着更美好的世界的人阅读。能像我一样全书一字不漏的读完再好不过，但考虑到你的知识水平……虽然我从你的谈吐中推测出你应该学习过一定的识字写字，但肯定还有很多你需要去学习的。因此我有一个提议——你愿意以‘大主教资助的平民孩子’这一名号和我一起去这座城市的学校学习吗？那里是最新开设的、面向全民的学校，是上任国王将教育交给人民的第一个具体例子、东国有教无类思想在我国的第一个实践。我相信在那你一定能取得你想要的东西，不仅是为了阅读，更是能在那里找到更好的人生道路。希望你能考虑下这件事情。

    另外，我真的很喜欢这本书，其中有着很多关于我国的历史，算是我国近代愈发强盛的总结与推理，非常推荐你去阅读。曾有名智者说过：‘书籍是人进步的阶梯’，希望你能看看这本书，如果像我一样爱上阅读的话，那再好不过了。”

    落款写着：苏菲尔·斯卡洛特

    整封信都是用着标致的文字写的，足以看出作者的用心。

    “原来是黑猫写的感谢信呀。”露娜将脑袋搭在希娜的肩膀上，一起读完了这封信。

    “上学……过去的我临时起兴而随口说的梦话，如今却真的可能要实现了吗？”希娜极其的惊讶，握着信的手不住的颤抖着。

    “多好的事情呀，与新交的朋友一起去上学，学习知识，多好的事情呀？”

    “朋友？”

    自己不是还没有将书还回去做出答复吗？为什么露娜说自己和苏菲尔已经是朋友了？原本自己只有露娜一个朋友的，难道说苏菲尔是自己的朋友吗？自己朋友的数量，从一变成了二？

    露娜似乎是看透了希娜的疑惑，教训起了希娜：“希娜，你可不要把朋友的定义想的太复杂了哦，朋友这个词语不是那么死板的东西。朋友就是希望对方存在的人、对方的消失会让自己感到失落的存在，现在请你想想，如果那个时候没能救下她，你会感到失落吗？”

    “会……会失落……”

    “那么苏菲尔就是你的朋友哦……而且朋友这种东西，是越多越好的，只要她们也把你当做朋友，那么朋友这种存在就是人最为宝贵的财富之一，因为宝贵，所以请不要随意抛弃哦。”

    “那么……露娜，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啦，”露娜没有分毫迟疑，她一直从背后抱着希娜，“而且是最要好的那种朋友，如果希娜消失了的话，我会选择和你一起消失的。因为没有了我最重要的朋友的世界，是一定找不到我存在的意义的世界。”

    “原来，在露娜的眼中，我是这么重要的人物吗？”

    “那是当然啦，如果说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一个故事，有着一个类似于神的存在操控着剧情的走向，那么我相信你一定是这个故事的主角，而我是离你最近的配角。如果没有你，自然也不会有我存在的意义。”

    “真是充满想象力的世界观呢。”

    “多谢夸奖。”

    露娜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