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秋风悲画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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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城隍庙里煮鸡汤

    楚夜征看着眼前这个八岁的孩子一本正经的向自己表明立场,心头喜忧参半。喜的是眼前这个孩子是他楚国的储君,这一番话,激起了他的一腔热血,心中升腾起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忧的是从小浸染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的他又有几分的真心。

    楚夜离也不在乎他的这一番话到底能起个什么作用,只是自顾自的拆了一张没了三根腿的破桌子,在官道上升起了一堆火,又捡了几根断了的桌子腿,做了个简易的支架,看出他意图的无月主动招呼人帮他把锅子稳稳的放到架子上,又从水瓮里到了大半瓮的清水进去,慢慢的熬煮,没多久,肉香就着风顺着官道飘出去了好远。

    不一会儿,这简易的茶棚附近就挤满了闻着味道寻过来的野狗,吐着猩红的舌头,贪婪的盯着在锅子里咕嘟咕嘟吐泡泡的肥鸡腿,口水都打湿了地面。

    楚夜征好奇的问无月:“你在里面放什么了?怎么如此香?”无月懵懂的摇摇头,老实的说:“小的只是稍作处理,抓了一把灶台上的咸盐,其他的什么也没放。”楚夜征自打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小孩,却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楚夜离盘坐在火堆旁边,手里拿着一截小木棍不停的翻弄着烧的噼啪作响的柴火,时不时的用一把勺子头都快要断掉的木头勺子搅弄着锅中的食物,抬头瞅一眼来时官道的方向,眼中透着一丝坚定。

    “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从来时的方向传来,茶棚里的众人精神一震。

    楚夜征低声吩咐无月:“去找个不太显眼的兄弟充当那个小伙计。”

    楚夜离闻言起身坐回楚夜征身边,声音不高不低的说:“堂兄,不可!我们的人本就不多,又是在他们面前过了明路的,好端端的少了一个,定会打草惊蛇。待会如果他们问起,还是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为好,比如就说来的时候就没有看见此处有伙计,茶水和吃食是我们自己张罗的,随机应变即可。”

    这边话音刚落,就见官道上来了人,却不是他们要等得那批人,而是一个游侠打扮的中年男子骑着一匹汗血宝马,马上还坐着一位妆容即为精致的小公子,看身形,与楚夜离差不多大。两只手抱着一张比他脸都大的面饼子使劲的啃着,面饼子只是留下了几个小小的牙印,想必是天寒地冻的缘故。

    楚夜征以眼神询问无月,无月摇首表示王府消息库里没有此二人的记录。

    楚夜离见到来了一个陌生的大叔,还有可能是个江湖人士,不由得心头一喜,脑海里自动生成了一个更为大胆的计划。

    那两个人下了马就直奔茶棚而来,那老者冲着茶棚里的众人抱拳行礼,刚要开口,耳边就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楚夜离憋着嘴一副哭唧唧的表情,拽着楚夜征的手,委屈巴巴的说:“哥,我们这样真的能把叔叔从那三个坏蛋手里救出来么?爹死了,娘跑了,家里只有叔叔一个能当家的人,还被老坏蛋给绑了去,咱哥俩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楚夜离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抽泣,到最后变成了无赖式的趴在地上嚎啕大哭,鼻涕都快流到嘴里了。

    那个小公子看到满脸鼻涕泡的楚夜离,嫌弃的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丢到楚夜离脸上,不满的说:“快些收拾干净,没得倒了小爷的好胃口。”

    锦帕刚一出手,那小公子就后悔了,想要拿回来已是来不及了,暗恨自己手快给拿错了。

    正在跺脚后悔不跌的时候,就看见了想哭的一幕。

    楚夜离哭着拿下帕子,胡乱的在脸上擦拭着,却从手感上觉得这不是寻常的江湖人从能持有的东西,就故意擤了好大一滩鼻涕在那锦帕上,反手朝着那小公子的嘴巴丢去。

    那中年男子见状并未出手阻拦,只是双手抱胸,倚在茶棚的柱子上看得津津有味。

    小公子在帕子将要抵达面门时,才华丽的一转身躲了开去,怒道:“你这小东西好没教养!小爷我好心送你帕子用,你不道谢不说,还平白糟蹋了这么好的东西,简直不可理喻!活该你命苦。”

    楚夜离不甘示弱的怼回去:“我可不就是没教养么!爹娘都不要我了,疼我的叔叔也被歹人捉了去,到现在都生死未卜,我们哥俩都不知道过了今天还有没有明天呢,谁还管得了你这破帕子。”

    “破帕子?你可真识货!你知不知道这帕子的用料可是天启国独有的云锦,在整个楚国都不见得能寻到半匹,别的不说,就这绣这方帕子的人说讲出来,就能吓死你!毁了她的东西,你就等着。。。。。。”那小公子气的脸颊通红。

    “枫儿,住口!帕子脏了洗干净就是,她还能真的为了一方帕子为难与你?”中年男子终于听不下去了,出声阻拦那小公子。

    与此同时,楚夜征也伸手将楚夜离从地上拉起来,拍干净他身上沾染的落雪,送到无月身边,才冲中年男子抱拳行礼道:“小弟无状,教这位大叔看笑话了,还请原谅则个。”

    中年男子抱拳回礼道:“无妨!只是这方帕子关系着我们爷俩的一桩大事,却不好与人明说,我们捡回去洗干净也就罢了。适才我这小徒儿言语莽撞,还请贤昆仲海涵。”

    楚夜征忙又施礼道:“怎敢劳烦两位,无月,还不快去帮这位小公子将帕子洗干净。”

    无月应声从地上捡起帕子去了。

    楚夜离也不哭了,站在一边仔细打量着那个中年男子和小公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夜征已经和那中年男子攀谈了起来,“只因近日家中蒙难,家叔作为我们弟兄二人唯一的支柱也不幸遭了三个恶人的毒手,这才带着家中所剩不多的忠仆在此设伏,希望能救回家叔,小弟担心此事不成,心中抑郁成疾,这才行事孟浪,开罪了这位小公子。”

    那小公子随跋扈了些,却是个仗义的,当即就翻身上马,要独自一人顺着官道去寻礼亲王那一行人,中年男子一手勒住了缰绳,一手提着那小公子后脖颈就把人从马上薅了下来,低声道:“不要多事!记得我们此次出行的目的,大事为重。”那小公子却是不依,“师父不是经常教导弟子,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么?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我二人既然碰上了如此不平之事,又岂能一走了之?”一边说一边用手不停的抚摸自己的肚子,还有意无意的对着火堆上那锅冒着热气的鸡汤眨巴眼睛。

    楚夜离适时的跑到那小公子的面前,躬身作揖道:“这位小哥哥,刚才真的对不起,是我不懂事,我也是真的有眼无珠,不认识天启国宝,还请小哥哥且留一会儿,等我们这件事能平安的了解,我一定让我叔叔多多的赔你些银子。”

    那小公子不屑的说:“这跟本就不是银子的事!跟你也说不着!不过,你也别担心,既然我遇上了这件事,就一定要见一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此恶毒。”

    中年男子见那小公子铁了心要管上一管,也就不再坚持,“那敢问两位小兄弟是如何打算的?”

    楚夜离道:“我们府上的家丁打听到,那三个人要将叔叔从前方二十里的那处悬崖上推下去,我们家里这些人本事有限,要是过去硬拼,自然没有几分胜算,我哥哥就想着,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做点什么,多多的耗费一些他们的武力,我们或许还有些得手的可能。”

    “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此处岔路口甚多,你们就怎么肯定他们一定会到这里来?”那中年男子不解的问。

    楚夜离叹了一口气,“此时天寒地冻,且大雪未停,相必也是到了人困马乏的时候,从我家到那处悬崖只有这处茶棚可供路人歇脚,就算人不吃不喝,马也得吃料喝水。”

    那小公子听如此说,不住的点头称是,“师父,我们不也是饿了,才寻着香味找过来的么,在这荒郊野外,没有谁能抵挡住美食的诱惑,你怀里的那些饼子实在太硬了,差点没把牙给崩坏。”

    语毕,这师徒俩的肚子齐刷刷的叫了起来。

    那中年男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的一脸憨厚。

    楚夜离忙从桌上捡了四只茶碗,用那破勺子盛了满满四碗鸡汤,招呼那一对师徒,围坐在一起,也不谦让,自己率先端着碗灌了一口鸡汤,才说:“我们来的时候怕这茶棚的小伙计坏了事,就先请他去睡觉了,一会儿那三个人来的时候,就麻烦大叔和这位小哥哥充当一下茶伙计吧,我们的人他们都见过,怕是会穿帮。”

    那中年男子见楚夜征也端着碗吃的痛快,就也喝了一小口。放下碗道:“自当效劳。”

    这时无月双手提着已经处理干净的锦帕从茶棚的灶台那边走到了火堆边烘烤起来。

    楚夜离起身搬了把椅子放到火堆旁边,从无月手里拿过湿漉漉的锦帕,楚夜征趁机道:“你也和兄弟们一起吃点吧,吃好了就去附近转转,看看附近有什么喂马的草料,把我们的马和这位大叔的马都喂的饱饱的,这天寒地冻的,都别饿着。”

    无月称是,就招呼着跟来的王府护卫一起围坐在火堆旁边吃的大汗淋漓,直呼痛快,有的还可惜没有美酒相佐,便是遗憾。

    那小公子紧张兮兮的盯着楚夜离手里的锦帕,“你可仔细着点,别再给烧了,这对小爷很重要。”

    楚夜离仔细瞅了一眼,只见那方云锦织就的帕子上,前后都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帕子的一角上,一面用金线绣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隶书“枫”字,另一角绣的是蝇头小楷“眠”字,娟秀俏皮,两个字中间还细心的用红丝线串了起来,明白定是有故事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