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做好了被献祭的心理准备。

    毕竟，连高贵的公主殿下都血洒祭坛，将生命献给了魔女。像我这样平凡而卑微的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没想到，对面的古拉大叔翻了个白眼，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

    “我不知道你们凡人成天都在瞎传些什么。”他不悦地嘟哝道。“你看起来也不好吃。我不吃你。”

    我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那你还帮我吗？”

    “大叔我只想好好开个店。“

    古拉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把手中的斗篷朝我抛过来。“12个小时。”

    “什么？”

    我接住抛过来的斗篷，这才发现它好像被人裁掉了一部分。

    “大叔也帮不上你什么，但这件隐身斗篷可以借你12个小时。午夜之前还我。”古拉大叔说。“但是，你刚刚也提到了，凡人向魔神祈求魔法必然要付出代价。我要你帮我找回这件斗篷丢失的部分。毕竟，只有你见过那个小偷。”

    我恍然大悟，原来之前大叔说的丢失的东西就是这件斗篷——的一半。看来，昨天深夜潜入厨房的那个陌生人有很大的嫌疑了。

    “可是，为什么他不把整件斗篷全部拿走呢？”我疑惑地问。

    “本来是锁在柜子里的。”古拉大叔愁眉苦脸地说，“都怪我昨天拿出来去观察二楼房间里到底关着什么，回来收拾的时候马虎了。斗篷虽然收进了柜子里，但是有只角还露在外面。小偷一定是打不开锁，又恰好听见你回来了，于是胡乱割了一段就走了。”

    “啊？那被割下来的那一半有用吗？”我好奇地问。

    “有用是有用，但是效果会非常有限。唉，要是被拿去干坏事就不好啦。”

    我看着眼前这个在认真发愁的善良大叔，怎么都联想不到传说里那个以人类为食的魔神古拉。

    “谢谢你。”我眨巴着眼睛。“我一定会帮你找回属于你的东西。”

    “抓紧时间吧，小伙子。”

    我披上斗篷走了出去，想象自己已经隐身于一片透明之中。有了这件法宝，还需要在牛奶里下什么药，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盖文和赫伦的房间里带走他们就好。

    然而我似乎想得太美好了。

    我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和饭厅，直上二楼之时，才发现本该关押着盖文和赫伦的房间门户大开，里面空无一人，门口的守卫也不见了。

    我急了，站在窗边一看，发现前院里停着一辆马车和几匹马，刚被押上马车的那人的背影像极了盖文。马夫拉直了缰绳，好像马上就要出发了。

    从楼梯上跑下去，穿过饭厅再到前院的话肯定来不及了。我心一横，猛地推开窗户，从二楼跳了下去。

    我正好落在埃洛斯的马蹄前，扬起一阵不小的沙土。马匹受惊扬起前蹄仰天嘶鸣，差点把马上的埃洛斯掀翻在地。

    “怎么回事？”埃洛斯皱起眉头，拼命拉紧缰绳。我趁机一阵风似地钻进了马车里。

    分别多日后，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了盖文和赫伦。

    他们的双手和双脚都被镣铐紧紧锁住——不，精确点来说，只有盖文是这样的待遇，因为赫伦，他已经失去一条腿了。上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右边膝盖以下的部分都没有了，被人用绳子勒着脖子在马匹后面拖着走。看来是因为伤口一直没有得到合适的处理，赫伦的整条右腿都已经坏死了，整个人浮肿着陷入昏迷状态。盖文也闭着双眼，但我想，他应该只是精神状态欠佳。

    “盖文，盖文……”我轻轻地呼喊他的名字。

    盖文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他的头发和胡须老长，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和污垢。

    “赫伦，我刚刚好像听到了诺亚的声音。”他转头轻声对昏迷的赫伦说。“可能被关押得太久，我也开始出现幻觉了吧。你还能撑多久呢，赫伦？”

    “不是幻觉，盖文，真的是我。”我压低了声音说。“听好了，你现在看不见我。接下来我会叩一下你的肩膀，证明我真的存在，你千万要小声说话！”

    话音刚落，我轻轻地拍了一下盖文的肩膀。他像从噩梦中突然惊醒那般双眼圆睁，身体蜷缩起来。“诺亚？真的是你？怪不得马车突然变得好挤。你是不是死了变成鬼了？”

    我简直哭笑不得。

    “我没死。我穿着从魔神古拉那里借来的隐身的魔法斗篷，所以你现在看不见我。我一直在跟踪你们，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

    盖文一言不发，仿佛在消化着我刚才说的话。作为同样目睹过魔龙从天而降的战友，相信他应该不难理解我的这种情况吧。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个士兵猛地掀开帘子，粗暴地把盖文从马车上拖了下去。我急忙从车里探出头，发现马车在一片开阔的沙滩上停下，前面就是蔚蓝壮丽的永恒之海。这里应该就是几天前埃洛斯他们乔装进入布雷斯小镇的地方。此刻，一支军队已经整齐地集结在沙滩上。

    士兵把盖文拖到人群中间，用剑柄猛击他的膝盖。盖文重重地跪倒在地上。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士兵拔出剑抵住了他的脖子，用剑背把他又摁回了地上。

    埃洛斯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盖文。

    “弟兄们！”他振臂高呼。“今日，我们终于整备好船只马匹，即将重回柯林大人的身旁！巴莱尔被邪恶的魔法所引导，从柯林大人手中夺走了王位，而他的女儿——我们的死敌席琳也终被魔法反噬，死于她父亲种下的因果。弗雷斯特的王都必将再次见证我们的回归！”

    我在内心发出了冷笑。如果已逝的巴莱尔国王依靠的是魔女艾瓦莉提娅的黑魔法，以至于付出了自己女儿的生命为代价，那柯林依靠的那个鹿头人又算什么？

    “跪在地上的俘虏啊，你是谁？”埃洛斯装模做样地低头问盖文。

    盖文用鼻孔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

    “当然，你不必回答，我们也认得你。你是盖文，亚岱尔伯爵的长子，弗雷斯特骑士团的副侍卫长。那日在王都，被你们称作‘复国之战’的战斗中，你杀死了我们很多人，立下了赫赫战功。虽然很遗憾抓到的不是你的长官图卡，但我同样很高兴能遵从柯林大人的命令，把你的头颅献给尊贵的都灵王子，祝贺他加冕为王。弗雷斯特必将为此震动，而你的老父亲会作何感想呢？哈哈哈……弟兄们！当日被驱逐出王都的屈辱，我们必将千百倍地从敌人的鲜血中讨还！”

    这个人真是太罗嗦了。并且，他连同那天蛰我的蝎子一起，无疑是我作为侦察兵生涯中的一段耻辱的、关于失败的回忆。我毫不犹豫地举起了马车上挂着的一只驽，瞄准了他的脖子。