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承安无法用任何文字、语言来描述与那颗猩红独眼对视的感受，那是一种违背了一切概念、物质、秩序的感觉。

    一瞬间，陈承安仿佛听到了来自远古的谵妄呢喃，又仿佛是来自未来的疯狂尖叫。

    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的内脏和心灵，可当陈承安低下头时，却只能看到一片虚无。

    疯狂和虚妄几乎是顷刻间就吞没了陈承安，要将他变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可怖存在。

    就在这时。

    一阵微风拂过，如同一把扫帚，扫清了灵台各个角落蔓延攀爬出来的癫狂。

    多亏了陈承安是通过妖丹与它产生了联系，而不是面对面接触，又有净心神咒保护，这才没有被它侵蚀。

    那颗独眼发现了异常，瞳孔骤然紧缩，似乎想要跨越时间和空间的维度，直接降临到陈承安身上……

    嘭！

    陈承安掌心一阵刺痛，他陡然惊醒，意识回归现实。

    “呕——”

    他大口呕吐出来，把中午吃的牛肉吐了个干干净净，脑子一阵眩晕，有种大学考试周连夜背书的既视感。

    “仅仅是看了一眼就差点令我陷入疯狂，那颗眼球的本体到底是什么程度的怪物……”

    一想起来，陈承安胃部再次痉挛，同时，他脑中出现了几幅画面。

    第一幅是一片丛林中，盛开了一朵无比艳丽的花朵。

    花朵仿佛拥有生命，不断膨胀、缩小，如同人类呼吸，而在花蕊中心部位，是一枚枚黑石妖丹。

    花朵成长，直到彻底盛开，一颗颗黑石妖丹自花蕊向天空激射而出，转眼就没了踪影，不知道掉落何方。

    第二幅是一枚黑石妖丹顺着河水流出，最终落在了岸边。

    第三幅是一只小小的蚯蚓，在河岸边蠕动时恰好触碰到黑石妖丹，它附着在妖丹上，靠着吸收其他动物的血肉逐渐成长。

    ……

    画面终止，陈承安回过神。

    “这三幅画面似乎就是血肉妖魔诞生的原因。”

    “它的妖丹压根不是修炼出来的，而是在野外，机缘巧合捡到的。”

    “真正可怕的是那朵花。”

    那朵花差不多有半人高，算上花瓣有八仙桌那么大，惊鸿一瞥下，陈承安记得花蕊中足足有二三十枚一模一样的黑石妖丹。

    要是每一枚黑石妖丹都对应着一头血肉妖魔同等级的怪物……

    “这世道要乱了啊。”

    又是闹兵灾，又是有大量邪祟出没，平民百姓的生命真的没有一丁点保障，谁也不知道是否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我的力量太过弱小，做不到兼济天下，能独善其身，保护好自己和母亲，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摊开之前紧握黑石妖丹的手掌，白皙的掌心处，此刻多出了一枚笔触古朴的独眼。

    在与这颗独眼对视时，陈承安感受到了冥冥之中的联系，跨越了时空的桎梏，将他与某位可怖的存在即将链接在一起。

    净心神咒自然流转，汇聚在掌心处，黑色的独眼图案渐渐淡去，最终隐没在血肉中。

    陈承安很清楚，这道符文没有消失，它只是暂时被压制了下去，而之所以能压制，完全是因为那个存在没有发现他。

    没错，在净心神咒守护下，之前陈承安的一系列行动，就如同一个隐去了身形的小虫子。

    “一旦真的与那颗独眼的主人产生切实的联系，以我半吊子的净心神咒水平，绝对没办法切断链接。”

    联想到不久前开坛做法时，来自苍穹的视线，陈承安隐约察觉到了两者之间的区别。

    “来自天空的视线更为遥远，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投影，而独眼……虽然远，但给我一种吸引力，引诱我去追寻……”

    隐没在掌心的符文，无时无刻向陈承安的神魂传递着讯息，只要一静下来，他就能听到细微的呼唤。

    过来……回归……

    呼唤声宛如母亲般慈爱，好在陈承安有咒文保住了灵台清明，这才能抵御源自生物本能的吸引。

    浪费了一枚黑石妖丹，还被某种可怕存在盯上，不过陈承安的尝试并不是只有坏处。

    在获得了独眼符文后，陈承安仿佛多了一个感知世界的新器官，他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诡谲、不可查觉的力量波动自掌心处向外释放，普普通通的木质小屋迅速发生变化。

    电脑、手机、单人床、墙上的科比海报……

    眨眼间，周遭的环境大变样。

    这是他在穿越前居住的出租屋。

    外面是熟悉的车水马龙，汽车鸣笛时发出滴滴声，平日里吵得陈承安睡不着觉的噪音，现在落在耳中，却让他眼眶微红。

    陈承安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都能闻到隔壁家炒菜的味道，他忍不住站起来，推开门——

    嘭！

    电脑、海报、汽车鸣笛声，随着开门的动作砰然消失。

    这一切都是他制造出的幻象，在拥有独眼符文后，陈承安能够像血肉妖魔一样创造幻象。

    由于陈承安的思维能力远超血肉妖魔，再加上前世看的各种影视作品，他的幻象要比血肉妖魔更为逼真。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陈承安没有再创造地球的幻象，他不希望靠幻觉来麻痹自己。

    除了制造幻象的能力外，陈承安第二个收获就是拥有了一个坐标。

    只要他静静感受来自符文的呼唤，心中就会出现一个模糊的位置，陈承安摊开出行时买的地图。

    “源头在阳仙陀往西北向，大概一百五十里的森林……应该就是那朵孕育黑石妖丹的巨型花朵。”

    那朵花下面会有什么？

    那颗独眼的主人吗？

    陈承安猜不到，他能做的，就是记住那个位置，告诉自己不想死的话，绝对不能过去。

    这次斩杀血肉妖魔的行动，虽然没能离开太乙门，但对陈承安来说，总体上是赚的，唯一担心的就是蒋炎的伤势。

    陈承安盘膝而坐，默默运转金光咒，等待着结果。

    这一等，就是三天三夜。

    陈承安和顾晴霞来到蒋炎的屋前。

    因为青云子嘱托蒋炎幼虫可能会藏在血液中，传染他人，他便独自住在屋中，每日由外门弟子为他送饭。

    蒋炎居住的房屋门窗紧闭，他们只能隔着一扇木窗交谈。

    “……多亏了师傅，暂且死不了。”

    蒋炎嗓音虚弱，不过说话间的力道，比之前在马车上要好了不少。

    顾晴霞端着餐盒放到了窗前，“师兄，我为你熬了羊肉粥，还有八珍汤，你等下趁热吃。”

    “多谢师妹。”

    蒋炎话锋一转，“承安，还记得我们在山下吃的纸包圆饼吗？我的伤势估计还需十来日就能痊愈，到时候，我们再去吃吧。”

    纸包圆饼？

    陈承安不记得他们有吃过什么饼，但他立刻明白过来。

    纸、圆……蒋炎说的是悬在他们脑后的纸人。

    因为要回山，避免青云子看出破绽，陈承安特地解除了纸人的封印，把它重新悬在脑后。

    蒋炎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陈承安救了他的命，他也会信守诺言，等伤势痊愈，就帮陈承安离开太乙门。

    “好，师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吃。”

    “嗯，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